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李大富?富甲一方的財主?這又是新的一世?十劫……到底是什麼……”一個中年的大肚子漢子呆坐在唐椅上,若有所思地打量著自己。
呂涼隻記得,自己作為“張生”的一生剛結束,就陷入了類似沉睡的狀態,再轉醒,就有了一個新的身份:大財主李大富。
既來之則安之,呂涼雖然不明白十劫之難的真意,但卻明白,每次這種轉世為一個新的身份,都是其中的一項考驗。
之後的日子,本是古井無波,但就在李大富六十大壽之際,突然有一夥武義高強且訓練有素的賊人闖入李家,僅僅不到半個時辰,李家的武裝近乎全軍覆沒,家人也殞命了一半多!
就在最危急的時刻,一名蒙麵藍衣人突然出現,身手之利落令人匪夷所思,原本強勢的賊人一碰到此人,根本連一合之將都談不上,就直接是身首異處的下場了!
也就是在此藍衣人的幫助下,李家免去了一場被滅門的慘劇!
呂涼即便知道自己是來渡劫的,也知道李大富不過是自己又一個試煉的身份,但長久以來對於環境的融入,卻依然讓他有一種悲痛欲絕的感覺。
李家作為當地首富,也是有一定官府勢力的,最後查明,這是當地第二富的家族起了歹念,雇傭一夥亡命徒幹的!
在把這第二富的家族連根拔起後,李家倒是再也沒有遭過人禍。李大富也於八十壽辰來臨之際,無災無病自然而亡。
在之後的歲月中,呂涼的轉世身份不斷交織,無一例外都是男子,隻是年齡的大小有所差異罷了!
無論是在哪一世,一帆風順時還好,可一旦有關於危亡之刻誕生,呂涼先是死命撐著,待感覺即將撐不住的時候,總有這樣或那樣,或機緣巧合,或貴人相助的事情發生,最後終於轉危為安的渡過了一世。
在這無限輪回的期間,無論哪一世,都根本沒有絲毫修仙的契機產生。呂涼倒也適應了這種情況,隻是心底一直銘記著自己是為什麼而來的!
但是,就在他開始曆經第七千六百世的時候,卻有一個意外的變故誕生了……
這一世,呂涼是一名賣古董的老板,名李大牛。前半生風平浪靜,但自後半生開始,先是門店被盜,接著人身也有幾次受到威脅。不過,因為他有一名身為俠客的至交好友照護,倒也都是有驚無險。
直到有一日,他的這位俠客好友在午夜突訪而至後,“十劫之難”的真意,才徹底破解開來……
“劉、劉兄?!你這大半夜的是……”李大牛睜開惺忪的雙目,茫然地望著自己這位至交老友。
“呂涼……以後……要靠你自己了……記住……努力每一世都善終……就算是死於非命……也莫忘本心……”這是床頭黑衣人斷續發出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卻宛如一道天崩地裂的霹靂!
“你……前輩!是你!”呂涼瞬間就徹底清醒了,與此同時,一股久違的修仙氣息暢快地襲遍全身,“我、我又可以……”
“不……不可以……現在的你……不是最終試煉官的對手……隻有我去……嗬嗬……臭鹹魚……果然是閑不住了吧……”黑衣人此刻已經化為了恐獸之王的樣貌,其先是苦笑一聲,接著轉向呂涼正色道,“十劫之難……不是十個大劫難……它的真意……是你會經曆無盡輪回……每個輪回都要努力善終……否則你修仙的記憶就會越來越模糊……直到……你徹底墮入凡道……”
“我前幾世,每次遇到的貴人,可都是前輩幻化幫我?”呂涼不傻,曾經各世中自己受助的一刻刻,全部都串聯了起來。
恐獸之王沒有回答,隻是微微點點頭,同時身體也開始變得模糊了起來,似乎拚盡最後的力氣喊道:“一定……要挨到……可以修仙的一世……現在算……再過三百九十九世……就是第一次修仙之世的到來……然後……努力……鬥贏……如此……一劫始完……反複十次……十劫渡完……莫擔心現世時間……充足……”
這也是恐獸之王留下的最後話語,隨後,隨著他的消失,整個空間再度化為了凡俗之境,呂涼體內迸發出的修仙之氣也蕩然無存……
“這就是十劫之難……原來以前都是前輩照顧我!我必須努力好好活著!”呂涼此時終於有了徹底的覺悟,再度強製自己回到李大牛的狀態,同時心底卻燃起了無限的鬥誌,“果然有可以修仙的一世!善終……我絕不能就這麼折在這裏!以後沒有貴人再可以助我了,必須靠自己了!”
之後的日子裏,鎮子裏所有的人都奇怪一件事:原本隻知道搗騰古董的李大牛,在年近花甲之際,竟然開始日夜習武了!
在之前經曆的上千世中,呂涼感觸最深的就是,作為動物單說,但是隻要作為人,每次關乎性命的時候,似乎基本都是和盜匪有關!
所以,習武自保,從現在開始,不管以後身處哪一世,這都是為了生存的第一要務!
也許這是呂涼心底燃燒的願望,還別說,即便歲數那麼大了,李大牛還真在自己即將步入古稀之年時,成了遠近聞名的武功高手!
也正是因此,在其渡過八十歲高齡之際,還打退了一撥劫匪。然後,李大牛就在滿足與興奮的大笑之際,飄飄然仙逝而去。
之後,每次轉世,呂涼都意誌堅定,從童年開始就勤奮習武,雖然每一世的天資都不一樣,但無論武功高低,起碼一般的蟊賊是傷不了他了!
可也有一世例外,那是一個亂世,呂涼身為一個小國的世子,從小就跟著他的國家經曆了數次近乎滅國的戰爭!
即便他後來習武小有所成,也終於在十八歲那年,隨著國破家亡,而被敵軍削去了首級……
之後,呂涼也終於體會到了,曾經恐獸之王為什麼那麼鄭重地叮囑自己盡量別死,就算死了,也不要忘了本心!
因為那一世之後的下一世,當呂涼又以一個新的角色出現時,突然驚悚的發現,在三天的時間內,自己的意識竟然不再能控製這個軀體!更為驚悚的是,反倒是這個軀體的意誌在瘋狂地消磨呂涼本身的意誌!
直到三日後,在呂涼不懈的抗爭和努力下,自己的意識才重新占據上風並最終取代了軀體本體的意誌!
“這就是我死一次的代價……”呂涼也是緊咬牙關,再次將“活命”這個概念提升到了一個新的認知高度!
因為在這拚爭的三日內,他感覺自己的神魂經受了極大的磨難!雖然事後冥冥中他能感知到,自己的神魂強度又升高了一個檔次。但也是打心底裏不想再這麼經曆一次了!
因為,不止一次的,他感覺,一旦自己抗爭不利,就再也沒有繼續輪回的可能了。因為,他的神魂差點就被這一世軀體的本魂所吞噬……
之後幾世中,呂涼除了依舊奮勇習武外,還多了個心眼,根據自己那一世的身份來進行環境的選擇與改變!
比如生在富庶之家,那好,小時候怎麼樣我忍了,一旦開始習武,就什麼時候覺得學成了,再回家。
而且,回家後也屬於不顯山不露水的存在,一聊家族繼承權就找機會缺席,反正能怎麼飄然世外就怎麼飄!
再比如生在窮苦家庭,那更好了,習武習得更徹底,有一世自四歲拜師上山,直到三十來歲才下山,直接從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娃娃蛻變為了一個絕世武功高手!
其實,不管生成啥樣,一直就在習武之地避著不是更有安全保障嗎?
呂涼之所以不這麼做,是因為,每一世,自己的身份都存留有深深的感情羈絆。
即便早就經曆了上千世,他也依舊忘不了在每一世都盡孝、盡情!
凡人,沒有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都是爹娘生養的!不出意外,還會娶妻生子!
呂涼不是沒想過完全避世,而且說實話,他巴不得從出生開始就遁到一地習武,習成後再遁到一處鳥無人煙之地渡過餘生。畢竟,這樣的善終概率,怎麼算都是最大的。
但是,他過不了自己本心的這關!
報父母之恩,報發妻之情,顧子女之願,是他每一世必盡的人道!
不管習武花費多長時間,也不管是不是亂世,隻要父母、妻子、兒女中有一方尚在,他就會回來照顧。雖然也因此產生過危險,但就算再苦,他也不會舍棄家人獨自逃離!
也終於,在到了第八千世的時候,當他再度轉世為一名青年之際,自打一呱呱墜地,就差點興奮地跳起來大喊:“我靠!終於到了可以修仙的一世了!”
沒錯,這一世,可以修仙!
而且幸運的是,他就生在了當地最大的修仙門派,他爹也正是其內掌門!
這麼好的修仙資源,還有什麼可說的?
呂涼自三歲起,就開始了刻苦的修仙之旅,不知是本世天賦高,還是與自己真實的底子有關,他修仙起來突飛猛進,竟然在十歲之時,就隻輸父親一招了!而他那個老子,則是當地的修仙第一高手!
當十二歲時,父子倆密談了一晚,第二日呂涼悄然離開家門,踏上了更高層次的修仙之路!
“這就是一大劫最後的一世嗎?我能修仙到什麼程度呢?不管怎樣,我都要變強!一定,一定,我要靠自己把十劫全部渡過去!”呂涼心底的呐喊,也成為他日後奮鬥的決念!
漸漸的,百年將過時,一名術法高強,卻異常低調的修仙者漸漸被人們所傳頌。此人修為高深,卻不張揚,但如果哪裏有不平之事,倒是沒準會出現助一把力。
也就在呂涼修煉到第三百年時,當他感覺又突破了一層瓶頸之際,臉上突然露出了驚喜之情!
因為在這一刻,他的修為竟然回到了自己無比懷念與熟悉的魔仙之息上!不但有一種盡複的感覺,甚至感覺神魂之力也比曾經渾厚了許多!
“第一大劫最終試煉開啟……”隨著一道晦澀生硬之音的發出,整片空間一陣模糊,再清晰時,呂涼已然來到了一片斷壁懸崖之地!
而就在前方一處高高的石崖之上,一頭渾身黝黑,頭頂尖銳獨角,尾分五岔的馬型巨獸魁偉而立,黑的發亮的雙目直直地盯著呂涼,先是揚蹄嘶鳴了一聲,接著就發出一道蒼老的聲音:“吾乃勾陳,為首劫試煉官!勝吾則進,敗吾則死!”
“前輩,那就得罪了!”呂涼的興奮之情溢於言表,當下也不再猶豫,恭敬一番後,渾身氣息激蕩而出,開始了第一大劫最終的試煉!
……
而就在此同一時刻,曾經消失的恐獸之王則出現在一處神秘的漆黑空間。此刻,他的人形不再,而是化出了本體:一頭乳白色的水蛭類巨獸!
其兩條觸角上,唯一保留的巨大複眼,正死死地盯著前方,而被他關注的對象,則是一條比其小了近百倍,渾身冒著黑氣的長鰭石魚!
“我以為,這輩子都沒機會再見你了……終於不再藏著了嗎?”恐獸之王發出嗡嗡的聲音。
“嗬嗬,沒辦法,鴻鈞這招兒太狠了,我怕再藏下去就不用出來了。”石魚的眼睛一眯,語氣若有深意道,“我也真沒想到,你舍本兒能舍到這種地步……”
“嗬嗬,大概是因為難得看到了希望,我也就衝動了一次吧。但是,我不悔,之前,現在,將來,都不悔!”恐獸之王點點頭,隨即話鋒一轉道,“你就不怕呂涼闖過去,將來成了你的心腹大患?”
“怕啊,不然我也不會把他的入道之人給牽製在此!因為我發現了,你這次是真做好即便沒命,也要陪走到底的決心了!這樣就不太好玩了!”石魚的表情也肅重起來,隨即抬抬眼道,“這小子確實恐怖,沒你,也琢磨出了一條生存之道!如此,看來我也得拚一拚了!當然,我做不到你那麼絕,但起碼的障礙,還是可以設置的!如果他再能闖過去……”
話不說完,石魚自己先沉默了,半晌似是悠然歎了口氣道:“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臭小子!”
“嗬嗬,看來他確實給你帶來了不小的壓力,當年那麼惜命的你,現在也要這麼拚了?”恐獸之王的語氣裏透著幸災樂禍。
“嗬嗬,為了我心中的盛世,必要的犧牲又何妨?”石魚此刻微微一笑,同時雙目一亮道,“倒是你,不知道可以在此拚爭到什麼地步呢!當年全盛的你,尚且險勝一籌,這次將一半的精華之力送了出去,不知還能撐到什麼地步呢?同為入道之人,我也該去做你曾做過的事了。隻不過,是完全相反的!”
說完,石魚渾身黑光一閃,直接就消失不見了。
恐獸之王則先是輕歎一聲,隨即目光也變得凝重至極,輕聲道:“小子,望你不負我們的期望!我能幫你的,現在是最後一次了……”
同一時刻,原本漆黑的空間瞬間有異常刺目的金光劃過,緊接著,一道帶著濃濃的神魂穿刺之力的平和聲音響徹空間:“吾,十劫試煉官之王,太陽燭照,必將汝滅殺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