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盈的電話響了,來電顯示為青絡。
可是,關盈接通電話之後,卻發現電話那頭並不是青絡的聲音。
“青絡怎麼樣?”
“不太好,雖然她執意想要起來,可身體負擔太重,醫生隻允許她坐輪椅出行。”
“這麼嚴重?”
關盈從未想過事情會演變到如今這個地步,甚至在昨日,青絡還跟自己有說有笑的,作為女團團長,沒了她,仿佛一隻沒了靈魂的籃球隊。
“嗯,嚴重營養不足,說起來,這都是我們疏忽了。”
其實,這些姐妹裏隻有關盈知道,青絡這些日子都把好吃的悄悄分給了姐妹們,自己每日幾乎隻是吃些市場上近乎壞掉的菜葉煮的粥,被她發現時,青絡還笑著說自己在減肥,胃不舒服,吃不下那些油膩的東西,其實不是吃不下,而是手中的錢已經見底。
青絡是把所有的賭注摁在這場表演上了,如果這場演出不成功的話,她們就將被‘二次元之家’解雇,而且,以她們的台風,還有尺度,甚至是人脈、交流,即使再去其他類似的新媒體公司,也是毫無出路。
夢想破碎的滋味,隻有親身經曆過的人才能真正體會,那種感覺,就像是行走在暗夜小徑之上,舉目皆是黑暗,有人在你身上拉了一條線,諄諄教誨,說你隻要跟著這條線走,就能到達彼岸,可是,你走著走著,這緊繃著的線,突然斷裂,黑暗瞬間如脫韁的野馬襲來,你無所適從,就此沉淪人海,平庸一世。
這些懷揣夢想的人,每每與人談及為夢想奮鬥的過程之時,往往會總結出這樣四個字——‘時不利兮’,他們永遠都不會知道,其實剪斷那根緊繃繩子的,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
畢竟,在暗處呆得越久,對光的渴望也就越強,當渴望成為桎梏、成為枷鎖之時,你倍感疲乏,舉目四暗、虎狼環視、風聲鶴唳,這一切障礙都顯得太過沉重,重得足以讓你感覺舉步維艱,而你想要的光遠在光年之外,又或許須臾轉角之間,結果何其渺渺,你不咬牙走到最後,無從知曉,甚至還有另外一些道上的人打馬從容而過,你不見人,心思卻被那疾馳的馬蹄聲帶走,怨懟、憤懣接踵而至——人的起點各有高低,哪有公平二字?
青絡的思緒飄得很遠,如果不是因為電話裏的聲音陡然變大,恐怕她還會陷入不可自拔的恐怖猜想之中。
“關盈,這次,難道我們真的沒辦法走下去了,我、我不想和大家分開。”
電話那頭在輕聲啜泣,可同時也聽得出,她在竭力遏製自己的情緒。
關盈本就不是個擅長寬慰別人,一聽對方在哭,自己那根緊繃的弦也跟著突然斷裂,微微啜泣起來。
“好了,別哭了,眼淚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任元浩接過電話,問道:“青絡她確定無法參演了是嗎?”
“醫生是這麼篤定的,可是,青絡她很倔,我勸不動的。”
“就沒辦法找人代替?或者你們六個人不行?”
任元浩知道這是最壞的辦法,畢竟青絡是團隊隊魂,如果少了她,演出張力、人氣、看點,都會下降一個等級。
“舞是她編的,舞台設計也是她想出來的,少了她,我們甚至不知道,還能不能完成這次的表演。”
任元浩嗅到了一股生死一線的味道,思考了好一會兒,這才緩聲道:“等我,我先過來看看青絡。”
……
下午三點十八,任元浩將關盈等人送往場地清理打掃之後,便趕到醫院,第一時間就和醫生溝通了一番。
“是這樣的,病人身子弱,不適合參加任何運動,不過,走路那些還是沒有問題的。”醫生搖了搖頭,又道:“很久沒看到這麼瘦的女孩子了,而且,她的恢複速度已經遠超我的想象,當然,我保留我的意見,至於你們要怎麼做,那是你們需要考慮的事。”
任元浩謝過醫生,又來到青絡的病房。
看護她的團隊裏年齡最小的妹子,喚作白靈。
百靈有著一雙會說話的眼睛,與人對視的時候,仿佛在你麵前綻開了一個世界,美輪美奐,令人不禁沉溺其間。
「滴滴,檢測到雇主心緒煩亂,建議疏導,以提高好概率」
——喂喂喂,你這疏導二字很容易讓人想歪啊!
任元浩緩步走到青絡身旁,卻見她沉寂得像是一具死屍,一點也瞧不見什麼心緒波動。
“青絡,關盈已經跟我說了你們的事,我很抱歉。”
青絡依舊沒有出聲,雙眼無神的看向玻璃窗戶,一直灰色鳥雀正在啄食它那被水浸潮的羽毛,長喙上銜滿了泥土,如綠豆般大小的眼瞳呈現一股灰敗之色,和青絡如出一轍。
“看到窗外的鳥雀沒有,它的國度在天空,卻還是不得不撲向地麵來尋找食物,可是,尋找食物的過程中,它有可能被其它動物獵殺,可是,如果它隻是不停在天上飛的話,遲早也會體力耗盡,跌落雲端,摔個粉身碎骨。”
青絡出乎意料的淡定,可任元浩知道,這份淡定,就像看似平靜的海平麵,海底,其實早已掀起狂暴漩渦。
“至少它還能翱翔於天地,自由自在,生死之數,自有天定,瞻前顧後的話,豈不難受死了?”
“是啊,自由自在,所以,我很羨慕它。”青絡緩緩坐起,麵色蒼白,兩頰深陷,形容有些枯槁,不過,已經比上午剛來的時候好多了。
任元浩知道她現在所關心的隻有一件事,便道:“你放心,青絡,今晚的表演一定會比你想象之中更加誇張,而你,作為團長、編舞、設計,是表演的重中之重,所以,你準備好了嗎?”
“你不是來勸我臥床休息的?”
“我幹嘛要勸你,這是你的舞台,隻有足夠的意誌力才能讓你打起精神,恢複得更快,不是嗎?”
任元浩伸手輕輕貼在青絡雙肩,而青絡隻覺雙肩微熱,一股股暖流如小太陽般湧入四肢百骸,精神為之一振!
“你~”
“噓~這是我倆的秘密。”
任元浩神秘的貼著她的耳際低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