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故人
看著一笑泯恩仇在眼前消失不見，曉風霽月有片刻的恍惚，隨即想到了什麼轉向夜聽風吹雨，上前幾步剛要說話，卻看到對方說道：“我知道你想什麼，不可能……”
曉風霽月：為什麼？
夜聽風吹雨：沒有理由，就是不行！
曉風霽月：你都沒有聽我說是什麼事……
夜聽風吹雨：你不用說了，我是不會答應的！
從來沒見過夜老大如此近似孩子氣的耍賴表現。
曉風霽月：我想讓你幫我找到一笑泯恩仇……
夜聽風吹雨：我說了不行，我沒辦法幫你！
曉風霽月：如果我是以客戶的身份要求呢?我可以付費！
夜聽風吹雨：首先，幫裏規矩很清楚，不接受內部人的委托，其次，就算你現在退幫，墨狐也隻提供遊戲內服務，並不會涉及到玩家現實生活。所以我幫不了你，你最好也認清現實，盡快調整好自己。
曉風霽月：如果什麼都按照幫裏的規矩，那我現在應該被驅逐出墨狐，甚至被趕出這個服務器，師父，不論如何，求你幫我……
曉風霽月雖然是夜聽風吹雨唯一的弟子，卻很少會叫他師父，更多時候是稱呼老大，夜老大，隻有她遇到極為困難的事情求助的時候才會叫他一聲師父，因為幫主、老大是整個墨狐幫所有成員的，而師父是隻屬於她一個人的……
此時，站在自己麵前這個叫做夜聽風吹雨長青弟子，身形一動不動，可她卻覺得他一定很生氣，她認識他三年，從拜他為師的那一天起，她就知道，在這個利益至上的遊戲世界裏，不會再有誰比他對她更好且不計得失，可是三年的相處時光，三年的榮辱與共，三年的言傳身教都沒辦法讓她愛上他，隻因為有一個人已經先他一步進駐和占據了她的內心，沒給旁人留下任何空間……
沉默，死一般的寂靜在兩人間僵持著，仿佛天長地久之後，夜聽風吹雨終於開口：“我給你三天時間調整好自己，三天後你去接近慈航渡世，他是你的下一個目標……”說完，立即下線，身影消失在原地。
曉風霽月盯著夜聽風吹雨消失的位置，淚水再一次模糊了視線，雖然師父沒有答應幫她查一笑泯恩仇的現實身份，但是她知道以他的能力和人脈，這個根本不算難題，而他也沒有按照幫規趕她出去，還給了她一個新的任務，她知道，他是想讓她忘了一笑，因為慈航渡世也是一個九華，且實力與一笑不相伯仲。師父寧可相信她是喜歡九華這個職業才如此迷戀一笑泯恩仇也不願意相信她是單純的迷戀一笑這個人麼？其實她又何嚐不想忘記，在一笑泯恩仇毫不猶豫地下線之後，她已經再清楚不過一個事實——她隻是他的陌生人。
黑暗中，電腦屏幕的熒光映出一張淚顏，依稀可以聽到低低的啜泣，因為還沒有適應光亮，安諾半眯著眼睛想要盡快適應，對那個坐在電腦前麵哭泣的女孩，他還是有些印象的，她是沈冬陽找來的小看護。安諾是意識還沒有完全醒來，迷迷糊糊地想著現在是幾點啊，這小丫頭還沒有休息？她是在對著電腦哭麼？難不成又是哪部韓劇釀成的水災？
安諾試著動了動身體，沒有預期的劇烈疼痛，看來這幾天的臥床休息讓身體恢複得不錯。隻是一睜眼就讓自己麵對水災，還是挺考驗人的。
安諾小心起身，由於已經是午夜時分，他的貴賓病房裏也很安靜，即使是一點點的小動靜都很應該很容易被察覺，可是坐在電腦前的那個本該去外間休息或者過來照顧自己的小看護，此時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淚水裏，根本沒有察覺到他這個病人已經坐起來並盯著她看了好幾分鍾。
安諾英俊的臉上不禁凝眉，最後還是忍不住撥開手上的點滴針頭，掀起被子下床走近她，許是這一次動靜委實大了些，扯痛了傷口，也驚動了對方。
蘇菀菁抬眼看到安諾長身立在麵前的時候，幾乎“啊”的驚叫出聲，“大哥，你這是半夜扮鬼嚇人麼？再說，你不能下床的……還亂拔針頭，不想活了？”
安諾俯身下來掃了一眼電腦屏幕上的遊戲畫麵，又盯著蘇菀菁水霧迷離的眼睛，饒有深意地扯了個笑容道：“玩遊戲也能哭得稀裏嘩啦，你是我見過的第二個，真搞不懂你們……”
蘇菀菁一邊起身扶安諾回床上，一邊問：“你說的是你的妹妹？”
“是啊……”安諾沒有拒絕她攙扶自己的動作，卻也借機輕輕為她抹掉了腮邊的淚痕。原本被人看到自己落淚就不太自在，此時被陌生人這麼曖昧了一下，蘇菀菁哪裏還能淡定，反射性地用力一推，差點沒把“虛弱”的安帥哥直接“折斷”。
“你幹嘛啊！”蘇菀菁下意識地叫道，聲音因為夜晚的安靜顯得異常洪亮，可是當她看到被推倒在地的安諾因為疼痛而扭曲的俊臉時，又一時不忍蹲下來去攙扶他，雖然是這人對自己毛手毛腳在先，可到底他是重傷員，自己剛才著實太大力了。
“喂，你還好吧？剛才你突然那樣……我不是故意的啦……你……沒事吧？”蘇菀菁看到安諾痛苦的表情，蒼白的臉色，此時也嚇得不輕，對於之前大力推他開始後悔。
“嗯，我沒事……剛才是我冒犯了……對不起……”多麼似曾相識的一幕，連害怕自己碰觸的反應都跟花花這麼相像。安諾察覺到她的緊張，勉強一笑，慢慢撐著身體站起來，沒有去碰蘇菀菁伸過來攙扶自己的手。
“沒……沒關係……那你怎麼樣？要不要我叫醫生來看看啊？”蘇菀菁被安諾這麼一道歉，反而更加不好意思起來，雖然他嘴上說自己沒有事，可想到之前他連床都下不了，卻被自己推倒在地，如今又不用自己攙扶起身，也不知道自己先前那大力一推有沒有令他傷勢加重，她實在覺得尷尬又後悔。
“別擔心，我真的沒事，”安諾坐回病床上臉色已經好了一些，看到蘇菀菁擔心地看著自己，露出一個笑容，“幫我倒杯水吧！”
“哦——”蘇菀菁得了命令，好像終於從茫然無措中清醒，趕緊找杯子給安諾倒水，遞給安諾之前還不忘小心地吹了吹杯口的熱氣，“可能有點兒燙，你小心點兒……”
“謝謝，我沒事了，你是繼續遊戲還是準備休息了？現在已經過了午夜了……”安諾見女孩還杵在原地，雖然沒有表示反對，語意裏也表現出不讚同她這麼晚了還不休息。
“咕嚕嚕……”沒等蘇菀菁回答，一個不和諧的聲音打破了滿屋子寂靜，因為籌備城戰，她今天錯過了晚飯，此時五髒廟終於呐喊出不滿了。
安諾當然聽到了這個聲音，但是很有風度地沒有笑，隻是喝水的動作不易察覺地頓了頓，再抬首時卻道：“我覺得有點兒餓了，這麼多天一直睡著，基本沒怎麼吃東西，不如你陪我出去找點吃的？”
“那可不行，醫生說你還不能下床，你竟然想走出醫院，這太不靠譜了，不，是太瘋狂了，不行不行，絕對不行！”蘇菀菁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我們悄悄出去，沒人知道！”安諾不以為意，已經開始尋覓自己是衣物。
“那怎麼行？你要是真的太餓了，我那還有一包泡麵，原本是打算夜宵的，現在可以讓給你，算是對剛才推你……道歉……”蘇菀菁還是對之前的事情耿耿於懷。
“泡麵？你都是吃那些沒營養的東西麼？”安諾聽聞她本來打算用泡麵當夜宵，立即就想到妹妹花花也一定是經常這樣不愛惜自己身體，心下便是一陣莫名的惱火，可是看到蘇菀菁有些委屈的看著自己，又趕緊改口，“我是說……我大病初愈，你要我吃泡麵？”
蘇菀菁有些氣，她那麼大方地把自己的夜宵讓給他，他非但不領情，居然還挑三揀四嫌棄泡麵沒營養。可是病人最大啊，而且他說的也似乎有道理，她這種打不死的小強吃點兒防腐劑也就算了，他是病人，大病初愈確實需要補充營養。
“那——你想吃什麼？”
“出去看看再說，這個時間也不知道還能找到什麼……”說話間安諾已經穿戴妥當，見她還想勸阻直接伸手捂住她的嘴巴，不給她任何反對的機會，拉著她就往門口走……
因為已經是淩晨時分，醫院裏值班的醫護都有些倦怠，甚至在休息室睡下了，所以兩人很順利就溜出了醫院。
醫院門口的計程車是晝夜都有的，並不難找。
上計程車的時候安諾收到一條短信，蘇菀菁發現他的臉色變了變，沉默地看著手機屏幕許久不說話，蘇菀菁瞄了一眼那條短信，隻幾個字：啊諾，突然很想你……
因為一直沒聽到上車的兩人說目的地，司機顯得有些不耐煩，蘇菀菁趕緊道：“找個能吃飯的地方……”
“先去XXXX小區……”安諾突然說了一個小區的地址，蘇菀菁雖然沒去過，但是聽到是地處市中心地段的高檔小區，想來也不是她這種平頭百姓能奢望的。收回目光的時候，正好瞥見司機臉上不太自然堆起來的大大笑容，心中奇怪也沒力氣細想，她真的餓了，可眼下的情況似乎還不能立即開飯……
許是她臉上“我餓了”的表情太明顯，安諾不經意地輕聲道：“小區旁邊有家不錯的餐廳，難得的是味道不錯還是晝夜開放……”
“哦……”這人竟是在向她解釋麼？
快到達目的地的時候，遠遠可見小區富麗堂皇的大門，安諾卻是突然叫住司機道：“慢著，先不要開過去……”司機依言將車子停靠在馬路另一邊，安諾沒有立即下車，而是將車窗搖下一條縫隙，遠遠地注視著小區門口的一亮黑色商務車。那並不是一輛多麼豪華的車子，之所以吸引住安諾的注意力，是因為車子的主人正是他的得力屬下沈冬陽，而他並沒有吩咐沈冬陽來看花花，所以這個時候沈冬陽出現在小區門口絕對不是為了完成自己交代的任務，而接下來從轎車上走下來兩個人更是令安諾臉色大變。
沈冬陽從駕駛位置走下車子，小心翼翼地開啟車門，將一位三十歲上下的美麗女子扶出車子，而另一位黑衣的年輕男子則從車子的另一側走下來，接手美麗女子的同時，跟沈冬陽握手道別。因為隔著一條馬路，所以他們究竟說了什麼，安諾根本無從知曉，但是從幾個人的表情可以猜測，沈冬陽似有事情還不放心，想要繼續說點什麼，卻被美麗的女子以一個優雅的微笑製止住所有未出口的話語，之後，女子身邊的黑衣美男輕拍了一下沈冬陽的肩膀便扶著轉身向著小區的大門走去，門口的保安早已恭敬地為兩人開門……
安諾注意到，直到兩人在保安的照顧下，走進了緊靠小區大門的一幢別墅，沈冬陽才拉開車門坐回駕駛室，很快發動車子離開了。
眼前的情景若是旁人看來或許會覺得沒有什麼，指不定沈冬陽隻是送兩位朋友回家，而他的朋友又恰巧跟花花住同一個小區而已。可是問題就在於沈冬陽送回來的這兩個人的身份，女子是少有的美麗溫婉，一顰一笑都盡顯高貴優雅的氣質，而和她一起的那個年輕男子說起來還算是男孩子，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卻已經俊美得不同凡響，少有的琥珀色眸子更顯示其不容忽視的尊貴身份，再配上與其年齡極不相稱的深沉眼神，怎麼看都是耐人尋味的。如果說安諾是第一次見到這個漂亮男孩子，那麼那個高貴優雅的女子他便再熟悉不過了，那是一個才華橫溢的女子，她的才情和她的美貌一樣令人炫目，他從十一歲開始跟著她學習珠寶相關的知識，從美學到繪畫再到珠寶設計，從珠寶鑒賞到雕刻技術再到首飾加工，她帶他走進一個絢麗繽紛的世界，也帶他領略了最初最美的心酸浪漫，在他幼小的心靈裏，她曾是年少的他追逐多年的夢想，而現實卻殘酷地告訴他，她最終成為了他父親的妻子。
“你們是要在這裏下車還是要去別的地方？”司機已經顯出不耐煩。
“哦，從這邊直走吧，轉彎後不遠處有個西餐廳，到那裏停車就好……”安諾從思緒中回神，對司機歉意一笑。
這一餐兩人吃得很安靜，蘇菀菁感覺到自從在小區門口見到那幾個人之後，確切將是見到沈助理之後——因為她隻認識沈助理，這個超級帥的“病號哥”就變得異常沉默，可是她又不好多問，畢竟兩人連熟悉都夠不上，總不好探人隱私，就算她很喜歡八卦，可在這麼一個超級帥哥麵前多少還是要維持一下美好的淑女形象，要矜持，不能八婆。所以就算她心裏好奇得要死眼前的帥哥和沈助理還有先前的帥哥美女到底有什麼“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她也不好貿然問出口……
“那個……我吃飽了……你……”蘇菀菁盯著安諾麵前那一盤動都沒有動過的意大利麵，又看了看自己麵前風卷殘雲一片狼藉的空碟子，有點兒不好意思地看著安諾，心裏卻把自己毫無形象的吃法數落了一百八十遍。
“哦哦，那……我們走吧……”安諾從沉思中回神，看了一眼蘇菀菁和她麵前的空碟子，輕鬆一笑，伸手示意侍者結賬，可是當手伸到口袋裏掏錢包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帶錢包。
“先生您好，這是您的賬單，一共140元人民幣……”侍者盯著安諾有些僵硬的動作，眼睛裏已經有了了然之色，嘴巴卻還是客氣地說道。
“走得急了，我沒帶錢包……”安諾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蘇菀菁，對方也是一皺眉，緊抿著嘴唇掏出她粉紅色的小錢包，小心翼翼地拿出裏麵僅有的兩張粉紅色“毛爺爺”遞給侍者。看那神色，估計心裏已經把安諾的十八代祖宗問候了一遍，先前出租車的錢就是她付的，他大少爺下了車就往餐廳門口走，坐下直接點吃的……早知道這家餐廳兩盤麵條幾個小點心就要一百多塊，打死她都不會跟著進來……
“麻煩你，這盤麵幫我打包……”蘇菀菁看著那盤動都沒有動過的意麵，心裏更是一肚子的火，要是他也吃了，她還可以對這個挑刺又難纏，還不帶錢包的家夥發作，如今人家是一口沒吃，都是她自己在狂吃一通，現下倒是她不好說他什麼了，真是倒黴，從遇到他開始她就在一直倒黴……
“如果，我們不回醫院，你有地方可以讓我住嗎？”安諾並沒有理會蘇菀菁此刻難看之極的臉色，卻是輕聲問出一個更“驚世駭俗”的問題。
“啊？不回醫院？你瘋了？嗚……嗚……”蘇菀菁聽完之後第一個反應就是驚叫出聲，卻被安諾一把捂住嘴巴，她掙脫不開他的力道，隻好拚命地搖頭。
安諾盯著她的眼睛，俊臉幾乎貼著她的，壓低了聲音道：“現在好像有人要殺我，我不能再回醫院了……你得幫我，要不我死定了……”
這句話著實有效，蘇菀菁立即不再掙紮了，眼睛緊緊盯著安諾，片刻之後緩緩點頭，安諾這才慢慢放開自己捂住她嘴巴的大手。
蘇菀菁緩緩舒出一口氣，才道：“你是說沈助理要殺你？滅口？
“我還不能確定……”安諾神色一暗，在抬眼全是祈求之色，好像她如果不幫他，他就會立斃當場、死無全屍。
“那……去我學校吧，招待所將就一下。”蘇菀菁終究心裏一軟，沒法見死不救。
“那就謝了……”安諾回她一個無害的笑容，徑直朝餐廳門口走去，哪裏像是被人追殺的人？
蘇菀菁心中暗叫不好，忽然覺得自己是被算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