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道別
時光荏苒。
宋太祖終於還是對李煜發動了戰爭。
這短短的數年時光裏，冬暝也看到了陰皇氏作為“李煜”時的努力。隻是……整體來說，他此生之修行，更像是一個詞人，而不是一個合適的國君。
他雖然施了仁政，卻因為能力有限，終究讓百姓更加困苦。
至於發動戰爭的理由，則是宋太祖要讓李煜來宋朝國都。
雖然這個理由聽上去就知道，乃是一場鴻門宴會。但李煜拒不出席，這便足以讓宋太祖師出有名。
這些年，這被摘了“大唐”之稱的國家，本就已經風雨飄搖，如今更是抵擋不住宋太祖的兵馬。
終於，李煜投降了，被宋太祖帶回了宋國的國都，封了一個違命侯的爵位。
這一日，冬暝和青然來到了李煜被軟禁的住處。
李煜苦悶的喝著悶酒，一個人有些微醺。當聽到腳步聲之後，李煜轉身看去，在看到冬暝和青然時，李煜先是一愣，隨後自嘲一笑。
“李煜。”冬暝輕輕喚了一聲。
李煜渾身一顫。
這時，他微醺之意才終於有了些散去。
當看清楚，房間內出現的正是冬暝和青然之後，李煜忽然覺得紅了眼眶。
他們之間不過是一麵之緣。
可也僅僅是這一麵之緣，卻讓李煜不由覺得，對方就像是自己的老朋友一樣。
“你們……你們是怎麼進來的！”
“外麵都有士兵把守的！”
冬暝擺了擺手：“我們能進來，自然也是有不被他們發現的方法，這個你放心。多年不見，你倒是比從前憔悴蒼老了不少。”
李煜歎了口氣，招呼兩人坐了下來。
冬暝笑道：“當初，你在我們兩人麵前時就有些愁苦，但當時愁苦的，是你的兄弟疑心於你。我讓你順其自然，想一想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但很顯然，你得到了當時想要的之後，卻又後悔了，是嗎？”
李煜苦笑著點了點頭：“兩位好友真是明白人。現在想來，如果我隻是一個文人墨客該多好。治理朝政……我不是不想努力，隻是……實在是力不從心。”
“我用了賢良之人，也頒發了很多惠民的政策。但到了最後，有不少事情……似乎都沒有按照我的預想來走。”
“我也曾一度意氣風發。但逐漸的，我開始認清現實。”
“在大勢麵前，一個人的努力……原來真的沒有太多用處。”
“這天下，到頭來，終究是他宋太祖的。如今，封了我一個違命侯，表麵是給我抬了侯爵之位，讓我生活無憂，實則不過是為了羞辱我，更是為了在合適的時機除掉我罷了。”
李煜說了很多。
仿佛是要將這些歲月裏的愁苦，都告訴冬暝和青然。
冬暝和青然就這麼靜靜的聽著。
逐漸的，傍晚時分。
“抱歉，說了很多抱怨的話。”鯉魚苦笑著說道。
冬暝卻搖了搖頭：“不打緊，今日來見一見你，其實我們也是想問你一個問題。李煜，你可後悔？”
李煜一愣，旋即眼中露出一絲茫然之色。
後悔嗎？
也許……自己的確是不適合做國君的。
但……當時那種情況，自己如果不做國君的話，又能做什麼呢？
於是，在思索良久之後，鯉魚還是開口道：“對不起，我也不知道。從結果來看，我想我應該是後悔的。”
“但是，在這個亂世，當我成為了皇室血脈的那一刻開始，恐怕就注定安定和我無緣了。”
“縱然我當時沒有繼承大位，哪怕我的兄弟上位，我依舊無法做一個逍遙閑人。”
“畢竟……百姓供養著你，你就應該付出責任。”
“因此，後不後悔的，其實也不太重要了。”
“這些年，我也看到了很多，不單單是朝堂上，還有民間。我知道，我不是一個好的國君。所以，我當時唯一能做的，就是終究舍棄這份基業。讓百姓和將士們，可以……安然度日。”
……
冬暝和青然離開之後，花開花謝般地又過了些歲月。
終於在這一日，隨著宋太祖身亡，宋太宗繼位以後，李煜去世。
當然，留存史書的記載，李煜乃是鬱鬱而終。
也就是在這最後一日，冬暝、青然、蓮華釋站在李煜的住處之外。
這裏平日裏很少會有人駐足。
因為很多人都知道，這裏軟禁的某個人，到底是誰。
因此，當冬暝三人站在那裏的時候，也不由的引起了一些圍觀。
“是時候了。”蓮華釋微微一笑。
冬暝點點頭，輕撚佛珠的手微微一頓。
頃刻，冬暝和蓮華釋瞳術出手。
兩串佛珠飛到府邸上方。
四麵八方，一切生靈草木，仿佛在此刻都停滯下來。
片刻後，一道腳步聲緩緩傳來。
“吱嘎……”
府邸的大門被推開。
李煜緩緩走出，麵容開始變的年輕。眼眸和神態，也開始迅速發生變化。
“陰皇氏，回來了。”蓮華釋笑道：“此番一遭，這其中滋味到底如何，恐怕也隻有你自己可以品味了。”
陰皇氏長歎一聲，轉身看了看這座囚禁了自己數年的府邸，終究露出了一抹釋然的笑容。
也是在這一刻，屬於陰皇氏的“道”，也終於成了。
一行四人繼續行走在這熱鬧的宋國皇城之中。
四周靜止的一切也已經恢複了熱鬧。
人來人往之中，卻沒有人再注意到陰皇氏。
“接下來，你們要去哪裏？回吐蕃國嗎？”
陰皇氏看向蓮華釋。
蓮華釋則笑道：“陰皇氏的境界還需要鞏固一段時間，然後……我們就不是回吐蕃國了，而是去……香巴拉。”
冬暝身形微微一頓，眼中露出一抹詫異之色：“吐蕃國傳聞中的秘境之國？那裏倒的確是一個好去處，隻是……傳聞其開啟之法和入口，無人知曉。你找到了？”
這一刻，蓮華釋的笑容卻有些玩味：“嗯……入口啊，不急。會找到的。”
……
蓮華釋、陰皇氏，最終和冬暝、青然在一起又吃了一頓飯。
而後，一行人便分道揚鑣。
臨行之前，蓮華釋看向冬暝，說道：“哦，對了。還有一件事跟你說一聲。我見過桑了。他的情況不是很好。”
冬暝微微一愣：“哦？怎麼說？”
“他找到了兩條從西域而來的青白雙蛇，這青白雙蛇，便是當初受了陳篁的教唆，去吞洛陽龍脈，想要讓自己變成真龍時，法力失控，導致水漫洛城的罪魁禍首。”
“那段日子，桑正好認識了裴亮的後人，裴休之子。更是代替裴休之子，化名法海，參禪佛法。你當初說的話應驗了，他真的和佛有緣。”
“他認識了一個叫奚宣的人，奈何……奚宣喜歡上那位白蛇，眾人一番因果之下，桑沒能報仇，也失去了好友。如今……似乎大徹大悟，真正做了和尚。”
一旁，青然有些詫異地眨了眨眼睛。
冬暝卻笑道：“這是桑大人該經曆的劫難。不過……你既然這麼說了，我也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放心，我會去看看他。”
蓮華釋聳了聳肩：“知道他在哪裏嗎？”
“當然知道了。”冬暝笑道：“不就在金山寺嗎？”
最終，四人對視，微微一笑。
對於他們來說，時間雖然已經沒有太多意義，但每個人的路，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同。
正如同冬暝，帶著自己的妻子，遊走在紅塵之中。雖是佛，卻離不開滾滾紅塵。
蓮華釋修為未到佛者，卻已經決意前往香巴拉。那樣一個佛和神融合的秘境世界。
四人心中都很清楚，這一別，最起碼……也要千年光陰之後，才能重新相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