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最後的刑期
當天晚上,幹部從風口(鐵門上的小窗口,用於遞飯、遞文件)遞過來兩包煙和一個打火機。什麼話都沒說,老大知道,楊大員也知道,我們大家也都知道,這是楊大員臨走前兩天一包的的精神糧食,這兩包煙是他四天的精神糧食,把這兩包煙抽完以後,以後再每兩天發一包煙。
不過,盡管這煙是給楊大員的,他不一定享受得到,要看老大心黑不黑。老大的水板從幹部手裏接過煙後把煙交到老大手裏,早已幹渴的老大打開一包煙,抽出兩支,自己拿一支,給楊大員一支,點上火,雲裏霧裏享受起來。一包開了的煙和一包未開的煙被老大放進了自己的物品專櫃,這煙放進去,就意味著這煙是由老大支配的,楊大員要抽煙還需得到老大的同意。
這天晚上,因為楊大員的到來,老大對監號人員所從事的工作作了調整,原先負責管水的小陳就不管水了,專門為楊大員從事一種特別服務.這種服務其實也很簡單,就是每天為楊大員緾綁腿。這個綁腳是什麼樣子的呢,就是跟解放軍人打仗時的那種綁腿一樣。
這個綁腳不是用來方便打仗的,而是為了隔開楊大員腳上的鐵鐐與腿的摩擦,那種鐵鐐不是很正規的那種鍍鉻鐵鐐,是外麵鐵匠鋪用扁鐵加工出來的粗糙貨,笨重又磨腿。如果綁腿沒有,戴著這種腿鐐的楊大員走出幾步就可以見血。
除了緾綁腿的任務,小陳還負責為楊大員穿脫衣服,要給楊大員穿脫衣服很不簡單,他的腳鐐手銬都不能取,要想把衣服脫下或穿上,要有一定的技術水平。我現在想不起來這衣褲是如何脫穿的了,相信絕大部分讀我的文章的人都不會相信有這種脫穿衣服的功夫,這絕對是一門技術。
由於工作需要,我被調往水板(管水,而不是專門為板脈子服務的那種水板)崗位。
從楊大員來的這天晚上,號子裏必須安排人值班,為了大家的安全,防止楊大員變態自殺或通過扼勒殺死其他人,每兩個人值班一天,除了老大以外,每個人都要值班。
值班分上半夜和下半夜,晚上按鍾點交班,交班時間以看守所旁鐵路通過的火車為準。(因為沒有鍾表)楊大員的到來,給監號帶來了麻煩事,大家都不高興。好在第二天幹部又從風口裏遞進來了一副撲克,大家找到了心理平衡。楊大員的到來,給監號帶來了兩大特權:一是可以抽煙,二是可以玩牌。這是沒有死刑犯監號所不能享有的。
還有一點讓大家值得高興,凡值班的人每值一次班都可以得到一根煙抽,一根煙對於生活在社會上的人太簡單了,但對於生活在監號的人,他的價值超過了一根金條。
楊大員到來的第一天夜裏,他沒有任何言語,以我的估計,他很想說話,但他沒有言表能力。直到他上床睡覺,他隻對我露了一次笑容,這笑容算是對熟人打了一個招呼吧。對他投來的一笑,我沒去理會它,我隻覺得像他這種人死了也是好事,一次笑改變不了他愚昧的本性。
沒有理他,沒人知道該對他說什麼,楊大員的苦瓜臉換取不了其他人跟他講話的興趣,老大幹脆看也不看他一眼,歪著他的頭躺在鋪上讀他的雜誌。
以前和楊大員呆過一段時間,我居然沒有細細的觀察過他。也許是他變成了死犯子,我在這個夜晚特別審視了他,小夥子長得不耐,30多歲的年齡,一雙腫皮大眼睛,鼻子、耳朵、嘴巴安排的位置都還不錯,臉上有肉,但看起來不胖,他作為男人,我無法評價他是否英俊,但他如果是個女人,我敢肯定,她是一個不錯的美女。
因為天氣熱,楊大員隻穿了一個三角小褲頭,他坐在床沿上的時候,我看到他的裸身,他身上的肉長得不錯,肥肥墩墩的,如果穿上衣服又讓人看不出來他的肥。他的全身,也許占了百分之五十的地方,也許說得多了一點。
很難找出有連片的白肉,白肉盡被那些低劣的紋身分開了,記不清楚是些什麼紋身,花不像花,草不像草,這些紋身也許是他所追求的藝術吧,他拿這些紋身來表明自己的勇敢,表明自己是一個江湖道人,好在那些膽小怕事的人麵前脫掉衣服露出肌膚之時,讓那些被搶劫的人乖乖掏錢。
我厭惡他。
楊大員雖然在監號裏排在老三的位置,他的特殊身份給予了他的更多特權。從進入我的監號開始,他就像老大那樣被人侍候,可以不按規定時間起床,不按規定時間入廁,不按規定打坐,可以大聲講話,可以對下麵發號施令......。
所有這些特權,看得出他是多麼洋洋得意,這是他一輩子也沒有得到的東西,他總是生活在人群中最卑微的地方,這就有點像一句俗話說的:“窮人翻身,天下大亂”。
他進入我們監號後,當他擁有這一點特權後,監號裏睡下鋪的人日子不好過了,他要把他以前被人欺負的感覺加在那些災脈子產的身上,也許他覺得生活就是這樣,就是一部分人欺壓另一部分人,一部分是高貴的奴隸主,而另一部分人就是奴隸,他的心中沒有正常人格這個概念,他的感覺是臨死前老子也可以成為主宰者。
先說說為他服務的那個小陳,河南人,在本市偷竊被關進看守所。小陳的年齡是22歲,長得白白淨淨,文質彬彬的模樣,如果不是犯盜竊罪,我真難發現他有很差的人格弱點,要說弱點的話,可能就是他很善良,對任何邪惡都不會勇敢地抵抗,包括別人對他的任何欺辱。
在監號裏他總是善良地幫助別人,對待板脈子對他的“黑”,他頑強地忍受,並在忍受後保持平和的心態來對待他們。當然,我在這裏不能專門寫他,我在以後他的故事裏我會深刻地描繪他。
老大把小陳安排給楊大員做水板,可能是經過老大仔細考慮的。小陳是全監號裏所有人中最能保持溫和心態的人,我讚成老大的安排,我也覺得他是監號所有人中最能照顧好即將走向閻羅殿的人。
然而,小陳做得雖然很好,楊大員不是那麼回事。
楊大員來的頭一天晚上,小陳給他脫穿衣服,解綁腿。我們都看著小陳如何操作,也看著楊大員的表情。雖然小陳的動作很不熟練,但非常輕柔和細致,從楊大員那張死灰色的臉上可以看出他對小陳的滿意,到了第二天上午,小陳再給他穿衣服、綁綁腿的時候,楊大員變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