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我給你用樹葉拚個臉

葉潽雖然自己用不著吃飯,但會得花樣其實還挺多的,然而整個明路山能被抓過來當食材的也就那隻老母雞,所以廚藝水平深受食材所限,一時間也難以向這幾位貴客顯擺自己超乎常人的廚藝,隻能悻悻然放棄了自己妄圖顯擺的念頭,失落的看著桌上的清湯寡水。

好在幾位貴客一個比一個的好養活,在吃一事上更是不講究,葉潽甚至懷疑她現在去扒塊兒樹皮下來煮一煮,這些人也能吃得下去。

“倒也沒有那麼不講究……”許言輕把嘴裏的粥咽下去,含糊不清的反駁。

她三兩口扒拉完了碗裏的飯,把空碗往旁邊一推就火急火燎的推門出去,眼前隨即一亮,興衝衝地朝著樹下那並排擺在一起的四張椅子跑過去。

椅子是沈鉞親手做得。

她之前吃飯的時候順口跟沈鉞抱怨了兩句,說院中那個畫卷設計的一點都不合理,每次都得仰著頭看,看久了眼花不說,脖子也又酸又疼……

她扁了下嘴,不大高興的用勺子攪著碗裏的粥。

她其實沒想著要沈鉞做什麼,隻不過是在花麵時養成了習慣,吃飯時下意識要跟沈鉞說兩句話。沈鉞大多時候聽見了也跟沒聽見一樣,什麼反應都沒有,許言輕更是出口即忘,更多隻是單純的想跟沈鉞說點什麼。

所以這事兒她轉頭就忘了,結果某天早上一睜眼,就看見了整整齊齊的四張椅子。跟在花麵時沈鉞做得那兩把很像,但又有點不同,許言輕繞著其中一把轉了兩圈,在椅背的位置看見了一個小小的“輕”字。

她頓了頓,又圍著其他三把也看了個遍兒,發現沒有任何記號後總算高興起來,一整天都咧著一張嘴,笑得跟個小弱智似的。

葉潽不同意,覺得說許言輕是個小弱智是在誇她。

子泱沒想到他都沒主動去找沈鉞要,後者就自發也給他做了一把,感動得不得了,每天吃完飯就搬著椅子往許言輕旁邊一坐,快快樂樂的跟她一起曬太陽。

他悄悄摸摸的看沈鉞一眼,感動的抿著唇,許言輕心裏藏著隻有自己才知道的小秘密,也看了沈鉞一眼,感動的抿著唇。

沈鉞被他倆這麼輪流看著,心裏奇怪的“咦”了一聲,麵上卻是如常的冷淡,直到那兩人不曉得單方麵跟他達成了什麼無言的默契,紛紛心滿意足的撇開視線。

沈鉞一頭霧水,但照舊不會表現出來,待他倆收回視線後也從善如流的撇開了眼。

葉潽站在他身側,不曉得看見了多少,這會兒正小聲的樂個不停,笑得臉都紅了。

沈鉞於是又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兩秒後,又把視線移回去:“這隻雞……”

他點了下下巴,葉潽順著他的動作看過去,看見他們唯一的肉類食材正昂首闊步的從麵前經過,顏色豔麗的羽毛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老實說它也覺得自己最近的出場頻率實在太高了,但是也沒辦法,畢竟整個明路山除了這幾個人類就隻有它這麼一個活物了,所以這些人類關注它關注的多了點也能理解,就是希望他們下次再看自己的時候別用這種隨時打算把它開膛破肚的眼神,怪嚇雞的。

蘆花雞扇了扇翅膀,嘴裏發出一聲“咯咯”的聲音。

沈鉞指著它問:“這隻雞是這裏本來就有的嗎?”

“不是吧……”葉潽想了一會兒,語氣有些不確定:“好像是三年前突然出現的……”

她語調遲疑,說話間大概是下意識的皺了下眉,隻不過很快就被另一件事吸引了注意,眉梢一挑,音量也不由自主地拔高了:“它剛來時就這麼大……還是個小雞仔,身上是黃色的絨毛,特別可愛!不過長大之後就不行了……”

葉潽說著又搖了搖頭,一副十分可惜的模樣:“長大後隻想讓人宰了它。”

沈鉞沒理她這番言論,隻是又盯著那隻正在散步的老母雞看了一會兒。

葉潽回過味兒來,問他怎麼了。

沈鉞沒說話,過了一會兒,又突然問她是不是有之前他跟許言輕在花麵時的畫卷。

葉潽點點頭說有,話出口才反應過來,頓時拖長尾音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擠眉弄眼的笑道:“想要啊?”

沈鉞眯了下眼沒有說話,葉潽卻覺得自己已經堪破了沈鉞的偽裝,眉梢一挑露出個不懷好意的笑來,一邊笑還不忘一邊擠兌沈鉞:“想要就直說嘛~”

她調侃夠了,揚了下眉,掌心向上舉至半空,下一秒就有一卷畫布出現在了她掌心。

葉潽十分大方,轉手就把那東西送給了沈鉞。

沈鉞默默無言的接過,葉潽本來就沒打算這麼個悶葫蘆能說出什麼話來,把東西送出去後自顧自的擺了擺手就要走,沒成想她走出十步之後,突然有一道聲音被風卷著吹到了她耳邊。

沈鉞說:“謝謝。”

人類進化了數千年才從猴變成了人,基因裏什麼沒用的東西都被摒棄了,唯獨“吃飽了就困”這一點絲毫未變,生動的詮釋了人類好吃懶做的本性。

許言輕午飯吃得本來就多,小肚子都鼓起來了,靠在椅子上就像半躺著,陽光溫吞的往她身上一鋪,再配上空氣中若隱若現的人聲,跟從前冬天窩在被窩裏看電影的感覺一樣,迷迷糊糊的就想睡覺。

於是她眼皮下垂的時間越來越長,腦袋也開始一點一點的下墜……她旁邊子泱早就睡著了,嘴巴微微張著發出小小的鼾聲,更加誘/惑許言輕的本就不大清醒的腦袋,於是她破罐子破摔,總算放棄了跟睡意抵抗。

腦袋垂到胸前,模模糊糊間旁邊的空椅子上似乎又坐了一個人,影子投下來蓋在她臉上,剛好替她擋了一部分的陽光。

許言輕心裏隱約猜到這人是誰,掙紮著抬了下眼皮想要跟他說話,可惜嘴都沒來得及張開就被一雙手繞到耳後,然後扳著她的腦袋靠在了自己肩上。

她心裏覺得自己是知道這人是誰的,於是靠在他肩上放下心來,任由睡意來勢洶洶,頃刻間便淹沒了她為數不多的清醒。

許言輕睡醒後脖子都僵了。

她腦袋歪了半晌,直起來的時候沒注意,隻覺得自己聽見了脖子“哢擦”的一聲響,立馬用手捂住自己的頸側,“哎喲哎呦”的大呼小叫:“完了完了,我脖子可能斷了。”

她旁邊子泱也剛醒,這會兒正使勁兒眯著眼試圖把自己拚命往一塊兒合的眼睛睜開,聽見許言輕的叫聲後也努力朝她看過去,模糊的視線裏隻看見一個許言輕捂著脖子哀嚎的輪廓。

“完了完了!”子泱鸚鵡學舌,又學不好,一句話吼出來氣得許言輕不顧自己酸疼的脖子踢了他一腳。

子泱喊:“言輕死啦!”

葉潽都快被他倆笑死了,許言輕歪著腦袋一言難盡的看著她,張了下嘴想說點什麼,轉念一想自己這還指著葉潽幫忙呢,於是硬生生把滿嘴的廢話咽了回去。

葉潽一邊笑一邊找了個東西一把糊在許言輕脖子上,說:“沒事兒,就落枕了,死不了。”

她說著又想起子泱扯著嗓子喊“言輕死了”的畫麵,“噗嗤”一聲,手下的膏藥就給貼歪了。

許言輕氣得不行,又不好真的對子泱做什麼,氣悶的哼了兩聲,索性合眼閉嘴,來了個眼不見心不煩。

沈鉞也在一邊站著,雖然不說話,但眼睛一直黏在她脖子上。許言輕閉眼前想著自己落個枕還挺興師動眾,閉眼後滿腦子就隻剩了就在她旁邊站著的沈鉞,一會兒想她這麼歪著頭不太好看,一會兒想脖子上貼個膏藥黑乎乎的醜死了……然而她亂七八糟的想了那麼多,最終的落腳點卻都在沈鉞身上——也不知道沈鉞會不會嫌棄她。

想完又覺得不好意思,於是惱羞成怒,在心裏憤憤念了兩句沈鉞壞話,心想看什麼看!沒見過人落枕嘛!

沈鉞不知道自己好端端就被罵了,眼看著許言輕貼好膏藥才挪開了視線。

秋天的時候滿山的樹葉都黃了,地上的落葉踩上去嘎吱嘎吱的響,許言輕和子泱跟兩匹脫了韁的野馬似的快樂的在落葉叢裏撒歡兒,不曉得又聽了許言輕的什麼歪理,到了晚上兩人一人抱了一堆落葉就回來了。

子泱說:“我要成為一代微雕大師。”

許言輕讚同的點點頭,向子泱投去一個“我相信你”的眼神,然後變臉一般正色道:“我抱回來給院子裏那兩棵樹當肥料用的。”

子泱滿臉不可置信:“你剛剛不是這麼跟我說的!你明明說……”

許言輕臉色一變,連忙伸手捂上了子泱的嘴,采取暴力鎮壓的手段強迫他說不出話,隻能發出一陣憋屈的“唔唔”聲。

“你聽錯了!”她說,邊說邊用眼神威脅子泱。

子泱很給麵子的屈服了,皺著鼻頭同樣用眼神譴責許言輕。

許言輕毫不心虛的看回去。

沈鉞就在一旁站著,兩手環胸,背部靠著門框,腳跟有一下沒一下的在地麵上輕點,視線落在不知名的遠方,餘光卻始終關注著這兩個人,看著他們再明顯不過的用眼神交流,還一副神不知鬼不覺的傻樣,沒忍住勾了下唇。

事實上做微雕這個主意是許言輕出的。

她大學的時候參加過微雕社團,雖然最終也沒學出個名堂來,但好歹也算是入門了,於是十分不要臉的對著子泱這個徹徹底底的門外漢自稱專家,說她微雕技術一絕。

子泱對她雖然不像對沈鉞那樣盲目信任,但多少也帶著情感濾鏡,於是毫不遲疑的信了她的說法,打定主意也要成為一個微雕大家。

但其實許言輕連工具刀怎麼拿都給忘了……不過也不能怪她,畢竟這還是她大一時參加的社團,第二年許言輕就深刻的認識到了自己手殘的本質,然後毅然決然的從社團中退了出來。

她其實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過之前這些事了,最近可能是因為沒了係統跟她插科打諢,這個鏡麵又實在沒什麼可以打發時間的東西,所以那些久遠到讓她覺得自己已經忘了的記憶突然如雨後嫩芽一般全都冒了出來,並且不講理的迅速占據了她的大腦。

許言輕甚至在某一天早上醒來的時候想起了自己大一期末考時考得第一科專業課,以及自己得了多少分。

她沒意識到這究竟意味著什麼。

話說回來許言輕之所以提出要做微雕,是因為在想起自己大學考試的成績後,她又算了下時間,然後詫異的發現沈鉞的生日快要到了。

上一次和沈鉞一起過生日的經曆實在不是什麼好記憶,許言輕失落了幾秒,回神後積極吸取教訓,決定親手為沈鉞做點什麼。

於是她從記憶深處扒出了自己可能隻點了十分之一的技能點。

一開始她信心滿滿的要在葉麵上雕出沈鉞的臉,為此還特地誆騙子泱跟她準備同樣的生日禮物,打算到時候用子泱的成品進行對比,從而抬高自己的身價,結果不到半天她就放棄了,揉著自己酸痛的肩膀想,可能沈鉞並不想要她的禮物。

不過雖然他不一定想要,但她心意還得到!

許言輕想了一會兒,決定用落葉給沈鉞擺出一張人臉來。

她想一出是一出,腦子裏閃過這個念頭後又緊跟著想起自己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報過兩個月的美術班兒,是他們班畫雞蛋畫的最圓的小朋友。

許言輕覺得畫人臉應該比畫雞蛋難不到哪兒去。

子泱的微雕事業已經略有小成,拿著自己能看出人臉輪廓的樹葉來找許言輕顯擺,看得許言輕牙癢癢,打算等子泱大功告成之後去他屋裏把他雕好的成品偷出來,然後寫上自己的名字送給沈鉞,讓他好好感受一下人心的險惡!

子泱還不知道自己即將麵臨人生中的第一個坎兒,顯擺完就小心翼翼的把樹葉又收起來,問許言輕要不要跟他一起回去。

許言輕不回去,她怕自己忍不住搶子泱的心血。所以她有氣無力的擺了擺手,說你走吧,我待會兒再回去。

然後一臉深沉的仰頭望天,思考自己是不是確實沒什麼藝術細胞。

她也沒說待會兒是待多久,猜測應該是不久,誰想她待著待著,就被突然的暴雨淋成了個落湯雞。

許言輕氣結,雙手舉高擋在頭頂,鬱悶的罵了句髒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