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章 十部誕生
眼前,三位老人是何身份,冬暝心中已經明了。
如今盛唐之下,道門盛行,屬於道教的諸多神性,力量自然也是最強的。
“能見到一尊佛,倒是不容易。”
“但是……一尊佛卻還能在大劫之中,操勞旁門九流之事,更是不易。”
“這一路行來,很辛苦吧。”
麵對三位老者的詢問,冬暝沉默了片刻,喃喃開口道:
“辛苦嗎?”
“也許……是辛苦的吧。”
“隻是,如今看來,我和茫茫人海之中還在掙紮的眾人相比,和我那些……已經犧牲的親朋手足相比,我倒是也沒有那麼苦了。”
“而今這天下,亂世將至。崩塌的夜行八部,也已經鎮壓不了旁門左道、三教九流的氣運。一旦徹底崩塌,妖魔鬼怪,便會和世俗皇權沆瀣一氣,長期以往,人鬼不分,才是大劫。”
對麵的東嶽大帝微微點頭:
“此番青丘的行為,的確是開了一個很不好的先例。”
“神性墮落,而成妖魔鬼怪,蒙騙當朝的國君,使用奪壽之法來給自己續命,以至於龍脈之氣衰弱,國家即將崩潰。”
酆都大帝沉聲道:
“直接出手鎮壓,殺一儆百!”
一旁,地官大帝卻搖了搖頭,一臉無奈:
“哪有那麼簡單。”
“我們防得了一時,防得了一世嗎?”
“妖魔鬼怪不能插手皇權之事,我等神性,也不該隨意插手人間之事,讓人間自行發展,才是正道。”
說著,酆都大帝看向了冬暝:
“小友可有了打算。”
冬暝點點頭,手一揚,四人麵前已經出現了那空白的《白澤精怪圖》,而後,這張圖開始不斷延伸,一點點的變成了卷軸的模樣。
“以往的夜行八部,乃是以殺伐為主,但因自行發展和出現的不同,這才有了明四部、暗四部,曆朝曆代互相征伐,到了這一代,氣運徹底崩散。”
“雖說……這一代的夜行八部也沒有出現太多自相殘殺之事,但是……氣數已盡,傳承已失,心性考驗不夠,也是部分人會身死的原因。”
“我的建議是,將八部化作十部,對應道門‘十方叢林’之意。”
“其次,十部之中,收納氣數未盡之八部之職,再添加旁門之中的新興職介。”
“同時,囊括一些少數民族的手段,讓十部之內,存在獨行俠,也存在……以種族為基之人。”
“存在以攻殺為主之人,存在以度化為主之人,存在以懸壺濟世為主之人,存在以維護世間律法為主之人。”
隨著冬暝的陳述,三尊神性化身點了點頭。
“小友考量,的確妥當。”東嶽大帝笑了:“不過……我的建議是,十部之中,還需要有一個共同信仰。”
“有信仰者,才能盡可能規避彼此的爭鬥。”
酆都大帝卻搖了搖頭:“爭鬥避免不了,我甚至已經看到十部誕生之後,用不了多久,就會產生劫數。這劫數,和夜行八部沒有太大區別,依舊是陷入殘殺之局。”
地官大帝卻看向了冬暝:
“小友乃是佛,看透前世今生,你我皆知,酆都所言不錯。在這一點,小友要如何破解?”
冬暝卻笑道:
“無需破解。”
“過往八部之戰,是因為天道和皇權之爭。”
“而十部內戰,將是以自身殺念、欲念為主,此番殺戮,不僅不會影響到世俗皇權之更迭,而且……還會將同樣命裏犯殺之人卷入內鬥之中,繼而還普通人和統治者一個太平。”
聽到這裏,三尊神性也明白了冬暝的意思。
自相殘殺是避免不了的,旁門左道注定命裏有劫數要度。
但是,將範圍縮小到旁門之內,對外人的影響,也就沒那麼大了。
“既如此……”東嶽大帝拈須笑道:“那……十部信仰,便以地官大帝為主吧。”
酆都大帝也點了點頭:“善。”
於是,兩尊神性離開。
頃刻間,麵前隻剩下了地官大帝。
這一刻,地官大帝平舉右手,冬暝也同樣平舉右手。
兩人掌心之間,赫然出現了一隻閃爍金光的寶筆。
與此同時,在法壇之外等候的眾人,也看到了整個金光世界之內的異狀。
臂粗的金色雷霆,將八部之法器盡數煉化,隨後化作十枚頭顱大小的光球,飄浮在冬暝和那尊仍舊有光芒的地官大帝的神像周遭。
同時,冬暝和地官大帝同時開口。
“今日,昭告天地,收回八部,以應劫數。”
“從此以後,旁門為陰,正道為陽,遊走旁門行術者,是謂……走陰之人!”
“此時此刻,神圖凝聚,名曰神圖繪卷!”
“譜寫……十部曆史!”
“號……走陰十部!”
刹那,冥冥之中,冬暝和地官大帝同時落筆,恢弘的聲音響徹在天地之中。
“斬首殺鬼,百無禁忌。十部之凶,劊子手!”
寶筆一落,朱砂點判。
猩紅的字體,在神圖繪卷上幽幽一落。隨著光輝一閃,八部之一,成!
旋即,那十枚光球之中,赫然有一者破開,化作一柄猙獰的鬼頭大刀,朝著怪販樓主所帶來的其中一人的身邊落下。
那是一名表情有些猙獰的大漢。
他激動不已的接過鬼頭大刀的頃刻,神圖繪卷上也出現了他的名字——初代劊子手,鄧海!
冬暝和地官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九泉渡航,引迷歸途。十部之慈,打更人!”
第二顆寶球炸開,乃是陰皇氏的打更鑼。但此時,這麵打更鑼竟是化作青銅材質,朝著陰皇氏身後帶來的一名男子而去。
這名男子,也正是陰皇氏的兩位徒弟之一。
繪卷有名:初代打更人,玉昭心。
“陰司守門,拘魂遣魄。十部之威,守陵人!”
第三顆寶球炸開,乃是陰皇氏之白骨燈籠。白骨燈籠在鬼火之中轟然一落,落到了陰皇氏身邊另外一名女子身邊,正是陰皇氏另外一名徒弟。
繪卷有名:初代守陵人,柳月陰。
“伏羲易數,洞悉神圖。十部之慧,風水師!”
第四顆寶球炸開之後,化作一根金光閃閃的權杖。權杖通體金色,鑲嵌鈴鐺,權杖頂部乃是九層樓閣之態,是謂九層宮鈴杖。
而這權杖,直接飛到了一名骨瘦如柴的老人麵前。
那老人看上去猶如風燭殘年,眼中卻是精光一閃,將權杖穩穩當當的握在手中。
繪卷有名:初代風水師,太枯老翁。
“以藥入道,辯證屍語,十部之詭,仵作!”
再聽仵作之名,冬暝眉心微微一動。
太平子雖死,但仵作一脈的確氣數未盡。隻是……今日誕生之仵作,卻和以往之仵作有所不同。
隨著第五顆寶球的破碎,一個古樸的藥葫蘆,落到了怪販樓主從外鄉帶來的一名青年手中。
繪卷有名:初代仵作,宋子羽。
“七梁八柱,請仙做法。十部之靈,薩滿師!”
第六顆寶球破碎,出現的乃是一麵繪著古老咒文的皮鼓。光芒一閃,落在了一名身形佝僂的老太太手裏。
繪卷有名:初代薩滿師,魚婆。
然而,書寫到這裏之時,地官大帝卻是微微一頓,看向了冬暝:
“薩滿一脈,還有自己的劫難,這可如何是好?”
冬暝卻道:“大帝無需擔心。”
“薩滿一脈雖說會在曆史洪流之中逐漸銷聲匿跡,但從薩滿之中延伸的傳承,將會在千年之後頂替薩滿的位置。”
“屆時,此職介將興盛於北方,雖脫離皇權祝禱之位,卻多和動物仙家共同修煉,功德無量。”
聽到這裏,地官大帝也算微微放心。
“邪術為基,五毒環伺。十部之邪,巫蠱師!”
第七顆寶球碎裂,出現的乃是一件月瓢琴。而這樂器化作一抹遁光,竟是落在了孟婆麵前。
孟婆微微一愣,不由地看向怪販樓主。
怪販樓主卻笑道:“孟婆,這是你的造化。”
孟婆輕歎一聲:“老婆子都到了這個歲數,不成想……”
旋即,孟婆接過月瓢琴。
繪卷有名:初代巫蠱師,孟婆。
冬暝微微點頭,旋即和地官大帝再行記錄。
此時,地官大帝再次開口:“這一脈……要納入其中嗎?這畢竟算是有損陰德的法門。”
冬暝卻道:“大帝,,此法看似有損陰德,可若是有用得好的,將迷途之人帶回故土安葬,不也是功德一件?”
地官大帝點了點頭,便也不再開口。
“以屍為術,陽間引路。十部之煞,趕屍人!”
第八顆寶球碎裂,出現的乃是一道金光閃閃的鈴鐺。這鈴鐺落入人群之中,被一個看上去枯瘦的男人拿在手裏。這個男人從穿著來看,似乎也和孟婆,像是百濮部落而來的人。
繪卷有名:初代趕屍人,王玨。
“就剩最後兩脈了。”地官大帝看向冬暝:“其實……我心中倒是有四個人選。”
“隻是,有些無法權衡。”
冬暝似乎猜到了什麼,反問道:“大帝可是在想……二皮匠一脈,和紮彩匠一脈?”
地官大帝點了點頭:“這兩脈的手段,倒是有些玄妙在身上,隻是後繼無人罷了。”
冬暝卻道:“大帝,如今甄選十部,乃是要立刻參與此番之戰,壓製旁門之流。雖然這世上,還有這兩脈的人,但他們手段不精,恐怕……”
地官大帝反問道:“那你的意思呢?將機會……留給刑獄司?”
冬暝卻道:“刑獄司乃傳聞之中執掌刑獄之法的旁門,隻可惜,這一脈在秦漢時期已然式微。究其原因,倒不是此法門失傳,而是所學太雜。如此一來,很難精通。”
“怪販樓主,若不是依靠自己年幼的根基,想要以刑獄司之法成就如今之位,也是難如登天。”
“所以……我要將其一分為二!”
地官大帝微微一愣,旋即笑道:“善!”
於是,冬暝和大帝再度動筆。
“旁門有亂,唯法縛之。十部之律,衙役!”
第九顆寶球在此時碎裂,化作一水火棍,落入人群之中一名縣衙差人打扮的人手中。此人眉目之間,倒是頗有一副傲然之色,也沒有緊張和不安之感,而是恭恭敬敬地接過水火棍。
冬暝和地官大帝同時笑了。
“這一絲不苟的性子,倒是配得上衙役之名。水火棍執掌水火,暗喻陰陽,又稱善惡,對於這種心中有公允的孩子來說,的確適合。”
地官大帝說完,手一落。
繪卷有名:初代衙役,譚明子。
“那麼……就剩最後一位了!”冬暝看向地官大帝:“最後一位,大帝還請抉擇。”
地官大帝沉默片刻,旋即說道:
“你既然將刑獄司拆解開來。”
“這衙役代表的,乃是公堂善惡,律法無情的話。那麼這最後一脈,也該遙相呼應,彰顯法度。”
“罪孽無常,唯刑裁之。十部之刑,獄卒!”
第十顆寶珠碎裂開來,化作金枷銀鎖,落入人群之內。
此人身形魁梧,麵容冷冽,一身煞氣,竟是絲毫不亞於那位被甄選出來的劊子手。
繪卷有名,初代獄卒,韓陽子。
頃刻,神圖繪卷之上,走陰十部就此誕生!
天空轟雷之下,地官大帝笑道:“小友,此番我職責已畢。接下來的事情,便交給你了!”
冬暝拱手道:“多謝大帝成全!”
緊接著,玄之又玄的朦朧世界消失。
冬暝捧著神圖繪卷,緩緩起身,俯視眾人,凝聲道:
“被選中之人,還請出列!”
於是,鄧海、玉昭心、柳月陰、太枯老翁、宋子羽、魚婆、孟婆、王玨、譚明子、韓陽子,十人拿著各自的傳承之物,來到了法壇之下。
冬暝緩緩點頭,並說道:
“從今日開始,汝等為走陰十部。”
“十部職責,不在天數,不在皇權,不在人間,隻在陰間!”
“汝等職責,隻有一條,約束旁門左道、三教九流,製服魑魅魍魎,讓陰陽有別,善惡分化,莫要再出現如今這八部崩亂之局。”
“現在,十部之人,竟上法壇,叩見你們的祖師爺地官大帝!”
十部代表對視一眼,紛紛踏上法壇。
頃刻間,地官大帝的力量籠罩十人周身。
一股威赫卻又平衡的力量,讓十人皆是心中駭然。
這是……一種他們從前完全沒有見過的力量!
“這便是神性之力!”一旁,冬暝幽幽說道:“你們當牢記,十部和八部不同,冥冥之中,自有祖師爺約束,萬萬不可以自身修為,為禍世間。”
“否則……欲念縱橫,劫數難逃!”
十人心中紛紛一顫。
緊接著,十人來到了地官大帝的神像麵前。
“叩首!”
隨著冬暝一聲令下,十人對著神像沉沉叩下。
也是這一刻,冬暝注意到了,在鄧海的身上,有一股業障之氣。
一時間,冬暝雙眼微闔,心中似乎在權衡著。
看來……走陰十部的恩恩怨怨,核心點便在初代劊子手身上了。
念及至此,冬暝微微一笑,施展宿命通之下,似乎已經看到了千年之後。
以鄧海為首,以鄧海為末嗎?
至此,冬暝放下心來。
隨著走陰十部的初代傳承者紛紛叩頭謝禮之後,神像之內,忽然又迸發出十道流光,紛紛落入十人眉心之中。
一時間,玄妙的文字、圖畫,紛紛遊走在他們腦海之中。
一旁,冬暝解釋道:“地官大帝,已經將走陰十部的傳承之法和對應秘術,傳授給你們。在此劫過後,你們當苦心修煉,並將各自秘術發揚光大,尋找新地傳承之人。”
此時,劊子手的傳承人鄧海,忍不住看向冬暝:
“前輩,請問……我等修煉走陰十部之秘法,可能……可能長生?”
鄧海詢問的時候很緊張。
哪怕冬暝已經有所預料,但是在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心中還是歎了口氣。
果然,一切宿命、一切眾生,終究有此一劫。
也正是劊子手這番癡心妄想,造成了以後十部殘殺,千年之後,十部消散之局麵。
然而,既然問了自己,自己卻也不能不回答,更不能輕易改變這段因果。
否則……十部提早分崩離析,隻會讓局麵越發的不可收拾。
於是……
“長生之法,自然是有的。”
“但……十部所修之術,乃是匡扶人間善惡之法,卻非長生之法。”
“你若要修長生之術,當自己去尋。”
“問我,無用。”
鄧海卻還有些不甘心:“前輩,可你……你不就是長生不死嗎?”
冬暝的眼神在這一刻變得深邃起來:“不是神,我是人,是佛。我的確長生,卻並非不死。”
“但就算是這種長生,也和你所想之長生完全不同。”
“因為,長生就意味著,你要承擔更多的災厄,承擔更多的責任,承擔更多的痛苦,而不是……承擔欲望!”
此話不可謂不重。
鄧海臉色一變,不再說話。
冬暝環視眾人,卻見有部分人,因為鄧海的話,眼中已然泛起波瀾。
這波瀾雖然目前並非掀起什麼風浪,但也許有朝一日……
冬暝緩緩搖頭:“今日,走陰十部已成。汝等且留在長安城中,待數日之後大劫來臨,便是需要你們出手的時候了。”
“等此劫過後,十部海角天涯,各行其路,維護地官大帝所定下之使命職責……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