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死而複生悲喜轉

已是深秋時節,朝凰城中種著梧桐樹的街道上,都顯得有些冷清。

吳君這幾日來,日夜難眠。不知為何,每一次睡意正濃時,總是會有一些怪異的東西在眼前晃來晃去。久而久之,一直未能休息好的吳君,終於病倒了。

自吳君上任之後,在朝中雖然沒有多大的人脈,但也因了張相的關係,那些依附著張相的官員,也時常到吳府中走走。這一次聞得吳君病倒,自然是少不得走動一番。

吳君早已經以吳夫人年邁,需要到鄉下靜養為由,將吳夫人等一族親眷都送出了朝凰城。這一下病倒之後,身旁雖有服飾的丫鬟與家丁,但是到底也讓吳君心中多了幾分淒涼之意。那些打著來看望他的官員,連他的房門都沒有進來過,而是將各自帶來的禮品等物交給了吳府中人之後,便就以各種理由打道回府。這一來,更是讓吳君看清了人情冷暖。

幾日來,吳君的書童林潼倒是寸步不離的守在吳君的病榻前,噓寒問暖的,倒是讓吳君心中稍稍有些暖意。

隻是,他這病來得奇怪,請遍了朝凰城中的名醫郎中,始終都看不出吳君到底生了什麼病,隻是開一些養身的藥方罷了。

林潼倒是真心關切吳君,在一個個名醫束手無策之,又見吳君病情加重之後,這才上了相府,請了相爺出麵,找了宮中禦醫往吳府上走了一遭。

可是,就算是宮中禦醫能人盡出,還是沒人能夠診斷出吳君到底生得什麼病。這樣一來,倒是連張相也著急了起來。原本他還想好好的栽培一番吳君,並已經有打算向皇上推薦了吳君擔任大將軍一職。可是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生了一場莫名其妙的病。若是能夠治好,倒也無須擔憂,可是眼下偏偏連是什麼病情都無法診斷出來,若是吳君有個不測,他的計劃又要落空了。

張相心急之下,唯有請了聖旨,張貼皇榜,尋訪能人異士,隻要能夠治好吳君的怪病,便賞黃金萬兩。

這一日,雲影在府中也得知了吳君生得怪病的消息,雖然兩人從未謀麵,但是念在同朝為官的份上,倒也有了心思準備去探望吳君一番。

就在雲影命人備下了人參何首烏等名貴藥材時,鏡花軒中卻來人了,說是奉了齊宣之命,請雲影往鏡花軒中一會。

雲影見狀,也沒做什麼逗留,隻是吩咐了管家將這些東西送到吳府,代她看望一番之後,便離去了。

林叔奉了雲影之命,晌午時分到了吳府。那吳府門口守衛的家丁自是認得林叔,連忙便將林叔引進了門,往吳君房中帶去。

林叔的心境不同那些官員,看望病者自是要到床前慰問一番。兩人正往吳君廂房而去時,卻從吳君所在院中忽然傳出一聲慟哭。林叔心中一慌,細細聽去時,那哭聲便就已經震天動地了。

給林叔引路的小廝聞得哭聲,也顧不上林叔,三步並作兩步,飛快的向吳君房中趕去。林叔心中已經有了猜測,隻覺得不妙,便也顧不上年邁,緊步跟上。

才到了小院中,見吳君所住的廂房大門開著,裏麵幾個丫鬟正來來回回的忙碌著,手中捧著的都是早在吳君病情加重時就已經備好的壽衣之類的。原本是想拿這些衝衝喜,誰料到卻成了吳君的催命符。

林叔見過吳君幾麵,打心底倒是挺喜歡吳君的,若非齊宣的出現,他還真有心想將吳君與雲影配對。卻不料,這吳君雖是少年兒郎,但身子竟是這般的弱,年紀輕輕的就已經魂斷家中。

不過既然來了,總是要瞧一眼的。林叔便就打著這樣的主意,跨進了廂房中。吳家合租親眷,未見一人,房中忙碌的都是家丁與丫鬟,還有那不知從何處請來的大夫。

“少爺,你醒醒啊,你不能死啊,你要是死了,讓我怎麼跟老夫人交代啊!”

“少爺,你跟我鬧著玩的吧,你快起來啊,別睡了。要是老夫人看到了,又該說我了!”

“……”

那伏在吳君床邊痛哭流涕的,便是上次跟隨吳君到將軍府中的小書童。林叔聽得這一聲聲痛哭,不禁也是一陣哽咽,眼角已經濕潤。

透過淚光向房內看去,吳君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臉色蠟黃一片,雙眼似睜未睜。已經有家丁正準備將吳君的床鋪搬到大廳中來,卻被書童給攔了下來,大罵道:“混賬東西,還不將這些東西收拾起來,要是叫少爺看到了,病還怎麼好的起來!”

“潼兒,少爺已經去了。乘著少爺的身子還暖和,趕緊幫少爺把衣服換上吧。若是遲了,隻怕是不吉利!”一個張羅著搬床鋪的家丁忙勸道。

“你說什麼,你若是再多說一句,信不信我扒了你的皮!你們都給我下去,誰都不準碰少爺,趕緊去請太醫,請名醫,把這朝凰城中所有的大夫都給我請來!”林潼狀若癲狂,雙眼紅紅的怒睜著,對著跪在房中的一眾丫鬟家丁吼道。

幾個年長一些的家丁互相看了看,便就有兩人騰出手來,抓住那書童,想要將他拖出吳君的房間。誰料那書童雖然看去年紀不大,身板也挺瘦弱,力氣卻是大的很。兩個魁梧的家丁都沒有辦法將他拖走。

見狀,便又有兩個家丁加入其中,四個人終於將不斷掙紮大罵的書童給按住了,正要拖出吳君的房間時,忽然從房外就傳進一陣婦人的哭聲:“我的兒啊……”

原來就在張相發布皇榜時,就有吳府的人回了鄉下通知了吳夫人及吳家合族親眷。那吳夫人還在鄉下的時候,就已經哭得暈過去了數次。一路趕往朝凰城時,也不曾停止過哭泣。等回到了吳府時,聽聞吳君已然合眼,更是哭得死去活來。眾親眷拉都拉不住,就往吳君的廂房衝將過來。

林叔在大廳中聞得院內哭聲時,便見一個滄桑的老婦人顫顫巍巍的進了大廳。那樣子,看的林叔著實的辛酸,便上前扶了吳夫人一把。

一眾丫鬟家丁跪在廂房內,聽得老夫人的哭聲後,便也一個個的在暗自抹眼淚。按著書童的四個家丁見狀,便也鬆了手,趕過來扶住了吳夫人,勸道:“老夫人,請你節哀,少爺已經走了……”

還未等吳夫人衝到吳君床前,院外便又起了一陣動靜。林叔不忍看房中的悲情,退到了大廳中時,便看到院中幾個家丁正往這邊趕來,身後還跟了一個著著一身黃色道袍的道士,道袍胸前是一個黑色八卦圖案,手上執著一柄拂塵。

一行人進了大廳之後,便就聽得隨行的一個家丁道:“老夫人,少爺有救了,少爺有救了……”

林叔瞧了兩眼那黃衣道士,倒真正有幾分超凡脫俗,人還未靠近,便覺一身渾然正氣。那道士神色始終淡然,似乎對於人世間的生死早已經看透了一般。

那吳夫人正是悲痛至極,忽聞得這樣的聲音,又是一陣喜從中來,隻覺得眼前一花,人便已經倒了下去。幸好身旁的幾個家丁眼疾手快,已經扶住了吳夫人,便就將她安置在廂房中的一處軟椅上。

林叔覺得好奇,便也走近一瞧。那道士進了廂房之後,不過看了一眼吳君,眉頭就皺了一皺。隻見他口中默念,那拂塵在廂房虛空中抽打了幾次,隻聽得“呼呼”之聲。

如此幾下之後,那道士才走近吳君床前,翻了翻吳君眼皮,道:“貴公子乃是邪物侵體,吸走了三魂七魄。不過幸得邪物還未離體,尚還有救!”

一句話,便往滿屋的人心中一喜,皆是緊緊的盯著那道士看去。書童聽了這話,忙衝到了吳君床前,也不打擾那道士做法,隻是盯著吳君看去。

那道士執著拂塵在從吳君腳底一直掃到頭頂,如此往返幾次,眾人隻覺得眼前一花,似乎看到什麼東西從吳君體內竄出。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那道士袖中忽然飛出一物,將從吳君體內飛出的怪物收進其中。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若是眼力不好之人,根本看不出這道士做了些什麼。林叔雖然年邁,但目力卻是極好,看著那道士的一舉一動,心都揪在了一起。

做完這些之後,那道士又自懷中掏出一隻褐色的玉瓶,倒出一粒丹丸,囑咐人端了溫水過來,給吳君服下之後,才鬆了一口氣。

眾人見他這樣,想來應該是沒什麼大事了,便就盯著床上的吳君看去。果不其然,片刻之後,吳君原本蠟黃的臉色開始紅潤起來,甚至能夠聽到細微的呼吸之聲。

那書童忙一手伸到吳君鼻下,果然感覺到了一陣微弱的氣息,忙欣喜的道:“少爺活了,少爺沒事了,多想……”

答謝的話還未說完,眾人才發覺那道士已然不在房中,唯有空中傳來幾句詩文,道:“前緣難消,餘怨未了;公子如玉,莫失正道!”

誰都沒明白那道士所說何意,但此刻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吳君睜開眼時,便見房中已經擠滿了人,每個人都在盯著自己看,一是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何事。

林叔看到這裏,雖覺有些怪誕,但到底吳公子還是平安無事了,將帶來的一些藥材放下之後,便回了將軍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