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采購
轉天晚上無事,華子問我們在一監的時候,帳上都甩了多少錢過來。豁嘴兒和孫福恒毛幹爪淨,疤瘌五和周攜不到50塊,華子當時就說:“那你們也甭惦著了,入監組的錢還不夠扣的呢,你們的餐具、公用還有那本小監規的成本費,好歹一劃拉就四五十。”
趙兵和霍來清各剩了小200,購物的熱情都很高。
我算了算,扣完錢,我帳上應該能轉過來700多。
華子跟大夥說:“誰想買什麼,登個記,你們四個沒錢的,洗漱用具都沒法購啊,老逼跟豁嘴兒,打來新收我就沒看你們刷過牙,一張嘴都大糞味兒。”
豁嘴低頭無語。孫福恒笑道:“我那是假牙,晚上摳下來在廁所衝。”
我說:“華哥,先用我的錢,給他們一人買套洗漱吧,等他們帳上來錢了,再轉給我一樣。”
“要是不來錢,你就奉獻了?想好了啊。”華子說。
“無所謂,大家一撥來的,誰還不上就算我幫他。”
華子點了點頭:“行,陳威給我的印象分不低,爛貨、趙兵,你們倆就不如人家陳威。”
“人家可是為人民服務的嘛。”趙兵狡辯道。
四套洗漱不過百元,100塊錢在外麵能幹什麼?在這裏就能買幾顆突突跳的人心,值。我一麵是熱情好施,一麵也開始建自己的一本帳了。
登記完了購物單,華子問:“你們幾個都誰月月接見啊?”
霍來清第一個表態:“我,我在我們家是獨苗,他們不敢不管我,老了還得指靠我呢。”
“我老爹都七十多了,從老家跑過來不易,不過以前一直盯著,我就說了,你都那麼大歲數了,能少跑兩趟就少……”周攜還沒白話完,華子就厭煩地打斷他:“先關會兒啊,甭跟我跑火車……我知道趙兵家裏是來不了,在陝西呢,折騰一趟夠戧。”
豁嘴兒嘟囔道:“我是沒人管啊,就一老媽了,自己還吃不上飯呢。”
“我倆兒子都在深圳開公司,太忙,估計得幾個月突擊來一回。”孫福恒細著嗓子說。
“草,你兒子那麼有錢你還去拉皮條?”華子不屑地挖苦他。
“有那癮唄。”疤瘌五跟風上。
這時一個機靈的小不點推門一扒頭:“華哥,林哥叫你,三缺一。”
“甭問,又憋著切我錢呢。”華子把登記單一折,塞在枕頭底下,吩咐我們盤板兒,然後趿拉著鞋,死活拉上二龍,跟小不點走了。小不點叫水建寶,是林子的小勞作。
霍來清衝我們咋呼:“快盤好了,等我告訴華哥怎麼著?”
我盤到鋪上,看著牆壁上誰用圓珠筆寫的兩行小字:虎落平陽受犬欺,龍遊淺底遭蝦戲,腦殼對著霍來清,很阿Q地想:“兔崽子,看你能歡騰到幾時。”
那天上午,華子帶我們幾個到管教室撕單子,就是會計給開一張“支票”,必須一次消費的購物票。趙兵和霍來清豪爽地說:“有多少開多少!”
華子給我粗粗算了一下,我登記的購物單大概得花300塊錢,開票時,我說:“先開500吧。”管帳的管教翻眼皮看我一眼:“一次購清啊,不找贖。”我說知道。
小尹隊領著華子我們一行四人下了樓。走著,我小聲對華子說:“你跟龍哥缺什麼,先從我這裏開。”華子沒吱聲。過了一會,看見了草場頂頭挨著入監組的一棟小白樓,華子興衝衝給我介紹:“那就是小賣部,將來你們接見也在那個樓裏。”
我看他態度很熱情,知道我剛才的“懂事”讓他滿意了,就順著坡兒問:“我們什麼時候能接見啊?”
“每個月的第一個禮拜五——禮拜一是一大跟醫院,禮拜二是二大跟汽修,禮拜幾就是幾大接見,咱跟教育科一塊。”
霍來清興衝衝地說:“接見我就讓我媽給我送巧克力、薩其馬和大白兔。”
“要大姑娘唄?就你媽知道吃,還都兒童食品呢,不嫌丟人,都當勞改犯了,得有個大老爺們樣啦。”華子教訓他。
“哎。”霍來清言聽計從的樣子,臉一板,似乎瞬間成熟了好多。
一進小賣部,琳琅滿目的商品讓我看花了眼,多虧事先開了方子,能照單拿藥,加上華子輕車熟路,很快就把400塊錢造進去了。這裏物價真他媽坑人,外麵5毛錢一根的圓珠筆要兩塊,一塊一根的兒童小火腿要一塊五。
購物時我很乖覺,心思一直沒往正地方使。華子一驚呼:“靠的,真空驢肉哎,新來的吧!”
我馬上也發現新大陸 似的讚歎:“嘿,好東西哎,咱來5袋。”我直接說“咱”,試探他的反應,沒嘛反應,就是說華子這東西的已經開始把我當自己人了,至少在思想上沒有排斥。
拿完東西一算帳,還剩三十來塊錢,我怕華子再臭不要臉地見縫插針,擾亂我的計劃,就趕緊跟趙兵說:“你還缺什麼東西不?生活用品什麼的?”
趙兵的錢已經花光,一直跟霍來清站在旁邊觀摩我和華子瘋狂采購,聽我一問,有些靦腆地說:“手巾還沒買呢,要不我把麻醬退了吧。”
我說別呀,然後跟小賣部的大姐說:“手巾一條。”
霍來清懊惱地說:“我也沒手巾呢,錢真不禁花啊。”
我說:“大姐您再給拿條手巾,剛才忘了買擦腳的了。剩下錢都給我拿幾個打火機。”說完了,我心裏那個舒服。小爛貨,我晾的就是你這樣的,想揩我油?你還嫩點兒。甭跟人家趙兵比,人家孩子多愛人啊,平時沒一句多嘴的話,從不跟一堆來的哥哥伯伯們耍賊橫。
華子不會看不出棱份來,在旁邊翻了霍來清一眼,沒說話。
華子帶我們出去,對尹隊說:“尹隊齊活啦。”“那回隊吧。”小尹隊說。
當天中午我可開齋啦,又是火腿又是蛋的,好!當然不能落了周攜,吃完了,周攜一抹嘴:“我就吃你這一頓,以後咱就個吃個的吧。”
“你是不是有毛病吧?”
“不是,勞改隊裏一夥吃飯的規矩大啦,你是大戶,我跟你吃不起,總吃你的,將來還不起這個人情,也讓別人看不起咱倆,說我不要臉——鴨子嘴往鳥食罐裏紮,說你孫子——拿錢打水漂兒當那個冤大頭。”
我說:“別扯臊啦,誰跟誰一塊吃飯,還礙他們眼啦。”
周攜說:“不管咋說,明天我另起夥了。一槽子裏吃,得是一個檔次上的人,要不時間長了,不定出什麼矛盾,還不如早散夥,弄一和和美美大家樂。”
我說:“那你看著辦吧,我可是一直把你當哥們兒看。”周攜拍著我肩膀說:“從我吃毛毛包子那天開始,我就看你可交 !往後不管你碰見嘛事,我肯定往前衝!”
回號兒盤板的時候,華子突然動了惻隱之心,對我說:“你好象有板瘡是吧?哎呀以前還真沒太注意,得了,你盤的時候背靠著點牆吧。”
我轉過身來,把身子靠在牆上,嘴裏說:“謝謝華哥照顧。”心裏卻罵了他兩句好的。我還不明白他怎麼回事?
我本打算借機問問他是不是可以去醫院看看病,又一想:別趕得太忙了,不然交易的性質太露了,惟恐適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