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這一瞬間,一陣巨大的爆炸聲在我們的周圍炸開了,我的耳朵似乎聾了,一種寂靜的感覺在我耳內擴散。
頃刻間, 我們的世界一下子死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好象一陣微風從遠處刮來;起初是一陣微微的疼痛 ,從指尖,從皮膚上的神經末梢,輕輕襲來,然後,這種痛感在逐漸強烈。
我無力的呻吟著,費力的坐了起來了。
才發現我的周圍已經坐起來很多人了,他們都像一截截無根的朽木,東倒西歪的坐著,高高低低的呻吟聲哭泣聲從他們的口裏發出來。
金碧輝煌的結婚禮堂已是昏黑一片,狼藉一片,桌倒椅翻,杯盤碗盞的碎片隨處可見,有的甚至劃破了人們的肌膚,臉頰。而且還有不斷剛剛醒過來的尖叫聲不時在我耳旁此起彼伏著。
我的身上疼得厲害,又發覺肩膀被劃傷了,被一個打碎了的湯碗碎片劃傷了,雖然血已經凝固,但是還是很痛。
這讓我明白這不是夢境,是悲慘的現實。
我淒惶起來,雙手抱肩倚在一個人的腿旁瑟瑟著,看著混天黑地的周圍,大腦開始變得一片空白了。
呆傻間,覺得地麵在顛簸,就像我們正坐在一輛行使在山路上的大氣車上一樣的感覺。
慌得我本能的抱住了身邊倚著的別人的大腿。
那個時候,我以為我們是在等待者死亡。
疼痛的鼻腔裏留下了液體,不至1是血還是鼻涕,涼涼的。
“誒呀我的腿,好像斷了,疼死我了,難道天真塌了?”
一個老頭子的顫抖聲音。
“不是天塌就是地陷啦。”
一個老太太劇烈的咳嗦著,我覺得她的肺仿佛要咳出去了。
“ 也沒聽見電台報啊?”
一個高音女生大口地喘息著說。
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大家說的。
“指望他們報?他們都是吃貨,國家養他們……真是……”
這是一個男青年憤憤抱怨的聲音。
這時, 一個瘋狂嘶啞的哭嚎聲以極高的分貝乍醒悟似得哭叫起來,一下子打斷了大家的絕望。
那是一位年輕的母親,她的哭喊幾乎壓倒了所有的聲音:“兒子——我兒子一個人在家裏寫作業,他才八歲,怎麼辦?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和我兒子在一塊兒,我現在就要回家……老天爺呀!”
然後那個顫抖的黑色身影向門的方向爬去,被一個大顛簸給打回來了。
幾個聲音在歎息著勸她:“先等等吧,現在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呢,你站都站不穩……”
周圍黑暗在加重,而且冷得寒徹骨髓。
我身上穿著薄薄的婚紗,皮膚有一種灼痛感,好像我的皮膚被什麼東西打磨了一遍,它們變得很薄了,薄到幾乎僅僅能包著我的血肉,仿佛摁一下都會冒出血來,而且喉嚨的灼熱腫痛感在明顯起來,連帶我的前胸都很難過。
我隻是緊緊抱整個那條大腿,被晃倒在地上,挨著艱難的時光。
“新蕊——”
聽見宏信在虛弱的叫我。
“我在這兒。”
我的聲音像病人的呻吟,低啞而痛苦,淚水流進了我的耳裏。
“你還好嗎?”
宏信就在我旁邊不遠處,他在向我這裏爬,他的聲音低啞顫抖。
終於,冰冷的大手抓到了我的指尖。
“ 冷,肉皮痛得受不了,這是怎麼了……宏信?”
我的鼻腔湧滿了委屈的涕淚。
我想起了今天的日子。
宏信緊緊地抱住了我。
“世界末日……肯定了,沒想到世界末日來的這麼快。他媽的。”
小瘦子鵬鵬的聲音,他的聲音有些細啞、痛楚。
但是這卻給了我希冀。
我馬上驚喜起來:“鵬鵬,你沒事兒吧?”
“ 我也不好受,肉皮和嗓子,還有胸都不舒服,你們應該都和我一樣吧?”
鵬鵬的聲音也掩飾不住自己的痛楚。
在我們的周圍就響起一片低低啦啦的附和聲音:“我也是,我也是呀,皮膚好像被磨薄了,嗓子腫脹,疼痛難忍,胸腹……”
地麵又一次顛簸起來,我的身體被拋起來了,然後重重落下來。
我的腰痛的難忍,原來是有一個酒杯被拋到了我的腰下,我乘著再次顛簸起來的空兒,挪開了酒杯,卻又有一個磁湯勺被顛進了我的身下,我的腰仿佛要斷了,痛得我眼淚直流。
我無力的呼喚宏信:“硌死我了,宏信,我身下有一個湯勺。”
在我的身體又一次被顛簸起來得當兒,宏信無聲的把手伸進了我的身下,摸走了湯勺。
周圍仍舊昏暗一片,空氣中忽然出現一股刺鼻的甜味道,許多人在咳嗽、飲泣。
但是我心略安,因為我的娘家人和婆家人都還安好,我們互相都問候了一遍。
美美一個勁兒哭叫著讓我到她那兒去:“姑姑。姑姑,我要姑姑到我這兒來……”
她的哭喊非常令人揪心。
大家都在哄勸她,哄她不要哭了。
我很想坐起來,想爬到他們那裏。
可是我坐不起來,被地麵給重重的晃倒下了。
“不要動,新蕊,白費的,咱們腳下的這塊地一定在飛動,而且飛速非常快,我們都要貼著地皮兒躺著,起不來的。隻好等到停下來的時候吧。”宏信的聲音很安靜,安靜中透著死亡的味道。
這讓我又一次感覺到了絕望,淚水又一次溢出眼眶。
我們腳下的這塊地如果撞到某處能停止下來,恐怕災難在地麵停止的一刻又會發生。
我又一次想到了今天的特殊日子。
就和幾個孩子一起哭了起來。
那幾個孩子哭的更厲害了,美美幾乎要抽蓄了的樣子。
宏信緊緊地摟住了我,低低的安慰我:“不要這樣,你應該給孩子們做一個好的榜樣。大家需要堅強。”
我擦去了淚水,艱難的翻過身來。
給我那將死的聲音裏注入了些慈愛:“美美……美美,乖,你冷不冷?姑姑一會兒就過去了,啊?不要哭了,越哭越難受,紅紅,你們幾個往一起擠擠吧,擠一起能暖和點兒。”
我難過的想著,暖和點兒又能怎樣呢?看樣子我們都要死在這裏了。
這時那個彌勒佛行長的大腳一下子顛簸到了我的臉上,好沉好重,壓得我呼吸更難受了。
我把那隻大胖腳挪開,自己的臉扣在宏信冷冷的胳臂上,用一隻手摟著宏信的腰,已固定住我們兩個人的身體。
宏信的肌肉細膩而冰冷。
鵬鵬又說話了,娓娓而沉靜:“別灰心,從咱們的這種身體病理變化來說,咱們一定是遭到了某種有毒氣體的輻射或者……浸泡,你們聞著這種特殊的氣味沒有?雖然淡淡的有一絲甜味兒,但是一定是有毒的……據我的推斷應該是一種不良因素……化學的……放射性的有害氣體。但是咱們還活著……我意思是咱們要鼓勁兒活下去,眼下呢,咱們身邊的東西不能隨便吃,可能已經遭到輻射了,我們要防備一些惡化。”
一提到輻射,廳裏一下子靜了,寂靜中透著一股恐懼。
美美也許是聽見了哥哥的聲音,她也能明白了一點,就安靜下來了。
一時間,屋子裏靜的恐怖,隻剩下壓抑得很低的費力的咳嗽聲音了。
輻射……
大家都明白一些,曆史上的某年,僅僅是日本的核電站爆炸,就給日本造成了極大的損失,幾乎使政府解體。衛星傳來的照片,海水倒灌,淹沒了整座城市,輪船被擱淺在岸上……日本人把他們自己生產的蔬菜、糧食完全的銷毀……
一些新生兒發生了病變。
大家都惶惶起來。
不知我們會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