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 麻繩專挑細處斷
林染剛到門市,華子出來說有人等他一個小時了。
他微愣了一下,走進屋一看,正是四年前父母車禍去世的張萬安。
張萬安見他回來,臉色蒼白地站了起來,客氣地點了一下頭:“哥。”
“玉安啥事啊?”林染記得他父母走時才二十二歲,如今四年過去了,他看起來咋像個小老頭呢?
張萬安咳嗽了幾聲,從兜裏掏出了一萬塊錢:“哥,這錢是給你的。”
“你又不欠我錢,你給我錢幹啥?”林染不明白他是啥意思。
張萬安苦澀地輕笑出聲:“哥,我得了白血病,治不好了……”說到這兒,他摘下了假發,露出了光溜溜的腦袋:“所以我就想在死之前,把身後事弄一下。”
林染心猛地一沉,忙問:“什麼時候的事?”
“半年前發現的,我手裏也沒有錢了,再說了,就算有錢也治不好。”張萬安雙目無神地望著林染:“哥,你把我埋在我父母的墳前,這樣我們也是個伴兒。”
“你要是需要錢,咱們……”林染想說再上別的醫院看看,卻聽張萬安說道:“我不需要錢了,你想說啥我也知道,你想想,我爸媽出車禍賠償那麼多的錢,我都用來治病了,化療的痛苦我再也不想忍受了,如果有安樂死,我早就想走了,沒辦法。”
“挑骨灰盒吧。”林染不再勸他了。
“我相中這個三千塊錢的了,我孤單一個人,沒人幫我捧骨灰盒。”張萬安挺為難的。
“我來。”這事兒林染以前也幹過,再說了身為白事兒一條龍的老板,幫著東家拿骨灰盒也正常。
“謝謝哥。”
張萬安這輩子最感激的便是林染,當初父母出車禍,全是林染從頭忙到尾,而他完全沉浸在悲傷中,直到父母埋入墳裏,他才回過神。
唐安聽得心裏直難受,怎麼命越苦的人越倒黴呢?老天爺也太欺負人了!
“你還有啥想要的沒?”林染問。
“沒有了哥,錢我放在這裏了,我先走了。”
“等一下!”林染數出了五千塊,將剩下的錢還給了張萬安:“葬禮用不著多少錢,五千塊錢夠用了,剩下的五千你拿回家去,想吃啥吃啥。”
“不用了。”
“拿回去吧。”林染絕對不會多拿張萬安一分錢,硬是將錢塞進了他的口袋:“有事就給哥打電話,趁著身體還有力氣,想吃啥吃啥。”
“好嘞哥。”張萬安走了。
林染站在門口目送張萬安走遠,他將張萬安挑中的骨灰盒拿出來放好,然後又挑了一套適合張萬安的壽衣,與骨灰盒放到一塊。
“哥,他走路都沒勁了。”唐安說道。
“嗯。”林染也看出來了,張萬安確實是活不了多長時間了。
華子始終一聲未知,對於這樣的事情,他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林染心情有些沉重,他回想著張萬安,曾經還有一個哥哥,出去遊泳淹死了,父母在他二十二歲時雙雙出車禍去世,雖然得到了七十多萬的賠償,可那又有什麼用呢?
一晃過了四年,他如今又……
林染輕歎一聲,住在一個鎮就這一點不好,認識的人太多,朋友一大堆,誰走了心裏都不舒服,等上市裏就好了,全是陌生人,也不會太難過。
次日早上八點,林染接到了張萬安的電話:“哥,我昨天吃了很多的好吃的,我也沒啥遺憾了,我走了啊,哥到時給我捧骨灰盒。”
“萬安你聽我說,你可別……”未等林染說完,張萬安掛斷了電話,他頓感不妙,趕緊開車去張萬安家,可等到了地方,張萬安已經失去了生命跡象。
……
鎮上的大夫站在張萬安的遺體前,問林染:“你說他這麼年輕,咋就想不開呢?”
“他得了白血病,治不好了。”林染解釋道。
“可惜了。”大夫沒說啥,開了死亡證明。
林染也簽了字,讓華子和唐安把衣服和骨灰盒拿過來。
張萬安的叔叔過來了,他看著死去的侄子,抱著屍體嚎啕大哭:“萬安呐,你有病咋不跟我說呢,你讓叔叔我咋活啊,咱們家隻有你一個孩子啊!”
“張二叔,我要給萬安穿衣服了。”
張二叔望向了林染,騰開了位置:“他一個月前才跟我說啊,我上醫院做配型,大夫說晚了,我問萬安為啥不說,他說活得太苦了,我……”
張二叔說完狠狠扇了自己幾個耳光:“我沒保住大哥的孩子啊!”
華子和唐安扶住了張二叔,將他帶離了房間。
林染一言不發地給張萬安穿好了衣服,大夫幫著搭好了棺材板,兩人合力將張萬安抬了上去。
“這身壽衣穿著還挺正好。”大夫一邊說,一邊給張萬安蓋上了壽被。
林染沒吱聲,把香點著,長明燈點上,然後走出來問張二叔:“是明天一早火化,還是辦一場葬禮?”
“不辦了,老張家就我一個人了,辦不辦的能咋地?人生就是這麼一回事兒,人都沒有了,要錢有啥用。”張二叔的眼睛裏滿是絕望,他四十歲了,至今未婚,一直在外麵掙錢,希望可以給大侄子成家立業。
結果呢……
張二叔掏出了一張銀行卡:“萬安給了我一張銀行卡,裏麵有二十多萬,他說給我留著,讓我買一個房子,娶個媳婦。”
“錢留著吧,是萬安的一片心意。”
“唉……”張二叔重重地歎了口氣。
林染沒有多過的安慰,他讓華子放了哀樂意思意思,告訴別人一聲這家有人去世了。
“哥,萬一有人過來花錢怎麼辦?”華子問林染。
“怎麼可能有人花錢?”林染遞給華子和唐安一人一根煙:“我跟你們說,張家的人都走了,張二叔又老在外麵打工不回鎮上,大家要是把錢花了,到時收不回來咋整。”
“是這麼回事兒。”
“我記得別的村子有一家人,他們張羅給兒子買房子,收了不少的禮金,結果拍拍屁股悄悄地搬家了,就連最親近的人都沒告訴,然後別人請他們,他們也不回來隨禮。”
“臥槽!”華子驚呆了,還有這騷操作?!
唐安囧著一張臉:“這人是我家親戚,我爸媽都不跟他們走了。”
“……”華子。
林染挺理解大家的,誰的錢也不是白來了,更何況禮尚往來,你人都不在,隨什麼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