第495章回憶

與此同時,在沙之城東麵的草場,三匹駿馬正朝著沙之城發足狂奔。

“小姐姐,你總不能讓我一直叫你蛇女吧?”任元浩策馬疾馳,流雲漫卷,淺草俯臥。

“我的名字早已經隨著那一場大火焚盡了,我和他都沒有名字,這二十年來,他叫教頭,而我,就叫蛇女。”

蛇女的聲音顯得很輕柔飄渺,仿佛被風一帶,就會消失無蹤。

任元浩相信那是一場地獄般的災難,眼睜睜看著自己認識的人、甚至是父母兄弟死在自己麵前而毫無辦法,那樣的痛楚甚至足以摧毀掉一個人。

蛇女不願提及姓名,那是因為,她本該也和父母一道死在那場天火之中,她是火場中的鬼魂。

鬼魂,是不該有名字的。

“好好好,你不想說我也不勉強,等我們救出那個男人之後再說。”

任元浩說話的時候顯得很平靜,但這樣的語調中竟是帶著一股令人安定的力量,而且,帶著肯定,仿佛隻要她想,他就能夠辦到。

蛇女沉默了一陣,仿佛自語道,“你就不怕我是故意去送死?”

“我不會看著你去送死,我會保護你。”

任元浩說得斬釘截鐵,不帶一絲猶豫。

蛇女微微觸動,畢竟,這是她長達28年裏,除了父母、教頭之外,第四個說了會保護自己的人。

可是,這句話就像是一個惡毒的咒語,每個說了這句話的的人,最終都難逃一死。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作為一個男人,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女人去送死,很不紳士。”

“就這麼簡單?”

任元浩笑得爽朗豪放,登時又想到那酒館兒裏的火燒刀,一時豪氣頓生,“很多事都不需要理由的,就像你當初願意違抗那個城主的命令救我們,我相信,你當時也沒有想太多,就隻是單純的想要救我們而已,所以,一個人的良善也是天生的,你注定是個溫柔的女人。”

任元浩一頓,抬頭看去,已經隱隱可見沙之城的輪廓。

“別把我想得那麼好,說不定當時的我隻是想利用你。”

“利用就利用吧,至少你能這麼坦蕩蕩的說出這兩個字,已經比世間萬千女子強太多了。”

蛇女的臉上終於露出淡淡笑容,可這個笑容裏帶著決絕,“萬一,這是一條一去不回的路……”

蛇女尚未說完,任元浩便朗聲大笑:“就一去不回!”

……

約莫十數分鍾後,任元浩將沙雲巴和穆雲燕安置在了城外的一戶農人家,那家的勇士昨夜和他喝過酒,按照西荒的規矩,勇士和勇士喝過了酒,那便是有著過命的交情。

把人交給他保護,他便會豁出命去。

他和蛇女別了兩人,甫一靠近城門,便看到城門之上貼著兩張追捕榜文,其上的畫像,一個明豔生姿,一個~額,就像是得罪了畫師的模特。

“喂喂喂,沒有照片好歹把小爺我畫得英俊瀟灑一點可好?不然就算有人見了我也不認識的好吧!”

蛇女不禁失笑,“現在還有心思吐槽這個,你的心態可真夠好的。”

“有些事情,你笑著也要去麵對,哭著也要麵對,所以我為什麼不讓自己開心一點?”

兩人正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話,不料,一物猛地從城頭高高拋下,黑色玄鐵鎖鏈緊緊在城垛上拉出震人心魄的‘哢哢’聲!

蛇女如臨大敵般後退,仰頭一看,一滴冰冷的血液正好淌落在她的麵頰之上!

玄鐵鎖鏈之上,赫然緊緊拉拽著一具血淋淋的屍體,他的頭上有著一張血紅色麵具,和他的整張臉極為契合,玄鐵鎖鏈穿過這具屍體胸口處的破洞而出,再回上去在他的肩膀處打了個死結。

不過,即使是死,這個男人手中依舊緊握著一把戰刀,青筋暴現。

而就在蛇女如墜冰窟之際,這個男人的麵具忽而從他的臉上落下。

他的臉被高度燒傷,疤痕縱橫交錯,盤根錯節,乍一看去,猙獰萬分。

可是,他的嘴角微微上揚,似乎死前仍在想著某件令他極為高興的事,所以,他笑得像個孩子。

這張笑臉瞬間將蛇女擊潰,潰不成軍,泣不成聲。

暗雲流動,如火焰在天幕流轉。

時間恍若回到那一場天火裏。

……

“還,還有人活著嗎~”

一個約莫十二歲的男孩子闖入了火場。

他不是想要尋死,而是外麵的場景太過駭人。

滿地橫斜著焦枯的屍體,殘肢像是烤羊腿般露在巨大的房梁一側,有時候是頭,頭發在搖曳火光中巻枯成了黑灰,空洞的眼窩裏透著一股子地獄般的恐懼,那些屍體大多張大了嘴,可以想象他們拚命想要拍掉衣服上盛燃火舌時候的表情,以及眼看著皮肉被火吞噬的表情。

那是人間煉獄,沒有人能夠活著從大火裏出去。

男孩穿梭在這煉獄裏,是身如焰,卻如墜冰窟。

“還有人活著嗎?”

他的聲音已經嘶啞,煙氣不斷嗆入他的肺腑,引得他一陣劇烈咳嗽。

無人回應,他知道,地獄裏不可能有活人,就算是自己,也不過是地獄裏遊蕩的鬼魂,很快就會被胡狼天神的使者帶走。

可就在這時,他驀地看見房間橫梁斷裂處,火光搖曳卷舞之地,隱隱有個長得極為漂亮的小女孩。

小女孩雖然隻有8歲,但已經出落得像是伊美爾神(西荒女神,司掌人間愛欲,膝下子女有三,皆美貌如花。)的子嗣。

或許是她的容貌將他從必死的境地裏拉了回來,一股子從未有過的求生欲令他第一次感覺身體裏充滿了力量!

“小姑娘,你別急,我來~”

男孩子上前一步,話音未落,卻驀地被眼前的一幕怔住。

小女孩的手抓著一隻枯槁的手,但是,手的另一半根本空空如也,她隻是默默的牽著這隻手,就好像阿媽牽著她的手去集市一樣,會帶她去買包包和糖葫蘆~

更讓他震驚的是,一條條響尾蛇在她的身體邊上遊弋,不但不攻擊她,反倒是以脆弱的身子在幫她驅趕著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