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無盡之塔
角色被傳出羅生門以後，許海洋和花傾城都陷入了沉默，直到花傾城的手機突然響起，這種沉默才被打破。手機屏幕顯示來電號碼無法識別，顯然已經被刻意隱藏，花傾城猶豫了一下，但電話一直在響，與那種響一聲就掛斷的“吸費”騙局不同，於是還是接聽起來……
“你好……”
“花花，是我……”意外地，電話裏傳來的是全職情人的聲音。
“老板？是你麼？怎麼還搞得這麼神秘，你消失這麼久，到底去哪裏了？”花傾城有些激動，滿心的疑惑都在這一刻釋放，恨不得一口氣把所有的問題一股腦兒問個清楚。“你突然什麼也不解釋就丟給我那麼多東西，還不叫我把你的賬號給風戀林，她找過我很多次……你們之間到底怎麼了？你趕緊回來，把那些東西收回去，你也該和風戀林好好談談，就這麼不聲不響一走了之也不是辦法……”
“花花，你聽我說，我現在所在的地方很偏僻，手機基本沒有信號，在縣城找了很久才找到這個可以外聯的電話，以後遊戲也不能繼續下去了，至於遊戲相關的東西送給你我最放心，至於你想要怎麼處理，都隨你好了，我隻希望你開開心心地繼續遊戲……至於我和林，已經沒什麼可能了，你也不必為我們操心，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也都要為他做出的選擇負責……”全職情人的聲音夾帶著絲絲拉拉劈裏啪啦的訊號雜音傳來，語意驚人，他卻講得出奇平靜。
“老板，你們到底怎麼了？看得出她還是很惦念你的，之前還要我把你的賬號賣給她，或許你們還應該坐下來好好談談……”不知怎麼的，花傾城忍不住想要替風戀林挽回些什麼。
全職情人沉默下來，似乎在考慮，許久才道：“反正我的東西都送給你了，隨你處理，我不管了……隻是，我與她再無可能！”
“老板……”
“好了，先前走得匆忙，沒有和你正式道別，總覺得放心不下，明天我就要到真正的無人區，想再找到能外聯的電話恐怕要很久以後……該說的我已經說了，總算踏實了，我們要出發了，花花，認識你很高興，再會！”
“老板，等等，你到底在哪裏，我……”
可是對方已經掛掉了電話，聽筒裏隻有“嘟嘟——”的忙音。花傾城又翻看了一下來電號碼，隻看到“來電號碼無法識別”的字樣。花傾城知道會出現這種情況有幾種可能，一個是對方刻意隱藏了電話號碼，一個是國際長途，可不管怎樣，她終究是沒法主動聯絡上全職情人了。
花傾城想起先前風戀林要從自己手裏買全職情人的賬號，以及後來在星巴克見到的林逸清，心裏終究無法釋懷，這樣一個外表清麗脫俗的女子，在遊戲裏竟然表現得如此熱烈不羈，而他們兩人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為何之前那麼執著於這段感情的全職情人反而是選擇決然離開的那一個？
“花花？”直到許海洋的聲音帶著試探響起，花傾城才從思索中回神。
“我在……”花傾城輕聲應了一句。
“現在想去哪裏玩？”許海洋並沒有追問先前的電話。
花傾城這才想起兩人的角色被傳出了羅生門，此刻還杵在原地發呆。
“許師兄，我總覺得我們剛才見到的那個塔和我先前的任務有些聯係，想再去奈何橋看看……”花傾城嘴上雖然這麼講，可想到奈何橋地圖的那個場景和氣氛，心裏還是有些毛毛的。
“奈何橋？是在人族地圖？以前我從沒有聽說過那個地圖……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去？”許海洋的問話讓花傾城頓覺輕鬆，若是許師兄陪著自己去，確實少了很多心理壓力，隻是要怎麼帶他去？先前收集的“路引”不知道是否可以交易。
“你能陪我去當然最好不過，而且我之前在那個地圖得到了一些物品，類似於傳送符，隻是不知道可不可以進行交易，等我看看，如果不行就隻能是從死靈淵進入試試運氣……”花傾城一邊說著一邊已經換到另外一台電腦，遊戲角色切換到女九華落花傾城。
由於霏雨紅塵和落花傾城是同一個賬號下的兩個角色，所以這兩個角色並不能同時登錄，一個角色登錄之後，其他同賬號下的角色即使在線也會進入自動“離線休眠”，但是花傾城把兩個角色分別在不同電腦上預登錄卻可以讓兩個角色的切換變得方便快捷。
落花傾城甫一激活上線，便跑去倉庫翻找出那些黃泉路上得到的“路引”，正想試試能不能擺攤交易，便看到自己身邊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黑色寂寞，她沒有想到許海洋會用這個號陪自己去奈何橋，心裏升起一種別樣的情愫，但對於“相思引”任務的好奇很快讓她放下其他，迅速點了黑色寂寞交易，把幾個“路引”拖入交易欄鎖定，交易順利完成的同時，她也在當前頻道打字：右鍵使用！
花傾城沒有想到自己重回奈何橋地圖竟然如此順利，而且還是帶著黑色寂寞一起。
兩人的角色出現的位置不是別處，正是三生石前，借著微弱的光線效果，但見青石紅字依舊，“今生已知前生事，三生石上留名氏，不知來生吾是誰，飲湯便忘三生事。”
“三生石，孟婆湯，真沒想到這遊戲裏竟然還有這樣的地方，先前從未來過也未聽人說起過，而且這場景做得真好，太逼真了……”許海洋環視周圍，不禁感慨。
“是啊，太逼真了，我第一次來的時候還很害怕，不敢一個人……”花傾城說到此處，又想起之前自己是和孤寂之藍來此任務，怕許海洋生出誤會，話說一半便停住。
“我不會再留你一個人……”像是對她承諾一般，許海洋一字一頓地道，語氣多了幾分認真和堅定。
“……”花傾城聞言反倒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幸好這時候遠遠地見奈何橋下鮮紅如血的河道中漸漸生出一團黑紫色的迷霧，如一麵不斷擴展開的圓形鏡麵依附在幹涸的河道地麵上，趕忙伸手一指，道：“許師兄，你看，那邊……”
順著花傾城所指方向，許海洋也注意到了奈河的河道中不斷聚集變大的黑紫色漩渦，觀察了一會兒，許海洋道：“花花，你在這裏等我，我走過去看看清楚……”說著黑色寂寞已經邁步朝著那漩渦的位置走去。
花傾城自然不肯原地發呆，緊走幾步跟在黑色寂寞身後。許海洋見狀倒也沒有堅持阻攔，隻是更加小心謹慎地觀察周圍變化，自然是要盡力護著花花周全。
兩人無話，一直走到那團黑紫色漩渦跟前站定，之前遠遠的看來，以為隻是傳送陣的能量石一般大小，直徑丈許的圓形區域，走近了才意識到這漩渦竟然如此巨大，直徑足有百來米的圓形區域還在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斷增大，隻不過增大的速度沒那麼明顯，站在邊緣俯看，如臨深淵，深淵之中，黑紫如墨，陰風徐徐，這種黑暗的吞噬之感倒是和先前見識的虞淵有幾分相似，卻也不禁相同。為了避免被那還在擴大的黑紫漩渦波及，兩人退開一段距離，才稍稍安心。
“花花，你說之前你做那個‘尋找蚩尤記憶’的任務在大巫師那裏斷了，後來在死靈淵下卻得到係統提示，又接到了奈何橋的任務……”許海洋思忖半晌，一邊點開當前副本地圖一邊回憶著花傾城先前和自己描述的任務過程。
乍看之下，這篇地圖很簡單，80%的區域都是空空蕩蕩“未開啟”地圖，隻有左下角一小塊區域有圖標和文字說明，地圖的頂端古體篆字書“酆都地府”幾個大字。地圖上已經開啟的部分則標注著死靈淵、無情海、奈何橋、陰陽道、三生石、閻羅殿……而他們兩人此刻所處的位置，在地圖上顯示是紅色的奈河河道，隻是在河道圖標上下另外各有一個虛線區域，如鏡麵對稱存在的塔樓狀——曰“無盡之塔”。
看到這個“塔”字兩人不能不聯想到先前在羅生門中見到的那一尊高塔，如今目測這黑紫漩渦覆蓋的圓形區域倒極有可能拓展到羅生門內高塔的基盤大小，而按照地圖所示，這無盡之塔不是以地麵為軸鏡像出現的兩個一模一樣的鏡像塔，便該是更迭著交替出現在羅生門內和酆都地府的同一尊塔，隻不過交替更迭的時候連帶頭尾也一並顛倒過來了。若果真如此，看眼前這情形，出現在此處的“無盡之塔”該是塔尖向下，朝著地下深處方向延伸的。
此刻，立在巨大黑紫色漩渦邊緣的軒轅弟子，盯著那深不可測的黑暗半晌，終於回望身邊的九華女醫生，“花花，敢不敢跟我跳一次這無盡深淵？”語音裏傳來許海洋低聲的詢問。
“當然……”花傾城回答得極快，話一出口方意識到自己被對方誆了一招，頓覺羞赧，急道：“許師兄，你真是的……不理你了！”
“別，我沒有別的意思……好吧，是我的錯，你可別再不理我了，那真是比叫我死還難受，大不了一會兒找個地方叫你可勁兒殺，直到你覺得出氣為止？”許海洋說得可憐巴巴。聽到對方“咯咯”的笑聲，才繼續道：“就知道花花不會那麼小氣，不會不原諒我的……”
“許師兄，咱們先不開玩笑了，按照你的推測，從這裏下去應該會如何？”此時花傾城也對麵前這個巨大漩渦也是無比好奇。
“我覺得是跳下去便永世不得超生的無間地獄……你還敢不敢跳？”許海洋戲謔一笑，不答反問，表麵上還是一句玩笑，可隻有他自己知道，這句話問出去之後他自己心裏有多緊張花花會給出的答案是什麼。
“要是有你陪在我身邊的話……其實，我們一起經曆過的危險還真不少……”花傾城心中掠過一絲惆悵，仿佛很久以前又仿佛就在昨天，從危機四伏機關重重的幻月洞府，到後來神秘莫測的長青門蚩尤神殿，甚至到後來他深陷重圍以及與聖天使同盟在淩霄城上的背水一戰，她和他一起走過無數或黑暗可怖或危險重重的境況，經曆了許多成長之痛，失去之痛，生離死別……但即使是那些時候，隻有花傾城自己知道，他的陪伴給了她多大的勇氣和安全感，不論是在遊戲裏還是在遊戲外，她能夠堅持著堅強地經曆過這些，他帶給她的一切，不管是積極的、愉快的、心酸的、疼痛的……她皆感激和接受。
花傾城的聲音頓了頓，才繼續道，“無間地獄麼？左右這也不過是個遊戲而已，而更可怕的……我似乎已見識過了……”後麵聲音漸小，倒像是自言自語了。最可怕的地獄之險惡也抵不過被仇恨迷失的人心，而這在她很小很小的時候已經見識過了。如今，他在她身邊，對著一個未知的黑暗之境，問出口的問題卻是如此鄭重，她知道他的話外深意，可她已經不敢輕許……
許海洋自然不知道花傾城講這些話的時想到的是從小到大的經曆以及後來時時困擾她的那些驚悚可怖的夢境，隻想到她可能說的是在遊戲任務時候的一些經曆，更何況此刻對這個無盡之塔實在好奇，聽到花傾城的話，以為她的意思是隻要是自己陪著她，她就什麼都不怕，心下自然很是受用，便不再玩笑，隻道：“花花，走……”說著兩人便一起縱身躍下麵前黑暗的深淵……
起初電腦屏幕陷入死一般的黑暗，隨即轉入飛速流轉的光影，如白駒過隙，光陰斑駁如梭，等到畫麵切換的速度減緩，兩人才得暇注意到身邊不斷流過的那些場景畫麵的內容——眼前飛逝而過的一幕幕，除了生老病死，輪回往生，還有拔舌、鋸手、刀山、油鍋、火海、血池……分明是傳說中的十八層地獄的各色刑法，可還不待兩人從那些可怕的畫麵中回神，眼前突然白光一閃，屏幕突然跳轉，再出現時，他們的角色竟然又出現在了奈河血紅的河道上，不遠處地麵上先前那個黑紫色的巨大漩渦仍如一個可以吞噬一切的深淵盤亙著擴大……兩人先前想過跳下去之後可能出現的無數種可能，卻萬萬沒有想到會在經曆了那一番可怕的場景瀏覽之後，再度回到幽冥酆都的奈何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