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信不信,其實這些年,我還真是一直都活在悔恨和懊惱當中,人一旦看到了更大的利益,見過更奢華的世界,就會有欲`望`”。
“就像鳥兒,如果一出生就折斷他的翅膀,他今生都無法見識天空的廣闊,但是一旦鳥媽媽帶它翱翔過了一次藍天”。
“這隻鳥兒即便是經曆再多的磨難,我相信,最終它也會想盡一切辦法加入到鳥群當中,成為天際的一份子”。
“亦或者比作井底之蛙,讓他光看到世界的局部,他以為這就是世界的全貌,但是讓他出去走一走,見識到了更繁華璀璨的世界,我相信……”。
“他也會變得貪婪”。
冷會長這番話不知道是在自述,還是在開脫。
但是方塵竟是在其中罕見的聽到了一絲悔恨之意,好像是真的在為自己曾經做過的一切行徑懺悔。
方塵沉默了好半晌,才抿了抿嘴唇開口道;
“即便如此,這隻鳥兒,也不應該折斷母親的翅膀,用來給自己翱翔,這隻井底之蛙,也不應該恩將仇報,陷害帶自己走出離開深淵的恩人”。
這話說的有些道德綁架,隻不過方塵站在自己的角度,自己的出發點上,確實是不敢和冷會長苟同。
最起碼,方塵絕不會,也做不到為了成就自己。
陷害恩師黃不凡,坑害那些始終站在背後支持著自己的人。
“開弓就沒有回頭箭,當他們三個找到我的時候,我已經利益熏心了,所以才有了後麵的故事”。
“對於我自己今天的落網,我其實一點都不感到意外”。
“這一頓飯,隻是還想重溫一下當初和畫九先生相處時的第一幕,若人生一切都隻如初見該多好”。
“如果那時候,我拒絕了畫九先生,又該多好?”。
“現在可能還在工廠裏上班打工?還在為了生機奔波?隻不過我的妻子應該不會在她最需要我的時候離世吧?隻不過冷晨現在應該不會是這個樣子吧?”。
冷會長會落網,說白了方塵的謀劃是一大因素,但是冷會長這些年也經曆了一些事情,他又不是白癡。
其實起初他應該就知道,這是一個陰謀,甚至是陽謀吧?
聽到冷會長一番內心獨白的自述,方塵臉色倒是多了一抹複雜神情,微微歎了口氣,誰又不是因為命運和造化弄人走上了一條截然不同的人生軌跡呢?
改變冷會長命運的人是自己的父親,可是父親從未教過冷會長背叛。
方畫九也從未想過四大會長會背叛,不然的話,按照方畫九睚眥必報的性格,四大會長還能活到現在都是一個奇跡了。
不提及方畫九,方塵的臉色還能好看幾分;
“你做飯的味道還不錯,有空我去監獄會探望你,找你吃飯”。
“你可是警署要犯,最起碼都得無期和死刑”。
“而且庭審時間足夠長,以後還是有見麵的機會的”。
父親當初能夠像是在戈壁上撿到金子一般激動發掘冷會長,足以說明冷會長也不是什麼平凡的簡單角色。
這樣的人,即便是按班就步的發展,他的人生也不會混的太差。
能有今天,冷會長誰都怪不到,隻能怨自己。
冷會長微微一笑;“我也就是隨便感慨幾句,破鏡又不能重圓,我始終未曾指望過能夠獲得你的原諒,隻是有些話,我不能跟冷晨去說,有些話……”。
“我隻能憋在心裏”。
“今天你能當我的聆聽者,傾聽我的故事,我已經很開心了”。
“無論你信不信,在柳會長當年把你丟進大海的時候,我還給你丟了一個救生圈……”。
轟——
方塵腦海中的記憶原本因為係統恢複的緣故,很多都站在了第三人稱的視角,所以顯得略微有些紊亂。
而曾經害的自己失憶的那一幕。
對於方塵來說,又是一個不堪回首的往事,所以青年幾乎是從未觸碰和翻閱過那一層的記憶。
但是隨著冷會長這話一出,方塵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畫麵。
……
那是雷雨交加,電閃雷鳴的雨夜,兩個人站在遊輪之上,看那場景像是海畔,又像是江邊。
其中一人帶著鴨舌帽,方塵看不清長相。
但是另一人,可不正是方塵恨之入骨的仇人,柳會長嗎?
就是這個混蛋,害的自己險些命喪黃泉。
“這小子死了之後,回去,您在四海商會的地位似乎又能步步高升一截子了,雖然您是四大會長當中資曆最淺的一位,但是這件事上,你卻是第一個提起重視,出力最多的”。
柳會長並沒有搭理旁人的吹捧,反而是淡淡的盯著江河當中漂泊的那具黑色布袋子;
“手腳處理幹淨了吧”。
“處理幹淨了,您放心吧,跟方塵有關的一係列人,我們能買通的基本上都買通了,買通不了的,也都……”。
話到一半,那帶著鴨舌帽的男人伸手在喉嚨上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看懂了這個殺人滅口的動作。
柳會長一張老臉上瞬間略過一抹陰冷之色。
“好!”。
兩人都沒有將注意力放在那黑色布袋子之上,也就未曾有人注意到那黑色布袋子當中的青年,其實並沒有第一時間暈眩岔氣或者昏厥,反而是在溺水之後蘇醒。
開始了劇烈的掙紮。
隻不過按照這種情況。
想來,這也就是最後程度上無力的負隅頑抗了。
畢竟,手腳都被控製住了,活下去的機會十分渺茫。
隨著兩人離開了這座空蕩蕩的港口,暴雨下,漲潮再度來臨。
約莫不到幾分鍾的時間之後。
一座小型遊艇突然朝著這個方向衝了過來,遊艇之上的男人長相十分陰霾,穿著雨衣,發梢依舊同樣被雨水打濕,他滿臉糾結猶豫之色。
最終,男人咬了咬牙,盯著那黑色布袋子沉默了良久。
尤其是覺察到其中那劇烈的動靜和掙紮,中年男人最終深深的歎了口氣;“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撲通——
一個救生圈套在了即將沉入湖底的黑色布袋子之上,旋即一陣狂風刮過,就連那座遊艇都是劇烈的抖動了起來。
遊艇上的男人連忙雙手控製住方向,生怕沉船。
不過忙活了刹那,剛剛穩定了船身。
當他視線再度投射到海平麵之上時,卻是發現,那套了個救生圈的黑色布袋子已經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狂風驟動的海平線。
中年男人陰霾的五官都是擰成了一團,心底好像是又開始後悔了剛才的行為,半晌之後,男人才抿了抿嘴唇;
“這件事情,我就當做我不知道好了……”。
“今天,冷某人沒有來過中海的江邊,今天,冷某人也沒有租過遊艇,冷某人,更沒有給畫九先生,呸……”。
咬了咬牙,他才接著自言自語;
“方畫九的兒子丟下過救生圈”。
“如果方塵死了,那就是他命本該絕,如果方塵沒死,那就是他命本不該絕,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那時候的冷會長可能怎麼也沒有想到,方塵會被從中海一路衝到帝都,甚至在路上幾經波折,幾次陷入昏闕,徘徊在死亡的邊緣線上。
但是憑借著那一股子骨子裏的頑強意誌力。
最終竟是堅持到了他自己命運的轉折點。
被一個好人的中年老男人,撿回了岸邊,而且好巧不巧的是,一般人即便是碰到這種情況,死亡也是近在咫尺。
可是方塵福大命大,撿走他的不是別人,正是曾經整個華夏上流社會都心悅誠服的神醫!
鬱秋山!
不過那時候那枚救生圈,卻是成為了方少爺能夠活下來的最後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