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雲四合,天穹之上恍若開了一個大洞。
海岸線往東南方向綿延不絕,蜿蜒得就像是一條盤著的巨龍,青黑色礁石突兀其間,海浪拍擊而至,頓時如暴雨傾盆而下,浪花四濺,濤聲如雷震。
越往東南方向走,棕櫚、椰樹越發茂密,遠遠看去,一斑駁腐朽的白色廣告牌被四株如利爪般的椰子樹掩映,從縫隙間看去,隱隱可見xx海邊度假村幾個字。
字跡泛黃,邊緣氧化鏽蝕得極為厲害,也不知是什麼動物的利爪印橫亙在廣告牌正中,一切看起來就像是被遺棄的隱世凶地。
可偏偏在那人跡罕至的地方,四株椰樹下方停靠著一輛嶄新的遊艇,看樣子,竟是有人在那裏挖掘了一條可以停靠的狹窄水道,也不知有甚用意。
五人頂著令人憋悶的氣壓往那裏挪去,沈蘭妮姐妹、父親居後,皺龍、張良在前麵走著。
“張良,你究竟把我們帶到這裏來做什麼?”
沈蘭妮的聲音有些不對勁,臉色更是越變越慘白,紅色馬尾也失掉了躍動淩厲的鋒芒,雙腳甚至不由自主的打顫,不僅是她,就連自己的父親、妹妹也是如此。
而造成現在這一局麵的罪魁禍首,自然是源於信任,對發小皺龍的信任。
沈蘭妮的聲音微弱得像是瀕死之人發出的呼救,走在最前方的張良突然止住腳步,將手中扣掉電板的監聽定位手機扔進了水道之中。
“跟本大爺玩這種花樣,以為我是三歲小孩嗎?”
“張少,現在你想幹什麼,連我也不能說?”
皺龍低垂著頭,尤其是側過腦袋看向沈蘭妮和沈萬鈞的時候,眼中充滿了歉意,可這種表情並沒有持續多久,便被心裏的惡魔給操控了。
沒錯,如果不走極端,沈蘭妮一定會被那個姓任的小子搶走,我怎麼可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我和沈蘭妮小的時候可是過了家家的,我們才是天生一對!
他的表情急速變化,就像是天幕上緩緩合圍的暗雲。
“怎麼了,皺少,都做到這一步了,你難道還以為有後路可以走?”張良拍了拍手上的塵土,抬頭瞥了一眼上空流轉不息的暗雲,麵有懼色的複道:“想要得到一件東西,就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東西越是貴重,代價越高,這種道理,皺大少爺應該不需要我來提醒吧?”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突然想到了失蹤的江無垠,想到那一晚,身體帶著傷的江無垠在沒有半點考慮的情況下,接受了大概率會致死的曼達拉基因。
他成功了,也讓張良再次意識到剛才自己那句話的正確性。
“可是,這種地方看著怪瘮人的,我~”
“難不成你一個大男人還怕這種地方?”
張良點燃一支煙,試圖緩解胸口的憋悶,左側是咆哮的大海,海的盡頭已經開始變作一片墨色,卷雲和海潮聯動般交相輝映,翻湧疊暴,頗有風雲際會、蛟龍出海的意味。
不過,張良知道,這是熱帶風暴即將登陸前的異象。
正說話間,風吼如龍,直吹得五人站不住腳,頭頂的椰樹如朝堂上折腰的王公大臣,刺啦啦往西北方向傾斜,腐朽的幾近頹敗的廣告牌發出瘮人的咯吱聲,鐵鏽如敗絮般洋洋灑灑的飄落。
“別磨蹭了,這鬼天氣來得比我預想的更快,先進去躲躲再說。”
說話間,風聲恍若要扯開張良的大嘴,麵皮如浪鼓動,皺龍咬牙,有回過身看了一眼沈蘭妮,正要伸手去扶她,卻被她酸軟無力的手一把推開。
“蘭妮~我~”
“有什麼屁話先進去再說,晚了就隻能在這裏等死。”
……
片刻之後,四人在張良的帶領下進入了這一荒廢的海邊度假莊園。
莊園的規模挺大,兩側是高大的棕櫚樹,中心似乎是一個遊泳池,兩排低矮的房屋有著又高又尖的房頂,漆水為金色,不過早已經褪色、斑駁,就像是
“看來今晚隻能在這裏躲一躲了,風高浪急之夜,也正好順了你的心意。”張良賊兮兮的看向皺龍。
皺龍隻覺一道冷光從沈蘭妮的方向激蕩過來,他不敢看她的眼睛,更不敢看沈萬鈞。
“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咱們各取所需,我將沈雲姝帶走,而你,將你的未來老丈人和老婆帶走。”
“張良,你什麼意思?”
隨著藥性的逐漸加強,沈蘭妮的意識也開始慢慢變得模糊,四周頹敗的景物在她眼裏打著漩兒,恍如深陷某一恐怖夢境之中。
張良猛吸了一口煙,推開了爬滿鏽跡的房間門,一屋子黴味兒如同擇人而噬的妖魔,撲麵而來,牆角模糊如人影的水漬,在暗光之中顯得鬼魅撲朔,樹影搖蕩,光影斑駁迷離,密密麻麻的細小黴點就像是天花病人潰爛的皮膚,頂部爬滿蛛絲的燈盞很明顯已經沒用了,斷掉的鎢絲在搖晃中顫抖。
除開這些汙穢之外,地上滿是褪色的易拉罐,以及爬滿真菌的腐敗物,一些暗紅色螞蟻排成一條紅色絲線,順著牆角在往內陸方向移動,房屋中間倒塌著一張幾近腐壞的檔案櫃,一杆鏡片碎裂的手電滾向了房門口,西北角堆疊著尚未燃盡的灰燼。
這一切仿佛都在提醒著來人,這裏似乎發生過什麼事,所以被遺棄了。
幾人進了屋後,張良的煙也吸完了。
“好,既然你想知道,我也不怕告訴你。”
張良饒有深意的看向滿是汙漬的窗戶,中庭內雜草隨風搖曳,曾經是遊泳池的地方滲滿了水,水麵上飄滿了枯枝敗葉,他甚至還能看到一隻水蜘蛛在上麵快速移動。
如他一般,在捕食獵物。
“看到外麵那艘小艇了吧,據可靠消息,這裏表麵是一度假場所,其實,暗地裏卻是獅心大廈所屬的研究院。”
“獅心大廈?研究院?”沈萬鈞以身體擋住兩個女兒,如同一隻暮年的雄獅。
“對,而且,你想要保護小女兒,恐怕隻是一個失敗的試驗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