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九九八十一難
從樹上一躍而下,落到男人的身邊,我上下打量著他。一個月不見,他黑了,瘦了,目光卻銳利許多,如同利刃出鞘一般。
他穿著黑色的軍用背心,頭發銷成了平頭,額頭上有一塊手指大的疤痕。外麵套著一件軍用大衣,呼出灼熱的白氣,手中握著一把手槍,處於可以隨時開槍的狀態。
如果說之前我還能和他過幾招,現在的我恐怕一個照麵就會被他放倒,不知道這段時間他經曆了什麼,才能將一名刑警完全轉變成一名軍人。
他也在打量著我,如光銳利如刀,刺得我眼睛發痛。隨後他抬起拳頭,對著我的胸口來了一拳:“還活著!”
我的鼻子發酸,他的眼眶也通紅,一句還活著包含了千言萬語,所有的苦難在這句話麵前都變得一文不值。
我也回了他一拳:“還活著!”
眼前的人正是失蹤了一個多月的吳猛,在我調查校園跳樓案時,他就負責狼群的案子。不過他是在暗中進行,隻有孫隊一個線人,以至於連我也不知道。
就在前段時間,我被陷害,奉命去和吳猛彙合,這才發現廢棄的汽車修理廠中發生了一場大戰,隻留下滿目狼藉的血跡,最終被一把大火燒了幹淨。
我原本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吳猛,沒想到會在此時相遇,千言萬語堵在嘴邊不知從何說起,隻化作一句,還活著!
我看向旁邊的女人,她摘下鬥篷,拿去圍巾,真是失蹤三個多月之久的王秀。
關於他們二人如何走到了一起,這還要從我離開朝陽縣開始說起,坐在窩棚之中,吳猛給我講述了這段日子發生的事情。
我離開朝陽縣後,追捕陳秀的事情就落到了他的身上,期間也交過幾次手,但奈何陳秀太過狡猾,每次都會為自己留好退路。
幾次過後,非但沒有抓住她,反而傷了十幾個警員。不過她也沒有下重手,避開了要害,最多也就流點血。
然而這件事還沒完,一天夜裏,陳秀單獨找到吳猛,要談一個條件。她要吳猛幫助她找到我,隻要殺了我,她就去自首。
當時吳猛直接拒絕了,從那以後,陳秀就仿佛從朝陽縣人間蒸發,任憑吳猛怎麼找也找不到。
徐明在那個時候就被任命代理所長,和吳猛互相配合,圍追堵截,倒是遇到不少狼牙的人,小偷也抓了不少。
交火後,狼牙損失了兩個人,吳猛這方也有幾人受了傷。到後來狼牙的人也不見了,吳猛也準備撤離,結果離開時卻收到一封信。
準確的說,是他在回去的路上才發現信在衣服兜裏,上麵記載了一個地址,也就是廢氣汽車修理廠。
回到江城後,孫隊直接任命吳猛作為專案組的組長,暗中追查狼群組織的蹤跡。專案組的成立連局長都不知道,所以吳猛非常安全,在接到任命後,他立刻挑選了十幾名信得過的警察作為組員。
提到專案組,吳猛的情緒明顯低落下來,他低聲說道:“當時我不知道,這些人在未來的一周內,會全軍覆沒。”
他認為自己是罪人,如果不是他選擇了這些警察,那些人也就不會死。
我安慰道:“你也別太責怪自己,在答應進入專案組時,他們就做好了犧牲的準備。”
吳猛搖了搖頭,情緒很是低落,繼續說下去:
他率領著這些警員到了廢棄的汽車修理廠,當時那裏還有人在,見到吳猛來了之後,交給吳猛一封信就離開了。
信中告訴吳猛,她是王秀,狼群組織正在追殺她,她掌握了狼群的重要情報,需要吳猛的幫助。
根據王秀所說,她當時第一時間是想要找我,結果得知我被陷害,沒有找到,於是才找到了吳猛。
吳猛和王秀在廢棄的汽車修理廠進行了第一次碰頭,從王秀那裏,吳猛得到了狼群的許多重要情報,在他給我的大部分資料就是王秀提供的。
他們追查了一個月左右,最終鎖定了一個人,張成才。吳猛從孫隊那裏得到了張成才的資料,他本是想要臨時夫妻案的卷宗,結果發現卷宗不翼而飛。
不隻是臨時夫妻案,凡是關於狼群的案子,所有的卷宗都消失不見。
吳猛這時才知道,局裏有內鬼,他已經暴露,準備隨時撤退,然而這個時候已經晚了。
在他回到汽車修理廠後,距離很遠的時候就聽到了打鬥聲,出於警惕,他讓王秀留在這裏躲起來,自己進去看看。
王秀勸他離開,但是裏麵還有吳猛的兄弟,他怎麼能走!
吳猛回去了,正好看到一名警察被人砍破了腦袋,他怒火攻心,也不管對方多少人,喊著衝了上去。
對方不是狼牙的人,但狠辣程度卻一點也不輸與狼牙,吳猛的拳頭越來越重,身上也中了幾刀,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他努力睜開眼睛,發現隻剩下他一個人了,其他人都被砍死。他心中悲憤,卻冷靜了下來,知道現在必須要先離開,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隻要他還在,就還有翻盤的機會。
當初為了避免被狼牙的人一鍋端,所有的重要資料都記在每個人的腦子裏,這也是留了一條後路,隻要有一個人逃走,他們的調查就沒有白費。
正是想到了這層關係,吳猛才必須要逃出去,因為專案組的人隻剩下他自己。目前正調查到關鍵的時刻,必須有個人將調查結果送出去,送到我的手裏。
他不知道自己殺了多少人,也記不清自己中了多少刀,等他跑出去時,已經失血過多昏迷。
再次醒來,他就到了劉家村,住在村長的家裏,王秀守在他的身邊。
說到這,他掀起衣服,我看到了他身上密密麻麻的刀疤,如同一條條蚯蚓一般。
他苦笑一聲:“王秀那個時候每天冒險出去買藥買血袋,我這才支撐下來。”
說完他感激的看了眼王秀,王秀擺擺手:“我也是為了救自己,如果你死了,用不了多久,我也會被他們抓去。”
他靜養了十幾天,才能勉強走路,傷口看起來是可怕了一些,不過都是皮外傷,沒傷到骨頭,之所以昏迷,是因為失血性休克。
在養傷的這段時間他也沒閑著,讓王秀給他找來筆和本,將調查到的資料都寫在上麵,然後讓王秀交給我。
王秀偽裝成村姑,和村子裏的幾個姑娘一起到了鎮上,確認了安全後,通過水路到了江城。
之前就說過,江城的千江下遊就是華海,她雇了一輛漁船,從華海到了江城。
然而她還是暴露了,在千江上遇到了一艘漁船,漁船是狼牙的人假扮。當時漁船被堵住時,王秀就提高了警惕,看到狼牙的人將手背到身後,她果斷的跳江。
事實上,她的果斷正好救了她一命,狼牙的人掏出手槍,朝著她的後背射擊。
王秀不斷的下潛,子彈打在水中失去了威力,她也因此逃過一劫。
不過危險沒有解除,她距離江城還有三十多公裏遠,附近荒無人煙,再加上天氣變冷,她很快就被凍得嘴唇發紫。
隻能說天無絕人之路,這個時候她遇到了一個過路的夫妻,開著路虎,順路將她帶到了江城。
路上,她在車裏換上了幹衣服,吃了一些東西,總算緩了過來。
到了江城後,她小心小心再小心,終於查到了我的住處。結果那個時候我出去了,不在酒店,她不敢光明正大的出現在路上,隻能將包裹交給前台,自己躲在暗處看著。
直到看到我回到酒店,拿到箱子,她才鬆了口氣,返回華海。回去的路上也並不是一帆風順,這裏就不多贅述,總之為了將這個箱子送到我的手裏,沒比西天取經簡單多少。
我看著站在吳猛身後的王秀,心中不免有些欽佩,麵對狼群的層層追捕,還能將箱子交到我的手裏,她吃得苦不言而喻。
聽著都驚心動魄,可想而是她經曆的時候是有多麼的害怕,就算是我,也無法做的比王秀更好。
她回到劉家村後,就和吳猛在山上搭了個窩棚,這裏在她逃跑當日,鄭欣為了救她,曾經暴露過。
所以她和吳猛也隻有晚上才趕來查看,而且每次都小心翼翼,生怕率先趕來的是狼牙的人。
事情到這裏就結束了,剛剛的事情我都知道,我拍拍吳猛的肩膀,對著王秀點了點頭:“真是難為你們了。”
吳猛搖頭:“比起犧牲的十幾名幹警,我們這些都不算什麼。”
提起犧牲的人,我立刻挺起胸膛,肅然起敬。沒有他們,哪裏能得到如此多的線索,如今死後連屍體都見不到,實在是令人痛心。
無論是麵對吳猛還是王秀,亦或是因為這個案子犧牲的警察,我都感覺慚愧不已。我能做的就是遵循他們的遺願,將狼群組織抓捕歸案,給他們一個交代,也給江城的人民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