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十四)
幾天又過去了。
鋸鋼筋已進入尾聲,還有兩條口沒鋸。
連續兩天的晴天,使鋸鋼筋暫停下來,號子裏的人像往日一樣,正常的風場裏打坐。
下午三點,號子裏的門突然被打開。
坐在風場裏正對著號子門的熊彪、劉阿榮、肖海峰、廖祖愛被鐵門外突然出現的幾個人嚇壞了。
首先進門的是一號丁所長,跟在他的後麵有三個槍兵,槍兵們手戴白手套,提著牛鞭子,戴著口罩。
幾個人感到危險到了。槍兵按慣例來進行每月一次的操監了。
熊彪更是驚慌,幾根鋼鋸條還藏在水泥格的第三個格子裏的衣服裏。槍兵操監非常過細,這次鋼鋸條肯定是要**出來的。
進號子裏的丁所長徑直朝風場走來,口裏喊道:“都不許動。”
大家不動。
丁所長走近大家。三個槍兵,一個守在號子門口,兩個開始操床鋪。
丁所長首先走到熊彪麵前,摸摸他的手銬,看看他的腳鐐,然後對熊彪說:“熊彪,最近心情還好嗎?”
熊彪說:“托您老人家的福,還可以。”
“要托政策的福。原來死犯子是要睡刑床(刑床:把死犯子的手腳銬在一個專用的木板上),最人道的也要索繩子。”
“應該人道一點”
“坐牢的人嘛,要講什麼人道,人道了就搞不好事。”
“不過我頭幾板坐牢都沒有被索過繩子,也沒有睡過刑床”
“那是因為你混的順。老子在農場工作的時候,老子從不給那些讓人看著討厭的人銬銬子,老子給他們索繩子。我索繩子是索出名了的,有技術,現在從農場那裏出來的好幾個人現在手都留有殘跡。”
“那你太有水平了。”
“這是一門藝。就這麼們藝,還有好多幹部都還不會。”
“那你給我傳一傳。”
“現在給你講也不要緊,要死了。索繩子前用水把繩子泡脹,捆人之後水會把繩子脹得更粗,原來捆的就很緊,這一脹,那手還有不殘的。”
“那你現在還可以搞呀。”
“不行了,那時農場的銬子少,隻能用繩子,現在銬子多,也不允許用繩子了。要整人也隻能把銬子銬緊一點。”
丁所長邊說邊看熊彪的手銬。
“你這手銬銬的蠻鬆,一定是有人照顧你。”
“那裏有人照顧我呢,隻不過銬我的時候,我讓銬鬆一點,人家看我是一個死犯子,又老實本份,就沒有把我銬那緊。”
丁所長和熊彪說了一些話之後,他走到11檔李剛麵前,喊道:“站起來。”
李剛按規範動作站起來。
丁所長從11檔李剛開始搜身。
劉阿榮在一邊看著丁所長搜身,一邊注視著號子裏槍兵清監的過程。馬上就要查到三號水泥格了,他急的捅了熊彪一下。
熊彪這時沒有了主意,汗水從他的頭上滾滾落下。
熊彪向其他犯子看看,他在向其他的犯子尋求主意。
熊彪的急切的表情讓下麵的人都看出來了,下麵的人也都很著急。
6檔杜小健和7檔梁大狀用手傳遞著語言。
突然間,杜小健和梁大狀動手打起來了,你一拳、我一腳,跟著,兩人抱在一起摔打。
正在搜曹顯武身的丁所長趕緊過來製止。他抓起梁大壯的衣領:“媽的B,你們這些狗.日的搞邪了。”
丁所長的製止沒有起到作用。梁大狀掙脫他,又和杜小健柔道扭打,雙方還大聲的對罵。
風場裏搞的一片混亂。丁所長退到一旁,不敢靠近,隻是喊:“都去把他們格老子拉開。”
沒人去世拉。
外麵的打鬥聲和丁所長的叫罵聲混成一片。三個槍兵停止操監,提著牛鞭前來鎮壓。
杜小健和梁大狀被帶走,操監暫時停止。
號門一關,號子裏的緊張空氣頓時煙消雲散。
熊彪趕緊叫李剛:“快,去把鋸條拿出來。”
李剛快速跑回號子,取出鋸條,把鋸條放在腰上,用上衣遮住,再回到風場,把鋸條交到熊彪手裏。
熊彪接過鋸條,把鋸條另在自己的腰上,用上衣遮蓋住。
劉阿榮問熊彪:“阿彪,你還沒有被搜身呢,就藏在李剛身上吧,他才被搜過。”
熊彪說:“放心,丁所長他不會搜我。萬一搜出來,我一個人扛了,這件事本身就是為我而做的。”
大家不言。
不一會兒,丁所長帶著三個槍兵又回來了,繼續操監。
丁所長把沒有被搜身的人搜了一遍,當搜到熊彪時,他說:“你就算了,你的腳手都被銬著,也藏不了什麼東西。”
接著,丁所長跟熊彪繼續聊天。
槍兵把號子裏搜了一遍,又到風場轉著看了一圈。
槍兵出號子,丁所長也轉身欲跟著出去。
熊彪喊住他:“丁所長,上回操監,槍兵偷走了我一條煙,這回煙丟了多少,我去看看。”
丁所長勸道:“我說你個熊彪,你的*(*:錢)少了?就算送給別人抽幾包煙,有什麼了不起的,有什麼看頭。”
熊彪說:“有丁所長搭白(搭白:說話),也就算了,幾包煙無所謂,搞法不對。”
丁所長:“那有什麼對與不對......”
丁所長邊說邊離開號子。
一場突然出來的風波就這樣平息了。
丁所長走後,劉阿榮對熊彪說:“阿彪,看不出杜小健和梁大狀這兩個狗.日的腦袋瓜那靈,多虧了他們,要不然,今天掉得大。”
熊彪:“他們倆為了我們,現在正在接受處罰。我要是能出去,一定會好好來罩他們。”
吃晚飯前,杜小健和梁大狀被送了回來。
杜小健臉上有明顯的傷痕。梁大狀是被兩個外勞抬回來的——梁大狀坐在刑椅上。
刑椅是看守所懲罰犯子的一種工具。刑椅有點像遠久年代嬰兒坐的那種木椅,中間挖個洞,身體在洞裏。刑椅跟嬰兒椅不同的是,一個是木製的,一個是鐵製的。嬰兒坐在嬰兒木椅裏是為了保護嬰兒不受傷害。犯子坐的鐵刑椅是為了懲罰犯子,犯子坐在鐵刑椅裏要被戴上手銬和腳鐐。坐上鐵刑椅,不解開手銬和腳鐐,人是出不來的。
兩個人被押送回號子,並沒有流露出痛苦的表情,雖然吃了點虧,但是他們在為他們的計劃成功而感覺有點高興。
杜小健說:“本來也讓我坐刑椅的,隻是刑椅不夠了,搞的梁大狀一個人坐。”
梁大狀說:“坐刑椅倒是無所謂,一坐刑椅就是一個星期,不曉得趕不趕得上‘起義’。”
熊彪說:“我們等你。”
梁大狀說:“謝謝彪哥了,走不成就不走了。可這幾天要讓兄弟們受累了,還要專門有兩個人抬我上廁所,上風場.......”
熊彪說:“這算什麼,為了我的事你願意主動出來接條,你是我的好兄弟。”
劉阿榮說:“老子每天親自抬你,還有肖海峰,我們倆負責抬你。”
肖海峰接話:“是的,這事就交給我和阿榮了。”
正在說話間,外麵遠處傳來了雷聲。
李剛說:“彪哥,悶熱了兩天,這次可能雨下的不下。”
鍾建新說:“可惜,現在風場已鎖門,要不然,趁等會的大雨,我們很快就可以鋸完最後的兩根鋼筋。”
熊彪說:“不著急。”
到晚上9點鍾,大家都已上床,看守所的外麵刮起大風,狂風吹過一會兒後,天空又響起了震人的雷聲。
劉阿榮躺在床上說:“雷啊,在大一點吧,把該死的燈都給打滅吧。打滅了老子今天晚上好走。”
果不然,又一陣連續震耳欲聾的雷聲把電給打停了。接下來風聲更響,雨聲更大。
黑暗中,肖海峰說:“看勢頭,這場大暴雨可能還會下蠻久呢。”
肖海峰的話才說完,看守所走廊裏響起了值班看守黃皮的叫罵聲:“個*養的,號子裏全都格老子規矩點,不準發出一丁點聲音。”
號子裏靜悄悄。
一會兒後,黃皮又出現在樓上巡視道上,他挨個號子通知:“老子才接到通知,今晚來不了電,號子裏自覺的按規範做,睡一鋪的都格老子費點心。”
黃皮在樓上轉了一圈,消失了。
劉阿榮對熊彪說:“彪哥,時機啊!!!”
熊彪說:“我想也是的。”
“那我們行動吧。”
“還有兩根鋼筋呢。”
“我們現在就鋸。”
“好吧,安排李剛、曹顯武、鍾建新三個格老子把鐵門搞開,先把風場鐵門上的插銷鋸了。要注意,隻準用十分鍾,鋸不完可以等會鋸。黃皮那*可能等十幾分鍾就要巡視了。”
“這個,我按以前的辦法搞。”
“看得見嗎?”
“不要緊,這種事摸黑都可以搞,何況還有閃電可以照明。”
“好吧,趕快安排他們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