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塵臉色複雜的看了一眼冷會長,當他聽到冷會長竟然才是真正扭轉自己人生命運,再度給予方塵心生機會的救命恩人之時,麵對冷會長時,那張始終古井無波噙著冷然的臉龐,也是再也無法保持深邃。
而是充斥著一抹說不上來的複雜之色。
反倒是另一邊的冷會長,猶如卸下了千斤重擔,反倒是滿臉輕鬆之色。
冷會長溫和的笑意配上那張長相略顯滲人的陰霾麵孔,竟是完全沒有絲毫的違和感;
“你和你父親果然還有本質上的不同啊……”。
“你這孩子,好像是無論旁人對你做了再過分的事情”。
“你都不會怨天尤人,心底也不會升起那種憤世厭俗的情緒”。
“可能這就是傳說中所謂人性的大善至簡吧!”。
方塵胸口略微有些發悶。
“你不是也說了嗎?以後我們還是有著機會見麵的……原本我該落馬,該落網,不就是你期待已久的事情嗎?”。
“這一盤,是我輸了,是四海商會輸了”。
“孩子,從帝都一路走來,恭喜你,又重新站在了這個能夠威脅到上層博弈的位置”。
“我這種人,早就應該蹲在大牢裏安享晚年了”。
“現在,你在做的,隻不過是把過去因為一些失誤,因為一些錯誤,沒能進去的犯人,曾經那個在華夏領土上犯下無數過錯的冷會長,再度送回他該去的地方罷了”。
“你不要有任何的壓力”。
“大牢原本就是我的歸宿”。
冷會長一番話說完,笑著起身,默默的收拾著麵前的碗筷,這也許就是所謂的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吧!
最起碼,冷會長此番落馬,即便是短時間不死。
再想要翻身,也無異於是難如登天的一件事情了,更何況,他心底已經再無爭執的念頭,乖乖的在大牢裏安享晚年,或許才是冷會長的最佳歸宿吧!
而在未來等待著,和迎接著他的,也就隻有法律的審判和那冰冷槍口的斷頭台了吧!
盯著冷會長在廚房當中忙碌的背影。
方塵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今日一別,冷會長恐怕今生都無法再重新回到這裏了。
回到這個年輕時……
那個廠房青年嬉皮笑臉給自己未來安置的這套公寓裏,曾經那個二十歲出頭的青年,或許當他那時候離開了這間公寓之後……
就變成了另一個人。
冷會長今日的行為,無非是刁念過去,找回了真正的自己。
所以今天他才會在這裏等著自己。
他才會如此安靜,像一個垂暮的老人一般,做好了飯,收拾碗筷,因為冷會長知道,這是他最後一段屬於自己的自由時光了。
方塵心中沒有了勝利的喜悅,隻有一陣悲涼。
嘩啦啦的流水聲中。
外麵突然響起了一陣陣密集的腳步聲,方塵歎了口氣,自己進來的時間已經足夠長了。
楊警署等的應該也有些不耐煩了,刑偵手段那麼豐富的警署,斷然是在這麼長時間當中,有把握找到對應的設備,類似於紅外線感應器,或者質譜儀之類的東西,來遠程分析冷會長是否在公寓當中留了什麼危險的後手。
現在會派人上來,則是完全說明,楊警署已經排出了危險。
讓人來支援方塵了。
咚!咚!咚!
三聲敲門聲響起,冷會長表情沒有任何變化,隻是扭頭跟方塵微笑著對視了一眼;“麻煩方小子幫我開一下門了”。
“我還有一個盤子沒洗完”。
哐當——
大門吱吱呀呀發出聲響和動靜,老舊的抽煙機還在吭哧吭哧的轉動著,兩把新式步槍下,全副武裝的兩名特警直接衝了進來。
“方塵先生”。
對著方塵微微頷首,下一刻,兩人直接轉身鑽進了發出動靜的廚房,兩把黑洞洞的槍口對著冷會長。
“報告領導,目標已經出現,在我們視線範圍,目標沒有任何舉動,是否緝拿歸案?”。
電磁波聲音當中對講機另一頭響起楊警署的聲音。
“批了,緝拿嫌犯!”。
方塵不知道說些什麼,猶豫的瞬間,兩名武警直接衝到了冷會長的身後,一把將毫無防備,甚至壓根沒打算反抗的冷會長翻手鎖死。
“別……”。
方塵張了張嘴,聲音剛剛發出來。
下一刻,便是有著一陣瓷碗破碎的聲音響起,冷會長手中最後一個盤子還沒有擦幹淨,便是被兩名武警甩在了地上。
那一枚破碎的盤子,就像是製裁審判降臨的鍾聲。
發出的不是清越的脆響,反而在方塵的心頭,敲出了一聲沉悶的低音。
咚——
方塵雙眼有些發直,緊接著手銬扣在了冷會長的雙臂之上,在這一整個過程當中,冷會長都沒有任何反應,嘴角隻是噙著一抹微笑,就是那視線緊縮在地上破碎的盤子上。
似乎是有點遺憾,這一場最後的晚餐沒能徹徹底底體麵的收尾。
“方小子,我不奢望你放過冷晨,作為父親,我為他做的已經夠多的了,剩下的人生還要他自己來走,能不能走掉,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也想再跟你說一聲對不起……”。
大概是在因為放跑了冷晨這件事情懺悔。
“這應該是你記憶當中作為敵人的冷會長,最後一次做的一件壞事”。
“給你和你父親造成的一切傷害,我深表抱歉”。
“我現在一清二白,也沒什麼給你的,隻能祝你未來潛龍出淵,前程似錦,化險為夷,最起碼……”。
“包括你父親在內,我們所有人都覺得,包括你的敵人在內,都覺得……你終將站在巔峰!”。
聽到這最後一番話,方塵視線再度回到了冷會長的身上,縱使他現在十分狼狽,但是那眼底始終還是噙著一抹柔和的歉意。
“希望冷晨能夠逃出生天了”。
說完這最後一句話,兩名武警已經把冷會長推了出去。
方塵目送著冷會長離開,房間內再度恢複了平靜,依舊隻剩下老舊的抽油煙機在發出呼嘯,水管上的水龍頭沒有擰緊,滴答滴答的不斷有著水滴下落。
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