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巔峰”應聘
很久很久以後，歐陽回憶起當時她躲在人群裏，猝不及防地看到那張尋覓已久的俊臉時的慌張失措，仍是會心有餘悸，可是那個時候她怎麼也不會想到，那一次的意外邂逅竟影響了她的一生……
那時，她坐在等待麵試的人群裏，看著身邊那些衣著光鮮，妝容精致的女孩子或補妝或講電話的樣子，耳邊是鶯鶯燕燕的嬌嗲談笑，再度覺得自己跑來“巔峰”應聘的做法當真荒唐至極，然而，再想到自己兩次見到“那個人”都是在“巔峰”，猜想他極有可能是在“巔峰”任職。特別是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他似乎是以類似夜總會“管事”的身份出來製止那群紈絝子弟“嗑藥”的，而在咖啡廳的那次，似乎也是在和那位貴婦人商榷事情……
所以，在多次向“巔峰”的服務員打聽他的消息皆無果之後，歐陽才決定自己深入“巔峰”，她天真地想如果他真的在這裏就職，總有機會見麵的吧！可她並沒有意識到，她這樣的做法無異於引火自焚……
然而，她真的沒有想到，自己在走廊裏等待應聘的時候，竟然真的會遇到“熟人”。是的，她首先看到了蕭彧，蕭彧算得上大院裏跟她一起長大的發小，幾年前去參軍，然後又去國外進修，前不久剛剛回國就在自己的生日PARTY上結識了她的姐妹妮妮，兩人隨即墜入愛河，現在竟然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好吧，她其實並不是想說蕭彧，雖然與蕭彧在這個地方偶遇實在不是一件令人輕鬆的事，她承認蕭彧身邊的那個一襲黑色手工西裝，渾身上下散發著懾人氣勢的男人才是讓她不安的主要原因，為什麼他的臉偏偏跟她記憶中那張已經印象模糊的俊臉長得一模一樣？
幸好他們還沒有看到她，然而她卻不知道自己該走過去打招呼，還是應該趁著還未被發現而趕緊“逃走”……
緊張，她從來沒有這樣緊張過，連參加高考等待進入考場的時候都不曾慌亂過半分的心，此刻卻早已亂了節奏，心跳如擂鼓，撞得她的胸口微微生痛……
“歐陽？你怎麼會在這裏？”蕭彧的聲音難掩驚訝。現在可是大白天，巔峰是下午四點以後才會營業的，而且這是“巔峰”的辦公區，在這裏見到歐陽大小姐，實在是不能不讓人感到“意外”！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啊，歐陽暗暗閉了閉眼睛，不過這樣一來她也不必在繼續糾結是離開還是過去打招呼了，趕緊整理了一下心情，換了一張明豔照人的笑臉迎上蕭彧的一臉驚訝。
“啊，真的是……好巧啊！你……怎麼也在這裏？”歐陽笑得有些不自然，說起話來像在咬牙切齒，而蕭彧看了一眼身邊的方容，考慮到不方便透露其身份，所以隻好含糊地應了句：“啊，有點兒事……”
方容眯起眼睛，在蕭彧打招呼之後，看到有個女孩緩步走過來的時候，他也認出眼前這個明豔美麗的女孩便是之前和自己有過“一夜情緣”的那一個，他隻是沒有想到她竟然會是蕭彧的“熟人”。原本他極少會這樣堂而皇之地出現在“巔峰”，一直以來他都是隱匿在幕後“運籌帷幄”的，他的得力屬下郭若海才是“巔峰”對外的總經理。今天若不是蕭彧突然打電話說有急事和他商量，他也不會走出自己的辦公室下樓迎接這個兄弟，更不會在這裏意外地遇見她，他當然知道這個女孩曾多次來“巔峰”打聽他的消息，他不知道她為什麼那麼執著地想要找到他，是不是和那些喜歡糾纏和對他抱有不切實際幻想的女人一樣，想要從他的身上得到些什麼？總之，他從沒打算讓她找到他，今天的見麵真的隻是一場意外！
眼前這個女孩叫歐陽？哦，是的，那天之後他還打電話問過她的名字，好像是個很特別的名字，但是後來他幾乎已經忘記了，現在聽蕭彧叫出來，才勾起些許印象……
見“他”麵上沒有什麼異樣，心裏不禁有些暗暗的，說不出是難受還是什麼，或許他早就不記得自己了……若對方真的徹底忘記了，歐陽反而覺得釋然，反正現在自己已經知道“他”和蕭彧是認識的，算是找到“他”了吧，與他相認反而不急於一時，便把話題繞到蕭彧身上，免得他們探究自己會出現在“巔峰”的原因。“聽妮妮說，你們差不多要定下來了，正籌備著雙方父母的見麵呢！我可算是你們的大媒人，到時候你可別忘了給我的紅包要包的大些哦！”
“嗬嗬，那是自然……哦，你還沒有說怎麼會在這裏？你……手上的是？”然而蕭彧並沒有因此放過歐陽，他的目光落在歐陽手上的文件袋上。與此同時，站在蕭彧身邊的方容已經伸手抽去歐陽手裏的文件袋，直接打開，抽出裏麵她的應聘簡曆快速地瀏覽起來……
“簡曆？你是來應聘的？！歐陽……不是吧你？”蕭彧在看清楚方容手裏那幾頁打印紙的內容後，難掩一臉驚訝，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難想象那麼高貴美麗的歐陽大小姐，居然到“巔峰”夜總會應聘——別說這是本埠最具影響力的夜總會，充滿香豔和曖昧的聲色場，就算是普通餐廳的女招待都很難跟她書香門第兼“官二代”的大小姐身份搭上邊吧？真不明白這些女孩子到底在想什麼？簡直不可思議！
“啊……這個啊，隨便……賺點兒零花錢，也算是假期社會實踐啦！”歐陽在心裏把蕭彧罵了一百八十遍，心說，你管我那麼多幹嘛，趕緊帶著這尊大神走人不就得了……可麵上卻要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臨時找了個看似不錯的借口。
然而，歐陽的話聽在有心人耳朵裏，卻成了另一番解釋——缺錢花就可以什麼工作都做——哪怕是“女招待”、“酒家女”？當然，方容並不知道，在歐陽的意識裏，“巔峰”跟一般餐飲或者服務業沒什麼兩樣，隻不過就是粗重的體力勞動多於腦力勞動吧？不都說“職業無貴賤”的麼？憑雙手勞動吃飯，沒什麼丟人不丟人的！如果被分配到前台或者西餐廳收銀什麼的自然更不會有什麼不妥了……
“歐陽……你缺錢？需要多少？”蕭彧歎了口氣，看她說得多輕鬆，恐怕連“夜總會”都沒進過！她一定不知道“巔峰”是什麼地方才傻乎乎地跑來應聘的，可看看那些在大廳裏等候應聘的形形色色的香豔女人，哪一個不是風塵味兒十足的！再看看她，一張不施胭脂的俏臉，齊劉海、直長發，格子襯衫牛仔褲，根本就是一個幹幹淨淨、清清爽爽的學生妹，怎會是來這種地方工作的女人？所以，蕭彧第一個反應就是這丫頭肯定沒搞清楚狀況，估計是缺錢用急瘋了，這要是叫她父母兄長知道她走進這裏估計都得罰她禁足，更別說來這裏工作了！蕭彧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寧可自己先拿錢給大小姐用去，也要趁早打消她在“巔峰”找工作的念頭。
“哎呀，不是錢的問題啦，我也是想多了解了解社會啊，多學點兒社會經驗總沒壞處的……再說，成天讀書都讀傻了，我是出來長見識的……”歐陽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很淡定，也忍著不看“他”那雙幽暗深邃的眼睛，甚至對他探究的燙人目光視而不見。她隻把自己的目光鎖定在蕭彧身上，希望他趕緊帶著身邊這位“大神”離開，她也好趕緊脫身。事實上，若不是為了找“他”，她也早不打算留這裏了，從一踏入這裏，看到那些等待麵試的人群，她便有轉身衝出去的衝動了！就算她再不解世事也知道那些滿身香水、嫵媚妖嬈的女人是從事什麼行業的……
“你想應聘什麼職務？”誰也沒有想到，一直站在旁邊沒有出聲的方容竟然開口開口問出這樣的問題。
這個聲音幾乎令歐陽渾身一顫，她曾經無數次回憶的聲音竟然真切地再次出現在自己的耳畔，這令她覺得恍惚……
“額，也對，你是學貿易的，做個會計或者文員什麼的也不是不可以……雖然對外不太好……可也不算太……倒是我狹隘了……對不起！”蕭彧轉念一想，反而為自己的失言感到不好意思，再說，他身邊這位可是“巔峰”的正牌大老板，在方容麵前毫不掩飾地表現出對自己的朋友歐陽到“巔峰”工作的不認同，這也實在是太失禮了，趕緊衝方容歉意地笑笑。
“啊，這個……我還沒有想好……”歐陽心中暗自叫苦，她之前哪裏考慮過這些，原本來這裏就是抱著無論什麼職務都無所謂，隻要可以潛伏下來尋人就好的心理，如今她已經找到了“他”，根本連應聘的打算也沒了，哪裏還用得著浪費腦細胞想那麼多有的沒的……
方容看著麵前這個明豔美麗的女孩雙頰漸漸暈染開酡紅，眼神也變得躲閃和無措起來，便不動聲色地掏出一張卡片，上麵隻有方容的名字和一串電話號碼，和文件袋一並遞給歐陽道：“你拿著這個名片去十層的辦公區找高經理，你把簡曆交給他，再跟他說明你對應聘職務的要求，他會幫你安排的……”說完拍了拍蕭彧的肩膀，便轉身走了……
蕭彧別有深意地看了看方容離去的背影，又看了看盯著方容留下的名片出神的歐陽，終於還是淡淡地說：“工作的事情建議你再好好考慮下，我也不會和任何人說今天在這裏見到你的事，先走了，有事再聯絡……”
歐陽惠子跟蕭彧揮揮手，叫他不必擔心，便攥著方容留給她的名片一溜煙地出了“巔峰”，直到她離開“巔峰”很遠才停下腳步，展開那一方珠光紙製的硬卡片，盯著上麵簡單的內容看得出神。極簡潔的設計，散發著淡淡的茉莉香，方容，是他的名字麼？看來她之前的猜想果然沒錯，他確實是在“巔峰”管事兒的，而且剛才他還幫自己開後門呢！想到這些，美麗的臉上有染了一層紅潤，一絲甜蜜也在心底化開——今天能拿到這個聯絡方式，自己也算沒有白忙活一場……
很久以後，歐陽再回想起那天自己拿著方容的名片立在街頭傻笑的情景，還是會露出幸福的表情，可是笑過之後，她再用過境千帆後的淡漠審視曾經那個“膽大妄為”的年輕女孩的時候，竟然也會心生不忍，她不知道，如果那個時候有人告訴她未來將要發生的這一切，她還會不會義無反顧地任由自己深陷下去，她還敢不敢去招惹那個喜歡冷笑著看她因為怕他而顫栗、因他的溫柔而沉淪的“惡魔”……或許，這就是命，是孽，亦是緣！
離開“巔峰”之後，歐陽沒有返回“花之都”的工程現場，或許若她回去了，花傾城也不會被困在漆黑的大廈裏，不會獨自在黑暗中與久違的記憶重逢，讓塵封已久的記憶碎片重組還原……
如果那天歐陽之後直接回到跟父母兄長同住的大院裏的家，而不是去了母親作為考入重點高校的獎勵而為她購置的私人小公寓，或許一切都不會是後來的那個樣子……然而生活不存在“如果”，一念之間，便是一生注定……
方容坐在“巔峰”夜總會最大的豪華包房裏，麵前二十幾個美麗的女孩站成一排，能夠被帶到方容麵前的自然都是已經通過了今天應聘初試的，她們每一個人都稱得上天使臉蛋、魔鬼身材，主管人事招聘的經理許豪年近四十、氣質儒雅，看起來更像個老師或者教員，哪裏看得出是給夜總會招聘“服務員”的。
按照以往慣例，招聘這種小事，容哥是不會親自過問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今天下午他竟然接到容哥的助理高岩的電話，說容哥晚上要親自複試今天招聘通過的女孩們，他隻好趕緊安排下去。此時，容哥坐在這裏已經盯著這群女孩子看了十幾分鍾，卻一言不發，這著實讓他這個久經“殺場”的老江湖都覺得事情蹊蹺，心裏也跟著毛毛的……難道是自己做事出了什麼紕漏？應該不會，他向來行事謹慎，而且操守良好，雖然做的是招聘“美女”的工作，自己卻絕對不沾“腥”，就算偶有“應酬”需要，都會自覺付費，不會授柄於人，而且，他有自己的原則——“巔峰“有關係的女人他是絕對不碰的！所以容哥才會信任他，把這個“羨煞旁人”的工作交給他……
許豪拍了拍手示意女孩們安靜地站好，才清了清嗓子，道：“我給大家介紹一下……”
“不必了……”說著方容已經起身離開，留下一臉錯愕的許豪和一眾美女的猜疑、議論。
高岩對許豪揮了揮手，示意他不要多問，便跟著方容出了包房。直到回到方容自己的辦公室，高岩才忍不住提醒方容：“剛才我去監控室調取錄像，您要找的那個女孩沒有參加麵試就離開了……”
“我什麼時候讓你去找監視錄像了？你是吃飽了太閑沒其他事做了麼！”方容低吼了一聲，隨即不耐煩地扯鬆了領帶，坐到寬大的真皮沙發裏……
高岩識趣地閉上嘴巴，心裏卻十分清楚自己的老板此刻又是因何這樣煩躁——如果容哥不是因為那個叫歐陽惠子的女孩沒有遵照吩咐找他遞簡曆，而且拿到了名片卻一直沒有給容哥打電話，才惹得容哥現在這麼坐立不安，那他這個貼身助理可以直接卷鋪蓋回家了。高岩心裏雖然也在納悶這個女孩之前明明好幾次來“巔峰”打聽容哥的消息，可如今得了電話怎麼又不肯打來了？但是嘴巴卻緊緊地抿著，他知道眼前這個男人此刻是最不能惹的，否則後果絕對很嚴重！他現在就是一個漲得滿滿的皮球，一碰就爆炸的主兒，誰要是看不出眉高眼低的給他找了借口煞氣，那才真是當了炮灰都不能喊冤枉的杯具……
方容看著高岩似乎語言又止，知道他應該有事，卻不敢開口煩他，終於不耐煩地道：“你還杵在這裏幹嘛！有事就快說，沒事就滾！”
“剛才‘花之都’的沈冬陽打電話說有急事，所以今晚和您的會麵取消，再約時間……”其實他們並沒有想到霍家會和“花之都”牽扯上關係，所以當沈冬陽打來電話約方容見麵，說是要談談那些照片的收購價格的時候，方容著實意外了一把，他並不想因為這件事得罪“花之都”，倒不是不敢，隻是覺得因為一個無足輕重的女人惹上一場麻煩，實在不值得，倒不如賣個順水人情給“花之都”，說不定在生意場上還多了一個助力，何樂而不為？所以，就答應了沈冬陽會麵的要求，而如果不是高岩提醒，他還真把今晚這個約會忘得一幹二淨了。現在倒是對方提出有事改約，他也樂得自在，尤其他現在心情很不好，就算對方不提出來，恐怕他也考慮是不是需要改約……
“嗯……”方容應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後閉上了眼睛。
高岩走過去將手裏方容的大衣掛好，又把方容的手機放在離他最近的小幾上，不動聲色地壓了一張紙條在手機下麵，才輕聲道：“今晚是我的班。”然後悄悄退了出去……
高岩離開後，方容緩緩睜開眼睛，瞥見自己的手機和下麵的字條，翻身坐起來伸手抓過字條看罷不禁微微皺眉，心裏咒了句：“臭小子！”卻還是拿起手機按下字條上一串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