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幽淋已經幫鬼狐狸止了血,索性他的傷口開裂的並不嚴重。
現在水盆裏的水已經被血染成了紅色,摻雜了血的清水遠遠要比真正的血來要紅豔。
這盆誰是這間屋子裏僅有的一盆水,但他們也知道,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人來換一次水。完顏恥仿佛很貼心的為他們準備著日常清理的瑣事,所以他們並不擔心。
“我幫你纏繃帶。”季幽淋扶著鬼狐狸坐起來,緩慢而穩重的替他纏上那些碎布條。
仿佛過了很久,鬼狐狸渾身上下才緩了過來。
他一緩過來,馬上就感覺到疲憊,這種疲憊簡直就像跟一隻龍打過一場驚天泣鬼神的架一樣,渾身上下除了酸痛無比,勞累無比。
“睡吧,我會在你身邊。”季幽淋讓他平躺下,替他蓋好了被子,依舊趴在床沿邊上。
鬼狐狸看著她,仿佛是一種安心,從未有過的安心,就好像一個母親守護在自己孩子身邊時一樣,既不會擔心她會忽然不見,也用不著擔心她會傷害自己,在這樣的安心中,他可以肆無忌憚的睡上很熟,很久。
很快,鬼狐狸就睡著了,這一覺,仿佛誰的很沉。他睡的要比季幽淋想象中的還要快一點,她不想吵醒他。
完顏恥走進來的時候,季幽淋已懶得再去看他,她不看他,卻仍然知道是他。
現在這個時候,這個房間也隻有完顏恥才會來,他也必須來,不親眼看到被他折磨的人,他又如何能研製出跟能折磨人的藥?
完顏恥走到床邊的時候,季幽淋問道:“你到底給他吃了什麼樣的藥?”
完顏恥望著床上的人,不禁搖了搖頭:“那些藥本來就不是給他吃的,誰叫他非要搶著喝,現在他所受的折磨一定比之前的更多,更強。”
“現在可以給他解藥了。”
“不用你說,我也會給,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季幽淋忽然瞪向他:“那什麼時候才是?”
“三天之後。”
“三天?不行,他會死。”
完顏恥低頭笑了笑,那笑容簡直是在諷刺她:“你覺得我會在乎他的生死嗎?”
如果這個世界還有比他更卑鄙的人,那麼季幽淋便感覺到這個世界再也沒有什麼希望,她目光閃動,從未感覺像現在這樣挫敗,一個人眼睜睜的等待著自己的死期那會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她咬了咬了下唇,瞪著完顏恥。
“你用不著瞪我。如果三天之後他沒死成,我一定會把解藥給他。”
“然後繼續吃你的毒藥是嗎……”
“除非你們有更好的方法。比如,從這裏逃出去……”
季幽淋已不想再跟他說話,已不想再看見他,他轉過頭,看著鬼狐狸。
完顏恥又離開了,這已經是第三天。
他們被關在這個鬼地方已經快四天了。
這個時候季幽淋已經半點辦法都沒有了。
她希望自己能長出兩隻翅膀,飛出這裏,但是她沒有。
房間又陷入了安靜,非常靜,靜的仿佛外麵天塌下來了,這裏也不會聽見半聲響動。
她就這麼呆呆的望著床上的男人,又陷入了冥想。
她在想,鬼狐狸跟樓啟梟到底是怎樣的兩個人。
他們雖然有同一個身體,卻有著兩個靈魂。
她開始否定對樓啟梟的厭惡,因為她實在在鬼不理身上看不出半絲半毫的背叛味道。
季幽淋突然盤腿而坐,調息運氣,讓真氣走滿渾身上下每條一經脈。
就在這個時候,整間屋子的溫度也忽然漸漸的升高。
這是“烈火”的真氣。
修煉“烈火”的人渾身上下會如同火燒,但是自己卻感覺不出來,而外界也因修煉之人的氣息而發生改變。
隻是修煉者必須為男人,女人若要修煉,必須要采陽補陰,不然若練到最後必定會做火入魔,失去心智。
但此時此刻,季幽淋卻已無別的辦法。若然在此等待言孝武,她知道他一定回來,那卻未必能救鬼狐狸,就算白魂找到了解藥,鬼狐狸能不能堅持也是個問題。
所以她已經準備要靠自己。
時間不知道過了過久,季幽淋才從結束。
她結束之後,便走到了房間處,伸手出手去摸門板,沒想到過了一會兒,那門板竟然“哢”的一聲,發出了一聲清脆的響動之後,門竟然開了。
就連季幽淋自己都相信這是她的功力造成的同時,言孝武推門走了進來。
“是你?”季幽淋苦笑:“我還以為是我的功力又深了,把門板上的鐵全部融化了。”
言孝武見到她也笑了,隻不過他的笑容永遠都是微笑,仿佛下一秒就會終結的微笑:“你運過功?嗬,如果你真有這麼厲害的功力,又怎麼會被囚禁在這。”言孝武的話音落下,‘殘魂’從他背後衝了出來,像是有靈性的寵物一般,圍繞在自己主人身邊。
經過那麼多天,季幽淋跟言孝武已經習慣了‘殘魂’的靈性,它就像人一樣,是把會走,會思想的劍,甚至季幽淋看見它的時候,還覺得有些親切:“它怎麼也來了?”
“它一路跟著我,卻不讓我碰。仿佛知道,跟著我就一定可以找到你。”
季幽淋歎了口氣:“真是把會思考的神劍,看來想擺脫他是不可能了。”
“現在我們可以走了?”
季幽淋愣了愣道:“還不可以。”
言孝武疑惑道:“為什麼?”
“因為、他。”季幽淋指了指鬼狐狸:“我必須留下來照顧他。”
言孝武沉默了好久,才終於說道:“你可知道,他的屬下已經來過了?”
“我當然知道。”
“既然如此,又何須你擔心?”
“我……”季幽淋好像想說什麼,卻又生生的咽了回去。但馬上她又說:“‘玄天令’還沒拿到,我們不能就這麼離開。”
“你真的是為了‘玄天令’”言孝武仿佛根本不相信她的話。
季幽淋忽然抬頭,望著他:“你不相信我?”
“我當然相信你,隻是……”隻是他覺得那些相信隻是在自我欺騙。
“你若真的相信我,就別再逼我跟你走。鬼狐狸畢竟是為了我而受傷,我必須留下照顧他,‘玄天令’要拿,但我不能丟下鬼狐狸一個人。”
言孝武好像在說什麼,也忽然停下,僵硬的點了點頭:“好,我這就去拿‘玄天令’。我希望等我找‘玄天令’的時候,你不會在找其他借口。”
“借口?你覺得我在找借口?”她真恨不得一覺提在他身上。
言孝武沉默了一會兒道:“我希望不是。你懂我的意思——你絕不能愛上他。普通人不能,他就更不可以。”
“你覺得,就算我喜歡他,他會喜歡我嗎?”季幽淋苦笑了起來:“看看我這張臉,像他這樣的男人是絕對不會要我的。”季幽淋沉默了,許久之後忽然問道:“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當初,真的是樓啟梟利用鷹黎,設計讓她愛上他,然後趁機攻打蒼雲的嗎?”
“這是千真萬確的事,為何要這麼問?”
“如果是這樣,為什麼他又會受傷,又會失憶?他應該高坐帝王之位,施展他無窮無盡的雄圖霸業、享受他的帝王生活,又怎麼會變成今天這樣子?”
“帝王之位又豈是如此容易坐穩的,身為帝王,身邊的敵人自然多,你又怎麼知道他不是又中了別人的陷阱,掉進了別人的圈套?”
“可我覺得不是這樣。”
“夠了。”言孝武忽然吼了一聲:“你問的問題,我一個也回答不出,但他確實做了那些事,這是毋庸置疑的,若你選擇相信他,就是背叛了所有信任你的人。”言孝武是真的動了氣,他第一次用嚴厲的語氣對季幽淋說話,他第一次對她發脾氣。
季幽淋站隻能在原地不再說話。
沉默在這種時候是化解矛盾的最好方法。
言孝武意識過來的時候,季幽淋已經轉過了頭。
“對不起。”這是他淡淡的回答。
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何會這樣。
仿佛她隻要說出他的好話,他就會無法控製自己。
自從他們相遇的那天開始,他的心就再也無法冷靜下來,他總感覺他們之間一定會有一段故事,還是別人插不進去,他們自己卻無法自拔的故事,現在他們之間的距離似乎越來越近,他心裏也越發的堵得慌。
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人已經轉身出了房間。
門鎖被鎖上聲音清脆的傳來。
言孝武最終還是聽從季幽淋的。
而此時屋內的季幽淋卻喃喃念道:“真是剪不斷,理還亂。”如今拿到‘玄天令’之後,他們就必然要回南疆,回到南疆之後,她怕是沒這麼輕易在離開。隻是……她卻不想走。
事到如今這個地步,與鬼狐狸為敵,她覺得這幾乎已經是不可能的事。
“世間哪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世界上難帶呼應沒有兩全的方法?
若能知道四年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該有多好?若時光能倒退或者這世間有一種能看到過去的鏡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