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你特麼倒是遮一下臉啊

許言輕十分憂愁。

愁的臉都垮了下來,隔著老遠縮在角落裏委委屈屈的盯著沈鉞看,等沈鉞不耐煩的微微皺眉時又慫慫的移開。

子泱正被風獨搖圈著翻來覆去的問他最近這段時間過得好不好,子泱不自在的掙了一下,心裏隱隱總覺得風獨搖大概是在把他當兒……哦不!是拿他當孫子養!

他心裏別扭且不快,但風獨搖熟知他心理,一見他表情不對把手伸到眼睛那兒嚶嚶嚶的假哭,惹得子泱也隻好耐著性子一字一句的回答她的問題,同時不住把視線偷摸往許言輕和沈鉞那邊瞟,希望他們倆誰能抽空救救自己。

但……

沈鉞是什麼情況許言輕不知道,可她自己確實是自身難保。

她又悄摸看了沈鉞一眼,毫不意外的被對方用一種“再看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來”的凶惡眼神瞪了回來。

許言輕覺得心好累。

沈鉞瞪完她就自顧自的把頭轉了回去,沉默著坐在床邊,低著頭不曉得在想些什麼。

許言輕視線總忍不住往他身上瞟,一邊瞟一邊心道:管他在想什麼呢,隻要不是在想怎麼才能弄死我就行!

而沈鉞……

事實上他什麼都沒想。

他隻是安安靜靜的聽著窗外的雨聲,眼尾餘光能感受到有一道目光一直若有似無的在自己身上打轉,讓人覺得心煩,卻並不討厭。

就像那道目光的主人一樣——看見她就覺得心煩,但一點都不討厭她。

是的!沈鉞一點都不討厭許言輕,甚至現在他被許言輕用一種自以為不顯山不露水、實際上顯眼的不得了的眼神盯著看時,他在覺得煩人的同時,隱隱還有一點開心。至於在開心什麼……

沈鉞不知道。

不過沒關係,沒人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麼,所以就算不知道也沒關係。

風獨搖絮絮叨叨的聲音通過空氣傳過來,盡是些什麼“這幾日吃得好不好啊……”“睡得好不好啊……”“有沒有餓著自己啊”之類的廢話,子泱受人所製難以動彈,憋屈的臉都紅了,卻還要委屈的回答這些問題。

“很好。”

“也很好。”

“沒有。”

……

簡短的聲音一絲一縷的順著空氣飄過來,許言輕有些眼熱,心裏想了一秒自己也拿這些廢話去煩沈鉞的下場……果斷放棄了。

狗命要緊!她悄悄想。

係統好不容易離任務對象這麼近,恨不得親自動手把沈鉞和許言輕綁在一起逼著他們提高好感度,奈何它沒有實體,也隻能靠想象過個幹癮,俗稱想得美——

它把希望寄托在許言輕身上,可許言輕是個徹頭徹尾的縮頭烏龜,遠遠看沈鉞一眼便把腦袋縮回了殼裏,這可把係統給急壞了,恨鐵不成鋼道:“你慫什麼?衝上去啊!你不是已經知道他喜歡你了嗎?”

焦躁的機械聲在耳邊響起,許言輕嘴角向下撇了一瞬,沒有回應。

她當然知道沈鉞是喜歡她的,但沈鉞現如今這種情況,恐怕自己並不知道他喜歡她,所以她這般貿貿然朝沈鉞撲上去,不是找死是什麼?

這麼一想許言輕又有些生氣,心道自己之前好不容易跟沈鉞把關係稍微緩和了那麼一丁點,結果麵具男可好,一個騷操作把她所有的努力都付諸東流了!

果然是個變態!她想。

沈鉞卻沒有活在變態手下的自覺,隻是在床邊一言不發地坐了半晌,然後透過窗子瞧見外麵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便起身整了一下外衣,然後無聲的扭頭朝子泱看過去。

子泱當即便跟著站了起來,然後自覺走到沈鉞旁邊站定。

許言輕被他倆的動作嚇了一跳,也有些摸不著頭腦,於是下意識跟著他們一起站了起來,愣怔著問道:“你們要去哪兒?”

沈鉞沒說話,子泱便自覺承擔了解釋的重擔——

“太晚了,我們如果還不回去的話會被懷疑的。”

許言輕一時沒反應過來:“你們不是從那裏逃出來的嗎?為什麼還要回去?”

子泱張了張嘴,下意識反駁了一句“不是”,然後猛地回過神來,後仰著頭去看沈鉞:“對啊……我們為什麼還要回去?”

“……”

沈鉞其實也不知道為什麼,就隻是……好像身體裏有什麼東西在阻止他離開那個地方!但這話他不可能跟許言輕他們解釋,所以他隻是淡淡的看了許言輕一眼,眼風隨意一掃,落在子泱臉上。

於是前一秒還理直氣壯的子泱瞬間氣虛起來,偷偷抬眼望了沈鉞一眼,然後收回視線重新看向許言輕,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當然是有理由的,隻不過這個理由不太合適告訴你們……”

他畢竟涉世未深,連個正經理由都編不出來,磕磕巴巴半天,最後用一句“有時間我們還會來看你們的”給搪塞了過去。

他自顧自道,沒留意沈鉞在他說出這句話時臉色猛然僵了一下。

但不知道為什麼,沈鉞最後還是一句話都沒說,默許了子泱在這裏給人開空頭支票。

另一頭子泱許下了大話,快快樂樂的縮回香囊裏,然後跟著沈鉞離開了。

他們所住的地方離張府其實不遠,依沈鉞的速度大概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便能回去,隻不過礙於先前他們並不知道許言輕一行人的具體/位置,這才浪費了不少時間,不過回程就快多了,子泱剛縮回香囊裏不久就感受到沈鉞停了下來,剛伸了個懶腰要出來,卻突然察覺到有人在香囊外麵捏了一下。

子泱伸到一半兒的懶腰停了下來,默默又收了回去。

沈鉞把手從香囊上收回來——他壓根沒想要藏著掖著,因此對麵的徐京墨自然看到了他的動作,見狀微一挑眉,笑容裏透著三分真三分假的問:“你這個香囊……”

他用扇子略微指了一下,續道:“還挺別致的,能送給我嗎?”

然後被沈鉞用一種“你是不是有病”的眼神看了一眼。

徐京墨大概也覺得依自己和沈鉞的關係,對方可能不會送東西給自己,所以見沈鉞冷冰冰的瞥他一眼就要往屋裏走也沒多意外,隻是笑了一聲後繼續道:“出去玩兒了?”

沈鉞覺得他在說廢話,一秒都沒遲疑的繼續往前走。

徐京墨卻仿佛上/癮了一般,也不挪地方,隻是饒有興致的盯著他的背影持續問話:“這麼久了,第一次見你出去啊……”

他似有所感,說話時拖長了尾音,眼睛一錯未錯的黏在沈鉞背上,被忽略了也不在意,繼續自己單方麵的對話:“話說回來你剛剛去哪兒了?”

徐京墨開玩笑似的眨了下眼:“是去見心上人了嗎?”

說話間沈鉞的手已經放在了門框上,徐京墨直勾勾的望著沈鉞,瞧見他在聽見“心上人”這三個字時手抖了一下——也可能沒有,他一貫喜怒不形於色,因而更不會形於表,是以徐京墨看不真切,隻見得沈鉞跟什麼都沒聽見一樣自顧自推開了門,然後伴隨著“嘭”的一聲響,沈鉞的身影隨著被合上的房門一起消失在了他的視線裏。

徐京墨“嘖”了一聲,搖著扇子,嘴巴張張合合不知道在嘀咕些什麼,大抵是在抱怨沈鉞沒禮貌,然後他轉身從沈鉞這間小院裏走出去,在跨出院門的瞬間臉上表情瞬間冷下來,隨即臉朝著某一方向點了兩下:“看到了?”

剛下過雨的地麵濕漉漉的,腳踩在地麵上導致鞋底不可避免的被沾上了泥土,徐京墨抬起腳底看了一眼,略微有些不快的嘖了下舌。

空氣中傳來腳踩上濕泥土的咯吱聲,徐京墨滿心都放在自己的鞋底上,連那人是什麼時候出現的都沒留意,因而抬頭時不可避免的別嚇了一條,皺著眉抱怨來人跟鬼似的,沒發出半點聲響。

來人知道他不會這麼輕易被嚇到,聞言也隻是冷冷淡淡的掃了他一眼,然後望著沈鉞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怎麼樣?”徐京墨很快又被勾起了興趣,也不管自己髒兮兮的鞋底了,往來人跟前湊了兩步問道:“看出什麼了嗎?”

來人正是麵具男。

他今日沒有戴麵具,一張臉坦坦蕩蕩的暴露在空氣裏,冷清中透露著好看。

他盯著沈鉞的房間看了一會兒,心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直到徐京墨臉上流露出一絲不耐煩,那人才把目光掉轉方向,落在他臉上。

但也沒說什麼,隻是意味深長的笑了一聲。

徐京墨:“……”

良久,他才無奈道:“你是不是神仙裝久了,把腦袋裝出什麼毛病來了?”

徐京墨毫不客氣,麵具男卻也沒生氣,隻是搖了下頭轉身往外走去:“我走了。”

走出兩步後又驀地停下來。

徐京墨定定的望著他的背影,想聽聽他嘴裏還能吐出什麼令人意外的言辭來——片刻後,隻聽見對方的聲音在蕭瑟的風聲中響起。

麵具男說:“可以動手了。”

徐京墨愣了一愣。不過很快回過神來,也收起自己臉上懶洋洋的笑意,難得正經的點了下頭。

“知道了。”他說。

話說回來,距離不遠處的張府內,許言輕還在跟風獨搖插科打諢,爭論到底該不該讓沈鉞回去。

正方選手許言輕以“誰知道麵具男想對沈鉞做什麼”為由據理力爭,反方辯手風獨搖便冷笑一聲,使出“怎麼?剛剛是有人逼著他走的嗎”的會心一擊,正方選手繼續反擊,反方辯手持續輸出……最後這場辯論以反方辯手的“你有這麼多理由,之前為什麼不攔住他”的反問落下帷幕。

因為正方選手聞言嘴巴張張合合好幾個輪回,最後終於無力的吐出了一句“因為我沒有立場”。

……

話一出口,許言輕整個人瞬間就焉了。

她渾身氣場隨著瞬間降低的音量下沉,像是一棵被霜打了的茄子。

她耷拉著腦袋想,就算她有這麼多合情又合理的理由又怎麼樣呢?她根本沒有立場把上述一段話告訴沈鉞哪怕一個字。

許言輕瞬間就喪了起來。

風獨搖沒想到前一秒還中氣十足的在和自己吵架的許言輕下一秒說泄氣就泄氣了,連半點緩衝的時間都不給,頓時愣住了,好半晌才眨著眼問:“你沒事吧?”

許言輕:“……”

許言輕幹巴巴的咧了下嘴角,說沒事。不過她這邊是沒事……另一邊淮揚城卻出事了。

淮揚被圍火燒城的消息傳來時許言輕正在苦思冥想遣詞造句,試圖在下次見麵時用最理直氣壯的語氣勸沈鉞不要再回那個火坑裏去了,誰想她還沒琢磨出個所以然來就先聽說了這麼一個消息。

許言輕懵了兩秒,回過神後不由自主地問:“為……為什麼啊?”

林夭隻是來通知她這個消息,讓她自己小心點,還沒來得及去現場看究竟是個什麼情況,因而搖了下頭,又仔細叮囑了她兩句才示意自己要走。

“去哪兒?”許言輕下意識追問。

林夭眉頭皺起來:“我去看看究竟是什麼情況。”

“我也去!”

許言輕話都出口了才驚覺自己態度似乎太過熱絡了點,接觸到林夭的眼神後不由得心虛了兩秒,幹巴巴的“呃”了一聲後說:“反正我待在這兒也沒事……”

許言輕說著小心的掀起眼皮覷了眼林夭的表情,見他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才稍稍放下心來——不是她想瞞著林夭,實在是她不知道該怎麼說,自己之所以非要跟著一起去看看現場情況,是因為係統說它剛剛檢測到了沈鉞的存在。

隻有一瞬,但已經足夠許言輕膽戰心驚了。

她幾乎是在片刻間就想到了這場圍城燒火的把戲會出自誰之手……果然!待兩人趕到城牆處時,許言輕幾乎是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城牆上的沈鉞。

他腳下是被燒得寸草不生的焦地,沈鉞站在整個淮揚城人類的對立麵,卻連臉都沒想著遮一下,就這麼大大方方的暴露在空氣中,生怕那些為他所害的人們不知道該找誰報仇。

許言輕一時甚至說不清自己是個什麼心情。

她遠遠的望著城牆上的沈鉞,看著他目光淡然的掃過底下眾人,看著他長發迎風飄起,也看著他在掃到自己時驀地一愣,又很快移開。

許言輕也望著他,滿心滿眼隻有一個想法——你他麼至少找個什麼東西擋一下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