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太醫不甘落後,扒拉了一下楚霖喉部的傷口,“此處傷口有部分結痂,說明是在楚霖死亡之後被補上了傷口,而且傷口到現在也很新鮮……”他似乎發現自己一不小心就說跑了,還好皇帝沉浸在失而複得的欣喜之中,並沒有注意到這件事情。
最後一位太醫歎了一口氣,幹脆就做了一個總結:“真正致楚霖於死地的並不是喉部的劍傷,而是頭頂的銀針。”
“皇上應該聽見了太醫是如何判斷的吧?”歐陽情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事到如今,朝臣也明白了歐陽情想要表達的內容,她隻不過是要告訴天下人,楚霖是死於頭頂的傷口,和喉部的傷口無關,自然而然洗刷了楚夜的嫌疑。
洗刷了楚夜的嫌疑,歐陽情很是愉悅,嘴角勾起的弧度都微微大了一些,“皇上也是做過皇子的人,也該明白,任何一個皇子,尤其是處於政治中心的皇子,是絕對不可能做出對自己聲名有辱的事情的,更不要說,有可能可以當上太子的皇子,更是不會做出什麼不靠譜的事情,反而將自己推得離太子之位遠了些。我剛剛所說都是淺顯易懂的道理,我相信皇上比我等更加深有體會,如此說來,作為政治中心一直被盯著的人、極有可能會成為當代太子的人——楚夜是不可能傻到明目張膽地傷害自己的弟弟,除非有什麼比皇位更有誘惑力的東西。楚霖和楚夜他們再怎麼說都是兄弟,就算楚霖不仁按照楚夜的性子也不一定會不義。更何況,若是做出殘害手足的事情,豈不是在向全天下、全百姓宣告‘我將來一定是個殘暴的君主,你們一定不要讓我登位’嗎?楚夜看上去難道是這種沒有智商的人嗎?此次事情分明就是別人的陷害。”
淺顯易懂的道理往往放在別人的身上的時候,總是會顯得那麼簡單,隻是一旦到了自己這裏,就忍不住地會歪扭。
皇帝這一次也隻不過是因為護子心切,要不然也不會動這麼大的怒,現如今冷靜下來之後再看看,似乎確實是像歐陽情所說的那樣,隻是他還是沒有辦法輕易相信。
皇帝看了看歐陽情,看著她嘴角帶著的淡淡微笑,眼中卻是隱藏著一片慍怒,像是一隻弓著身子時刻準備進宮的豹子,叫人不由得心生防備,他冷笑了一聲,“就算證明楚霖死於銀針,也不能洗刷楚夜的嫌疑。”
歐陽情早就料到了皇帝肯定會說這句話,她微微一笑,並不急著申辯。反正她不急,事實就擺在這裏,她也用不著急。說不定能皇帝知道真相之後,比她還急呢——急著懲治某些人。
她注意到楚星雲一直哦度將自己隱藏在黑暗之中,似乎刻意要將自己的存在感降低,歐陽情嘴角輕輕勾起,也隻是默默地盯著他。
“皇上莫急,且聽我細細道來。”歐陽情不慌不忙地走到楚霖的遺體旁邊,熟練地將他的頭發翻開,隨後手指一翻,一根銀針就到了她的手上,那銀針閃著細微的光,不仔細看甚至難以發現歐陽情的手上還有一根銀針,想到就是這樣一根銀針插進了楚霖的腦袋,將他的性命活生生地奪走,在場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地打了一個寒顫。
歐陽情看著皇帝盯著自己手上的銀針看得很是入迷的模樣,回過神去繼續拿剩下的銀針,表麵上依舊是無波無瀾,嘴角卻微微勾起。
眨眼之間,三根銀針都躍於歐陽情的指尖,閃著微弱的光,看上去讓人覺得有些可怖,卻又將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過去。
“就是這樣的東西害了朕的霖兒?”皇帝顫抖著手想要將銀針從歐陽情的手中接過來,隻不過歐陽情擔心傷了皇帝,便朝著旁邊躲了一下。
“皇上,還請穩穩自己的心緒。”歐陽情皺著眉將銀針往自己身後藏了一些,要是不小心傷到了皇帝,那可就不得了了。誰知道那個斷七會不會以防萬一,還在銀針上下了什麼毒,她自己的手上是有人皮手套的,可是皇帝手上沒有啊,若是皇帝在眾人麵前因為接觸她手上的銀針而中了毒,那可怎麼得了。
皇帝深吸幾口氣,臉色總算是好了些。見皇帝終於冷靜了下來,歐陽情這才稍微放心拿了一些,將銀針遞給皇帝,眼神一直盯著銀針,生怕皇帝做出什麼不好的事情,到時候會怪到她的身上。
皇帝倒是並沒有做出什麼奇怪的事情,拿著銀針也隻是端詳它究竟有什麼不同,眯著眼睛看了好一會兒,皇帝還摸了摸銀針,尖頭和鈍頭都摸了一遍,卻也沒有發現這個銀針的不同之處。
歐陽情遞了一根銀針給眾位大臣看,眾位大臣四處傳閱又紛紛討論,還是沒有找到不同之處。
齊刷刷地看著歐陽情,歐陽情還是一臉寵辱不驚,沒有太多的表情,即使被這麼多人注視著,也並沒有產生緊張感,“諸位應該也看到了,這銀針上有些端倪,”她知道這些家夥都沒能看出來這根銀針和普通的銀針究竟有什麼不同,隻有像她這樣經常和銀針打交道的人才能很快地看出銀針的不同之處,“這銀針並非是出自一般人之手,而是出自一個江湖殺手,斷七的專用銀針,這銀針和別的銀針不同的地方,便是此人的針頭上,都會有雲紋。”她指了指銀針上麵的雲紋,示意眾人找到這個地方。
這個地方確實做得比較隱秘,也比較精細,甚至摸有時候都摸不出來,可見此人的銀針是經過精細製作的。也幸虧他的銀針上麵有這樣的標記,才方便她將此人快速地找出來。
沒想到這個斷七殺楚霖的時候居然還是用的這樣具有代表性的銀針。不過也對,誰能想得到他會將銀針刺進楚霖的頭蓋骨呢,既然不會有人知道,用這樣的銀針也沒有關係。
隻是這一次他失策了,銀針被歐陽情找出來了而已。若是尋常人,自然是找不到這根銀針的。
笑了笑,歐陽情從袖子中掏出一張紙,輕巧地抖了抖,將紙張打開。眾人不用細看也知道那是一張通緝令,上麵還蓋著官府的印章,紅晃晃的格外顯眼。
隻是,歐陽情此時拿出一張通緝令來,是要做什麼?他們實在是搞不懂這個站在那裏明月清風一身傲骨的女人,腦子裏麵究竟想了些什麼。
從她站到這裏開始,局勢就開始一邊倒。所有有利的點都到了楚夜那邊,要證明楚夜的清白對於歐陽情來說似乎是易如反掌,可是她卻不急著證明楚夜的清白,隻是將一項又一項的證據都陳列出來,條理清晰,有條不紊,卻將皇帝素來自豪的所有理智全部都擊垮了。
現在歐陽情拿出了一張通緝令,他們的腦子裏麵立刻就反應出了一些可能性,還有甚者甚至感覺自己聞到了陰謀的味道,似乎接下來就有什麼不在控製之內的事情要發生了。
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歐陽情依舊慢條斯理,將紙上的褶皺一點一點地理清,也不急著拿給皇帝和眾位臣子看,將他們的好奇心吊的高高的。
皇帝伸手似乎想將紙張給拿過來,卻被歐陽情不著痕跡地躲了過去,繼續整理著自己手中的紙張。
“皇上您看,這是一張通緝令。”歐陽情將通緝令的正麵給諸位看,舉得高高的,“這通緝令上畫的,是斷七最得意的武器,帶雲紋的銀針。因此人行蹤不定,輕功甚好,見過他真麵目的人都已經死了,所以官府一直都不知道斷七此人的真正麵目,便將他的武器畫在了通緝令上。”
“這通緝令上寫的,是三年前斷七犯下的一樁案子。這個人在江湖上的名聲一向都不怎麼樣,不過他的心狠手辣還是讓他的聲名遠播。”歐陽情將通緝令遞給皇帝,示意皇帝看看。
皇帝將通緝令接了過來,看著上麵眼熟的雲紋針,拳頭緊緊地拽了起來,歐陽情將那張通緝令從皇帝的手中解救出來,抖了抖,將上麵的褶皺撫平。
揮揮手,歐陽情示意身後的人將斷七給壓上來,看著斷七有些狼狽的樣子,一身黑衣倒也看不出來到底哪兒受了傷,隻是精神看起來就不怎麼樣,可能是在歐陽情手中受到了一些嚴刑。要是擱皇帝這兒,估計沒有歐陽情這麼“溫柔”,畢竟斷七殺掉的是他最疼愛的孩子,哪怕皇帝再寬容也受不了自己的孩子受到這樣的虐待,若是斷七落到他的手中,他估計會將此人剝皮抽筋,也讓他嚐嚐皮肉之苦。
看著皇帝緊盯著斷七的眼神,歐陽情咳了咳,將斷七攔在自己的身後,“皇上,這便是斷七。”
皇帝撥開歐陽情,站到斷七的麵前,看到斷七這幅模樣,冷笑了一聲,“說,究竟是什麼人讓你傷害楚霖的。”這個斷七是個江湖人士,楚霖素來都是呆在自己的院落裏麵的,根本就沒有去過外麵的世界,又怎麼會惹到這麼一個人物,必定是有人給了斷七什麼好處,讓他來殺了楚霖。皇帝隻要想想這個斷七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就把他最心愛的皇子給殺了,便很是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