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皮的士在環形山道上不斷前行,山風鼓動,兩側林木高高聳入天際,越往上走,人煙荒蕪,有時好幾百米也不見人。
不多時,的士司機終於踩了刹車,一宿沒怎麼睡,又參加完武協大賽的任元浩這才從小憩中醒過來。
他抬眼看了看四周,登時傻了眼。
前頭五六十米的地方矗立著一磚瓦結構的老舊建築,一根煙囪直破青冥,入口處一黑白門頭寫得異常清楚。
他定睛看去,竟是寫的‘火葬場’三個大字!
——臥槽,火葬場?什麼情況?
任元浩心想不對勁,立馬開口詢問,隻聽那司機大哥說道:“沒錯了,靜平山,盤山公路,106號就是那裏了。”
任元浩會想到這些倒也不奇怪,畢竟雇主提的條件本就有些奇怪,他搖頭歎氣,記下了的士大哥的電話,也隻好下車。
剛一踏出綠皮的士,山風倒卷,陰氣襲人,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自己後頸吹了口冷氣。
他自然而然的縮了縮脖子,硬著頭皮往火葬場門口走去。
上了山門,便見那火葬場門外停著殯葬車,一些痛失親友的男男女女表情哀傷憂鬱,就像天幕之上掛著的陰雲。
他定了定神,腦子裏並沒有出現任何係統的聲音,不得已,他隻得跨進了火葬場的大門。
甫一進門,隻覺陰冷之氣撲麵而來,宛如活物,四下灰蒙蒙一片,煙熏火燎之氣盤旋上升,一株巨大的香樟樹亭亭如蓋,遮天蔽日,陰風拂過,樹葉沙沙作響。
“好冷。”
任元浩隻覺陰風砭骨,那些喪失親友的悼亡者穿梭於鬼魅撲朔的煙幕之中,恍若遊動在黃泉地獄邊界的死魂。
「雇主正在後院等你,請速速前往。」
“後院?那裏可是停屍間!”
係統不再發聲,任元浩隻得硬著頭皮穿過陰翳晦暗的回廊來到後院。
後院的廊簷爬滿青色苔蘚,白色牆體已然泛著青色,蔥蘢玉綠的爬山虎無序的延伸,兩側是梁軒,木柱上時不時可以看到貼著的黃色符紙,上書‘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水漬幹燥後形成的灰黑痕跡就像一張張大網,後院中間放著一個香爐,香灰隨風散落,空氣顯得迷蒙不堪。
任元浩本質上是不想再往前走了,那種死氣濃鬱得就像是擇人而噬的妖物,用那潮噠噠的舌抿舐著他的皮膚。
就在這時,他從寡淡煙霧中看到一個約莫二十來歲的女人正坐在廊下,用手折著紙飛機,當然,材料竟是那黃色符紙!
任元浩心頭正是驚奇莫名,卻見那少女將折成的紙飛機伸到自己嘴邊,嗬了一口氣,隨手往前一揚,那紙飛機便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翩然墜地。
“願你下一世平安富貴,喜樂自在。”
那女人臉色蒼白,身著素衣,發束有些奇異,就像是從民國時期穿越過來的,眉宇間寫滿了憂鬱。
任元浩膽子不小,可身處詭秘陰鬱的火葬場後院,卻不得不讓他謹慎起來。
就在這時,那女人的手機一震,她翻手取出手機,一條消息映入眼簾。
“滴滴脫單竭誠為您服務,您的定製男友任元浩,已經到達指定地點,請查收,滴滴脫單祝您在脫單的大道上,鋪就十裏紅妝,如需退訂,請回複TD.”
與此同時,任元浩腦門兒一涼,一連串的數據映入腦海。
「雇主姓名:慕容煙
年齡:23
職業:入殮師
戀愛史:無」
——入殮師!你特麼是嫌我膽兒太肥了是吧!
任元浩一陣頭疼,話說回來,這門職業本就很難交到男朋友,因此,即使眼前的這個女人眉清目秀、身段錯落有致,活脫脫的從民國時期穿越來的美女,愛情那扇門卻是遲遲未開。
「宿主是要選擇逃避嗎?」
“逃避個屁,讓我醞釀醞釀情緒可好?而且這種女人一定不好溝通,我得先想好打招呼的方式才對吧!”
任元浩很是頭疼,這種女人整日和死屍打交道,運氣不好還會遇到有些殘缺不全的屍體,視覺上的麻木和精神上的空虛,恐怕與人溝通的能力也幾近退化了吧?
正這麼想著,慕容煙的目光便落在自己身上。
他從未如此尷尬的怔在原地,然後聽著從自己的喉嚨裏擠出斷斷續續的話:“你好,我是、是任元浩,是滴滴脫單的業、業務員。”
慕容煙略微頷首,臉色並未有任何變化,那雙淡漠的眼神和打量一具死屍也沒什麼區別,任元浩頓覺心頭發毛,身體僵直在原地,連下一步該怎樣做,也忘得一幹二淨。
“不過來坐坐?”
慕容煙率先搭話,隨手又撕了一張黃色符紙,開始折起紙飛機來。
任元浩猛吸了兩口氣,便壯著膽子往前走去。
“你好像很怕我?”
慕容煙很認真的在折紙飛機,任元浩側過腦袋看去,發現她的麵容相當精致,如天然玉石,和現在那些蛇精女形成鮮明的對比。
“不是,我隻是沒習慣這個地方而已。”
“不用刻意去習慣,就當是一趟特殊的旅行吧。”
任元浩如坐針氈,而就在這時,一人慌慌張張的從門外跑了進來,見慕容煙正和一個男人坐在廊下,便立即上前顫聲道:“你今天吃了早飯沒?”
慕容煙搖了搖頭。
“那好,抬進來吧。”
兩個身穿黑色工作服的男人,麵有懼色,緩緩抬著一具死屍步入門庭。
“怎麼回事?”慕容煙察言觀色,輕聲道。
“你得做好心理準備,這人是溺死的,被打撈上來的時候,已經溺死多時了,所以……”
“所以屍體高度浮腫、潰爛,對吧?”慕容煙像是說著一件毫不關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