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夜嘴角的笑容沉了沉，隨後顯得更加豔麗又勾魂，像是一朵盛情綻放的罌粟花，就連歐陽情都看花了眼，他沉下聲音，沙啞的聲音像是閻王的催命令，“還是等你平安歸來之後再說這種事情吧，如今說這些，還為時過早。”
在外人看來，他們像是兄弟兩人感情深厚互相說著道別的話，但是群臣都知道，這倆兄弟是不折不扣的敵人，是宿敵，互相不共戴天的存在，又怎麼可能這麼和諧地呆在一起說話呢，完全是不可能的。
兩人身旁暗流湧動，目光交錯時甚至都能擦出火花。
歐陽情嘴角掛著無奈的笑，楚夜也真是的，跟這樣的一個孩子計較這麼多做什麼，弄得他自己看起來都幼稚了不少。
楚霖回眸再看了一眼皇帝，轉身便走了出去，他前腳剛邁出殿門，後腳皇帝就起身跟了出來。
站在高高的台階上，看著台階下已經騎上馬整裝待發的楚霖，皇帝的嘴角帶著慈愛的笑容，眼中還帶著些許欣慰，雖看得出來有些許不舍，但是他將自己的情緒掩埋了起來，不讓任何人發現自己的不對勁。
皇帝都已經走出了大殿，那些朝臣自然也是跟在皇帝後麵走了出來。
歐陽情和楚夜並肩而立，看著那原本是為了楚夜而召集的軍隊，還有一些新編進去的隊伍，嘴角帶著微微笑意。
“這下，麻煩可算是順利解決了。”
楚夜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貌似是無意說了這樣一句話的歐陽情，點了點頭，“這件事情，恐怕頗讓情兒費心了，本王回府之後，一定會好好犒勞你的。”
歐陽情失笑，表情有些無奈。楚夜也真是的，也不看看這裏是什麼場合，居然說出這樣大膽的話，也幸好現在皇帝沉浸在自己兒子即將離自己遠去的悲傷之中，無暇管他。
楚霖連城門都還沒出，皇帝就連忙帶著群臣趕去祭壇為楚霖祈福，祈禱楚霖能夠打完這一仗平安順利歸來。
當初定下楚夜去征戰的時候，皇帝可沒有表現得這麼心急焦慮，更不要說帶著群臣前去祭壇祈福了，寵愛程度，可見一斑。
“看樣子，皇帝果然很疼愛這位‘小皇子’啊，若是這位‘小皇子’此次凱旋歸來，最後可不僅僅隻是封王……”
一旁的人默默點頭表示自己非常同意這位同僚的看法，“楚夜小皇子也真是可憐，做了別人這麼多年的擋箭牌也不自知，到現在所做的一切居然都是為他人做嫁衣，真是可惜了。”
“唉，‘小皇子’凱旋回宮之後，恐怕也是對太子一位虎視眈眈啊，說不定皇上就直接將儲君之位給了這位“小皇子”。”
“雖說咱們的皇帝不太著調，但也不至於這麼不著調吧。這立儲君可是件大事，是關乎青龍國生死存亡的大事，怎麼可以意氣用事，做出這樣糊塗的決定。”
一旁的大臣已經討論得越來越熱鬧了，皇帝似乎一句話也沒有聽進去，虔誠地跪在地上，祈禱上天讓自己的孩子平安歸來。
就算這一仗他打不贏也沒關係，最後也可以用楚霖他從來都沒有接觸過這種事情，第一次處理難免會有些不太得心應手，以後試的多了肯定就會熟練起來的，又沒有人天生就是會打仗的，慢慢來就好了，這樣的理由。
他卻似乎是忘了，楚夜第一次出征也是這樣棘手的事情，可他處理得相當完美，完全沒有被對方抓住自己的把柄，贏得相當漂亮。
那個時候，沒有任何人為楚夜找這樣的理由，所有人都理所當然地認為楚夜一定會贏著回來，也沒有人去在意楚夜的感受。
皇家中的親情原本就難得，自己原以為是親情的東西到頭來卻都是虛假的一場幻影、夢境，隻不過是為了利用自己，麻痹自己所做出來的假象，這樣的真相無論是誰都沒有辦法快速接受。
楚夜垂著眸子，說不傷心完全是假的，他曾經以為皇帝對所有的皇子都是這般，所以他根本就沒有必要傷心難過，如今看來，他隻是還沒有見到真正讓皇帝貼心愛護的皇子而已，所以才這樣做出了錯誤的決定。
如今細想來也能發現很多破綻，若是真心疼愛自己的孩子，又怎麼會將他屢次推到風口浪尖上麵去；若是真心疼愛自己的孩子，又怎麼舍得讓他數次出征，美其名曰磨練，卻讓他累得傷痕累累，疲憊不堪；若是真心疼愛自己的孩子，又怎麼會將他逼得離開了青龍國。
如今看來，皇帝從一開始就是不在意自己的，也是從一開始就是將自己當做了楚霖的擋箭牌，要不然，也不會從一開始就將他捧到了那麼高的位置。倒是自己實在是太傻了，皇家這種地方，又怎麼會有真情存在。
楚夜嘴角勾起嘲諷的笑容，卻突然感到自己的手心一暖，低頭一看，歐陽情握住了他的手，看到他看了過去，歐陽情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
他握緊她的手，還好歐陽情還在自己的身邊，也讓他有了一些依靠。
退朝之後，歐陽情讓楚夜一個人先行回府，她趁無人注意的時候偷偷溜進了皇後的宮院，也幸虧皇後的宮院裏麵種了不少樹木，將歐陽情的身影隱藏得很好，歐陽情這才順利溜到了六婆所在的地方。
六婆還是一個人呆著的，大概是已經做完了自己的工作，坐在院子裏麵曬太陽。歐陽情突然出現的時候，還嚇了她一跳，看仔細了是歐陽情來了，她還歎了一口氣，“你這孩子，每次都來得這般叫人猝不及防。”
雖然嘴上有些嗔怪的意思，但是六婆大概也是明白歐陽情沒事是不會冒險來這裏的，站起身帶著歐陽情往房間裏麵走，“外頭人多眼雜，雖說我這兒沒有什麼人，但難免有時候發生什麼意外的情況，還是進到房間裏麵再說話吧。”
歐陽情點了點頭，跟著六婆進到房間裏麵，她歎了一口氣，“想必您也知道我今日來究竟是為了什麼事情的。”
楚夜要去征戰食人族這件事情一直都是傳得轟轟烈烈的，就算不仔細打聽也能知道這件事情的最新進展，更不要說六婆還十分關注這件事情，自然也是知道這一次楚霖代替楚夜去征戰食人族了。
六婆點了點頭，“這件事情我已經知曉了，不管怎麼說，對於楚夜來說，總歸是利大於弊，你們也無需惱怒，這楚霖反倒是幫了一次楚夜，替他免了一次災。”
歐陽情點頭，她這次來也不是為了這件事情，她和楚夜都不是那種沒有容人心胸的人，不至於因為這樣的一件事情就對楚霖惱怒。她今日來是為了更重要的事情。
“楚霖的身份已經被揭露出來，朝堂的勢力必然也會有些許變化。皇上讓楚霖蟄伏多年，就是為了扶持楚霖坐上儲君的位置，所以即便是對自己其他幾個兒子痛下殺手，也毫不眨眼，更不要說更改朝堂勢力了，此舉他恐怕是誌在必得的。我隻是擔心皇帝太過於疼愛楚霖，做出什麼對青龍國國政不妥的事情來。”她頓了頓，想到今天自己感受到的無力，歎了一口氣，“他若是做出什麼事情，我和楚夜的處境就會太過於被動了。雖然這樣也不是抵擋不過，總歸是有些麻煩的。”
“無論是皇帝還是楚霖，對於威脅了他們地位和江山社稷的楚夜，都是極為忌憚的，必定是要除之而後快。”歐陽情點頭，非常認可六婆所說的話，如六婆所說，皇帝一定會找個機會就開始對楚夜下手。
可若是他們繼續處在這樣的處境，實在是過於被動了，一些動作也不方便做，這讓歐陽情覺得很是無力的同時，也很是疲累。
“那你們……如今作何打算？”六婆看著若有所思的歐陽情，看樣子歐陽情心裏已經有了打算，隻是不知道他們究竟是想要做什麼，看她這般糾結的模樣，恐怕並不是什麼小事。隻不過，不是什麼謀逆的大事，她都不會阻攔。歐陽情和楚夜兩個都是極聰明的孩子，她相信這兩個孩子不會做出那樣下下策的決定。
歐陽情抬了抬眸子，定定地看著六婆，“我和楚夜，打算主動拿下青龍國帝後的位置，拿到那個至尊寶座，這樣，才能避免受到傷害。”
六婆還是明白這兩個孩子的心思的，他們無非要是想要保護對方，可是若是沒有自己的權勢，是做不到這一點的。尤其是楚夜，歐陽情的光彩大放，也就意味著更多的人會把目光放到她的身上，這讓楚夜產生了一種危機感，明明知道不可能有人能真的把歐陽情怎麼樣，可他還是會忍不住地擔心，歐陽情也是一樣。雖然這兩個家夥都不說，但是平日裏的舉動所表現出來的深情是騙不了人的，比用言語所描述出來的深情更叫人容易相信。
“你們可想好了？”
歐陽情沉默了一會兒，低著頭垂著眸子，良久才抬起頭來，再一次對視六婆的眼睛，鄭重其事地點頭，“想好了，絕不會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