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廬外暗雲四合,電閃雷鳴,狂風倒卷,鬆竹起舞,而穹廬內也不遑多讓,麵沉如水,劍拔弩張,血氣四溢。
這山間的天氣說變就變,任元浩來時還是烈日如熾,不過數個小時,便陰雲密布,狂雷不止,不知為何,他的思緒根本沒在這穹廬內,而遠在半山腰追了他好幾裏地的野豬。
——也不知這焦雷陣陣,會不會湊巧把那禽獸炸得外焦裏嫩,這樣的話,我回去的時候還能撿著便宜,吃上一頓野山味。
這個願望其實很不切實際,畢竟這山中猛獸,可不止野豬一種。
師姐妹正互相對峙,誰也沒有想到任元浩早已神遊物外,口涎已然順著破爛衣角緩緩滴落。
而就在此時,又是一記悶雷直擊穹廬頂部,天地之威仿佛要將這一小屋撕成粉碎,躺在那床榻上的男人仿佛受到雷暴的牽引,立時側身狂嘔,滿含惡臭的黑血撲鼻而來!
“爹~!”
應采薇扔下短劍,三兩步便跑到老爹身前,聲淚俱下,柔柔弱弱的好不令人疼惜。
「滴滴,檢測到雇主心緒波動極大,建議安撫情緒,以提高好評概率。」
任元浩如何不想安撫對方的情緒,他想著的是:那樣純粹幹淨的小姑娘任誰看了也不忍欺負,偏偏她的大師姐就下得去手,死命折磨。
他看了一眼地上橫陳著的短劍,心想反正我已經挨了一劍,再多也不過是多一個透明窟窿,心頭也跟著一橫,一咬牙一個閃身便是執起地上短劍!大師姐見任元浩取劍,本以為是要反製於她,正要有所動作,不料他一把撲向心頭兀自悲痛的應采薇!
應采薇甚至還未反應過來,隻覺手中多了一物,熱浪般的液滴慢慢湧向自己的手掌,心頭一凜,借著黯淡微光,低頭一看,隻見,大師姐的短劍此時正落在自己的掌中,劍刃,毫無意外的將任元浩的腹部刺了個通透!
“不,不要~!”
應采薇下意識的撒開短劍劍柄,芊芊素手上染滿了任元浩的鮮血,整個人像是受到巨大驚嚇一般不知所措。
“好得很,小師妹,這種好色之徒不給他一點苦頭長長記性的話,日後還不知道有多少姑娘要糟他毒手,你做得很對!”
閃電不斷劈下,將肅殺的穹廬映照得亮若白晝,燭火搖曳,將四人的影子拉的老長,隱隱綽綽,大師姐說完之後,把裝有丹藥的瓶子交給了織染,織染快步掠至床頭,倒出一粒黑褐色丹藥,送入那發燒昏迷過去的男人嘴裏,回身之際,又一腳踢在任元浩肩頭。
“唔~”
任元浩的傷口處血流不止,整個人癱軟在陰冷地麵,身子蜷縮成青蝦一般,兀自顫抖,身體也跟著越來越冷。
恍惚間,他隻聽見大師姐的冷笑以及應采薇近乎崩潰般的哭聲,再後來,便是狂雷怒吼,風雨漫天襲來的聲音……
也不知過了多久,任元浩被窸窸窣窣、滴答滴答的聲音驚醒,睜眼之際,隻覺褲腿處不斷有水滴墜落,半身盡潮,頭頂暴雨傾軋,瓢潑如注,閃電將夜幕照得亮若白晝,整間屋子堆滿了雜草農具,一時間鬼魅撲朔。
他擰著身子抓了一把身側的稻草蓋在身上,隻覺全身酸冷,陰風不斷從破開的窗戶魚貫而入,甚至還帶著點點沁人心脾的雨滴。
“這場山雨過後,山腳下的稻田隻怕是要遭殃了。”
任元浩記得很清楚,此山腳下約莫半裏的地方,一條長河蜿蜒繞過村郭,迤邐向南,至於南邊有什麼,任元浩隻是從南邊吹來的風便可以猜到——那絕對是一大片金黃色的水稻,那種氣息,他再熟悉不過。
而這樣一場大暴雨,對山腳村郭來說,所帶來的不是滋養萬物,而是一場可以預見的災難。
「滴滴,你都傷成這個模樣了,還有心思想那些人麼?」
係統小姐姐的聲音裏,似乎並未帶著一點點擔憂,當真是一點點都沒有。
“聽你這副語氣,我就已經知道自己沒事了。”
「哪裏來的自信,我說過,你嗝兒屁了之後,我會攜款逃跑,另覓良主。」
“嘿嘿,我要嗝兒屁了的話,你的語調可不會像現在這麼輕鬆。”
「或許吧,畢竟想找一個十世單身狗,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這算是在誇我呢,還是損我?”
「我覺得以你的聰明才智,是絕對能夠聽出來的。」
而就在任元浩與係統小姐姐對話之際,暴雨連珠聲下,傳來陣陣踏水而過的細微響動!
“有人來了!”
任元浩翻身坐起,強自運氣,兩個透明窟窿皆非要害,一陣劇痛之後,以他的身體素質,竟是已經開始結痂,加上內息瘋狂流轉,這點硬傷卻也好了個五六成。
而此時,柴門微微翕開一條縫,任元浩凝神戒備,立時聽出此腳步聲,非彼腳步聲,正疑惑間,卻見應采薇小心翼翼踱步而入。
“妹子~”
“噓~”
應采薇抱了一床被子,手中還拿捏著一個小瓶,急匆匆的道:“小哥哥,外麵暴雨如注,我那幾個師姐還沒走,你姑且委屈一晚,等雨停了我就帶你走小路離開。”
她沒有給任元浩說話的機會,借著閃電,他能看到這個小妮子的臉上一副心疼的表情,忽見她眉峰一轉,笑眯眯地搖晃著藥瓶兒道:“你看,我趁著大師姐熟睡,將清心妙仙丹給偷了過來,你快服下,對你的傷可是大有好處。”
“可是,你師姐要追究下來~”
應采薇擺了擺手,接過話頭:
“這一場雨可來得正好,明日那一夥兒打傷我父親的人就要來了索取東西了,師姐們一定不會袖手旁觀,到時候一亂,誰會注意到這些?快吃吧。”
任元浩心知這修真門派中的靈藥可堪比從係統商店裏的藥,效力甚至更強,當下也不推辭,便服下一粒,可這藥一入腹,卻並未像療傷神藥般,在肚腹內氤氳起一圖熱氣,反倒猛地騰起一股陰冷之氣,直如一柄柄利劍,瘋狂切割著他的腹部、腸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