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大眾甲殼蟲在蜿蜒的山道上迂回盤旋,細雨如霧般落在山間,恍惚迷離,使得整個世界仿佛被籠罩在一片薄霧之中。
山間有楓樹夾道,落葉殷紅如血,車輛碾壓其上,帶不起半片沾滿水的枯葉。
兩人不發一語,一個是因為不想說話,而另一個是不知該說些什麼,畢竟,從小隻有別人安慰、奉承自己,要去真的安慰一個人,紀芙還顯得有些生澀。
即使身側的男人會是自己未來的丈夫。
此時,車行至一開闊之地,山勢傾斜往下,兩側有龍柏聳立,頂部是蒼勁的鬆樹,樹木橫斜,參差錯落,整個山勢竟有些像是一張椅子,一條玉帶從東側蜿蜒而下,雖然不似瀑布,卻也別有一番景象。
放眼看去,開闊之地的盡頭,是一座座林立的青灰色墓碑,蒼老的管理員見有來人,從黑屋內緩緩踱步而出,向兩人了解了一番之後,又回到屋內,取出一把刻有歐陽蕊字樣的鑰匙,交到任元浩手裏。
歐陽蕊被埋葬在四周被高大石牆拱衛的陵墓之中,左右是挺立的鬆柏,細密雨絲漫天飛散,暗雲四合,天幕仿佛要垮塌下來。
任元浩走到白色門前,上麵刻有歐陽蕊的生卒年月,同時還有一句‘逝者如斯,山河永寂’。
他伸手觸摸著屬於歐陽蕊的名字,心緒如潮,對於她,任元浩始終懷著極大的愧疚,畢竟如果自己沒有讓她喝下忘川水,導致她心神恍惚的話,或許這件事都不會發生,說不定她還能以小迷妹的眼神注視著自己。
一陣山風掠過,就好像有人在撫/弄著任元浩的頭發,輕柔得讓她想到了很多人,很多事。
“走吧,都到了這裏~”紀芙的語調仿佛也受到環境和心緒的幹擾,怎麼也跳脫不起來。
任元浩突然收回了手,將鑰匙交到紀芙手上。
“怎麼了?”
“我突然想到,歐陽蕊不願意讓我參加她的葬禮,當然,也不希望我去打擾她。”
紀芙能夠感覺到任元浩的心緒波動,同樣能夠感受到歐陽蕊的心思。
“好,接下來你想去哪?我都陪你。”
兩人正說話間,驀地從陵墓盡頭處閃過幾個黑衣蒙麵人!
“好哇,等了這麼久,終於把你給等來了!”
為首的一人左手微抬,其他六人以合圍的態勢,緊緊將兩人鎖死陣中。
“看來你們就是薑氏一族的餘黨了,怎麼著?連我的男人也敢動?”
紀芙眉頭微蹙,正要擠身擋在任元浩身前,不料,任元浩卻是伸出左手橫在自己身前,嗓音低沉得令人背脊發寒。
“你們想死的話,我建議你們換個地方。”任元浩習慣性的伸手去掏自己的褲兜,可裏麵沒有煙,於是乎,他隻得捏了捏拳頭,似乎在衡量自己的身體恢複情況,“我不會讓你們褻瀆歐陽蕊的埋骨之地,有膽量的話,就跟我來吧。”
“喂,等等。”紀芙一把拉住任元浩,“你的傷還沒有恢複~”
“總不能讓你一個女人來保護我這大老爺們吧?”
任元浩沒等紀芙說完便截過話頭,一個人推開擋在身前的男人,沿著左側的小道走入陰森晦暗的密林之中。
“紀小姐,我希望你不要插手,反正我們是一群亡命之徒了,殺一個和殺兩個,本質上根本沒有什麼區別。”
為首一人瞪了紀芙一眼,緊隨其後。
“任元浩,你再這麼man的話,我怕我真的會對你動心啦。”
紀芙絲毫不在意那個男人的話,反倒是擠過幾個眼神冷冽的男人,衝到任元浩身後,屁顛屁顛的跟著他來到一處頗為開闊的下陷空地。
七人分立各處,以奇怪的站位杵在原地,就像屹立於黃昏天幕下的雕塑。
“是薑氏一族的七星陣!”
紀芙眉頭微皺,黑色針織衣裙在風雨中微微翻動,黑絲裹足,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能被稱之為絕妙比例,當真是人間尤物。
“紀大小姐不愧是行走的‘秘籍’,見識淵博,我們還沒出招,你便可以看出來我們的陣法。”
為首的男人隻露出一雙如鷹眼般銳利的眸子,語氣裏也聽不出是警惕還是敬佩。
“不,不是我見識淵博,而是你們這招練得太過拙劣,空有其神,我猜,秘籍是不久前從家主夫人那裏得到的吧?”
男人冷哼道:“是不是空有其神,試一試就知道了!任元浩,我們以七敵一,你又有傷在身,已經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傳出去隻會讓人笑話,不過,為了複仇,什麼規矩、道義都是特麼的狗臭屁,接招了!”
話音剛落,七人手執短刀,從不同的方向,看似無序的攻了過來,任元浩一把摟著紀芙,足尖輕點,左右閃躲,甫一禦氣,隻覺傷口患處恍若針紮般刺痛,經絡之間像是有火在焚燒炙烤,難受至極,而那七人見狀,自是喜不自勝,數道身影如漫天鬼魅飄忽而至,轉瞬間,任元浩的手臂、小腿便被劃出數道刀傷!
“任元浩,你放下我,他們完全就是衝你來的,不會對我怎麼樣,你要有力氣,隻管逃就是了!”紀芙被任元浩攬著,隻覺身體有些異樣的發熱,也不知為何,她明知道對方七人是以奪命的方式在戰鬥,稍有不慎,任元浩就會落得萬劫不複的下場,可她現在的心緒卻無比安定,仿佛被他攬在懷裏,即使是刀山火海,她也覺得任元浩能夠抗過去。
——難道我當真對這呆子動心了?
紀芙正胡思亂想,任元浩的肩膀又挨了一刀,所幸這些傷口並不深。
“都叫你放下我了,你偏不聽!”
紀芙越是這麼說,任元浩卻抱得越緊,而當她嗔怒的轉過頭看向任元浩的時候,卻被他那表情給震住了。
她曾在動物世界那檔子節目裏看到過這樣的表情,她記得很清楚,那是一頭受傷的母狼,為了保護自己的崽子,豁出命去和比它更加強大的對手戰鬥時候的表情,那種表情完全就已經把生死置之度外,進入真正的‘瘋獸’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