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八章 宋龍婆
冬暝眉頭緊蹙。
這個莫名其妙拿出酒葫蘆，要和酒鬼父親做交易的，十有八九，應該就是那個借口討口水喝的乞丐了。
畢竟，這貧民窟的範圍雖然大，但平日裏連乞丐都很少踏足。
這裏，更像是一個大家勉強果腹的聚集地。
這樣的地方，但凡多處一個生人，大家都會很警覺。
這個乞丐如果和借口討水喝的乞丐是兩個人，那麼在詢問這裏的百姓時，對方應該立刻就會有印象。
而麵對如此誘人的美酒，酒鬼父親顯然是動心了。
他的眼中滿是貪婪之色，死死盯著酒葫蘆。
“你……你要什麼！”酒鬼父親的表情，滿是迫不及待。
乞丐眯著眼睛笑道：“我要你的女兒。”
此言一出，酒鬼父親有一瞬間的錯愕。
但也隻是一瞬間而已。
然後，酒鬼父親就欣然同意了。
他完全沒有想過，將女兒用來換喝不完的酒是多麼愚蠢的事情，並且也絲毫不考慮，眼前這個乞丐為了得到這個女孩，到底是為了什麼。
他隻是迫不及待的，領著乞丐來到了自己的家中。
此時，懦弱的母親正在有氣無力的做著一些針線活。
這個家，能夠勉強維持下去，實際上靠的也都是她的針線活。
因為酒鬼父親，是從來不幹活的，也就自然沒有了收入。
可縱然母親再怎麼努力，一個人能夠賺的錢，也不過是剛剛果腹。
更不用說，還有一個嗜酒如命的丈夫了。
當母親看到自己的丈夫帶著一個陌生乞丐來到家中的時候，本能的露出一絲謹慎。
“你是誰？”
乞丐咧嘴一笑：
“就在剛才，我和你的丈夫做了一個交易。”
“我會提供給他喝不完的美酒。”
“他將女兒給我。”
此言一出，母親臉色煞白。
一旁，一直在努力給母親幫忙的雙胞胎，也紛紛露出一抹恐懼之色。
“你……你們要做什麼！”母親慌了。
她匆匆忙忙站了起來，卻因為長時間的饑餓，險些暈眩的栽倒在地。
酒鬼父親看著自己的女兒，眼中卻似乎沒有一絲一毫的情感。
他隨意的揮了揮手：
“行了，這位兄弟，你帶走吧。”
“隻一點，我要酒！”
“不行！不能這麼做！”母親將孩子護在身後，渾身顫抖的看著自己的酒鬼丈夫：“你瘋了嗎？！”
“這是你親生女兒啊！”
“你就這麼將她送給一個來曆不明的乞丐！”
“你這是作孽啊！”
話音落，酒鬼父親便似乎惱怒了一般，快步上前，一巴掌扇在了母親的臉上。
母親吃痛一聲，直接栽倒在地，引得兩個孩子一陣哭喊。
“娘！”
“娘！”
不等兩個孩子有什麼反應，乞丐哈哈一笑，留下了一個酒葫蘆：
“兄弟，這酒葫蘆裏的酒，是喝不完的。”
“你若不信，現在就可以試一試。”
“你這女兒，我就帶走了！”
“哈哈哈……”
酒鬼父親眼睛一亮，一把將那酒葫蘆拿了過來。
他大口大口的喝著，甚至都有些喝飽了，葫蘆裏卻依舊滿滿當當。
他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種詭異的、滿足的笑容。
乞丐直接抓住女娃娃的手，便將其拽走。
“不行！”
“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啊！”
母親哭喊著，試圖抓住呼喚自己的女兒。
可乞丐的力氣出奇的大。
再加上母親身體虛弱，最終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女兒被帶走。
她發了瘋似的站了起來，捶打著她的丈夫。
可酒鬼父親卻隻是粗暴的踹了一腳，體弱的母親就摔倒在旁邊，半天都站不起來。
一直站在旁邊觀察的冬暝，卻不由地露出一絲疑惑。
因為單單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隻能說這個酒鬼父親是真的混賬。
為了酒，就能賣掉自己的女兒。
而且，在冬暝看來，這個父親也的確愚蠢。
這世界上，哪有吃不完、喝不完的東西。
所謂的酒葫蘆裏的酒源源不絕，不過隻是一種幻術罷了。
通過欺騙味覺、嗅覺、視覺，來達到以假亂真的目的。
所以，這個酒鬼父親因為一個騙術犧牲了女兒，從而沾染無窮業障，這很好理解。
隻是……從母親的情況來看，她的表現，和一個慈母沒有任何區別。
唯一沒有做到的事情，也就是沒能夠留住自己的女兒。
可僅僅是如此的話，應該不至於也沾染那麼強的業障才對。
眼見夢魘並沒有結束，冬暝眉心一動。
看來……到了這裏，一切還沒有水落石出。
冬暝耐著性子，繼續觀望起來。
緊接著，這夢魘世界中的日月，開始飛快的更迭，就好像時間一天天的過去。
隨著時間的推移，酒鬼父親越來越嗜酒如命，體弱的母親也越來越憔悴，但剩下的男孩，開始一點點的長大。
看樣子，應該最起碼過去了一兩年的時間。
仿佛已經顯得有些破舊了。
一切，似乎沒有任何變化。
但是，一直在觀察一家人的冬暝，卻敏銳的察覺到，母親變了！
也許是因為女兒的離開，自己沒有能夠抓住，讓她感覺到絕望。
亦或者，是見識到了自己丈夫的本性之後，不再有任何的幻想。
女人的眉宇之中，隱隱多了些戾氣。
她的麵相，乃至她給人的感覺，似乎都發生了悄無聲息的轉變。
雙胞胎中的男孩，從外觀來看，似乎也已經和千怨童子十分接近了。
但讓人詫異的是，那個酒鬼父親手中的酒葫蘆不見了！
酒鬼父親依舊醉醺醺的，依舊非常暴躁，身體似乎也有些糟糕了。
他打了個酒嗝，搖搖晃晃的看著自己的妻子：
“酒呢？”
“我的酒呢？！”
母親低著頭，坐著針線活：“行了，等做完這一件料子，我去買就是了。”
說出的話，沒有任何的語氣，完全是一種心死如灰的平淡。
“說起來，那酒葫蘆的酒不是喝不完嗎？”
酒鬼父親的臉上，有一閃而逝的後悔。
冬暝見狀，不由了然。
看來，那酒葫蘆上的術法維持時間並不長，也就過了一兩年的時間，就已經徹底失效了。
也許是內心還有一絲愧疚，亦或者隻是心虛，這酒鬼父親，這一次倒是沒有動手。
很快，母親做好了手裏的針線活，並帶上了一個籃子，應該是要去將東西賣掉。
她有些漫無目的的走出了自己的家，在整個貧民窟開始轉悠，並兜售自己做的東西。
冬暝跟在身後。
不多時，一個蒼老的聲音叫住了女人：
“這位娘子，這料子，能讓老身我看看嗎？”
是那個姓宋的龍婆！
虛弱的母親，看著宋老太走了過來，露出一絲疑惑之色：
“似乎……沒在這裏見過你。”
宋老太發出一陣陰惻惻的笑聲：
“老身我隻是偶然來到此地而已。”
“想來此，尋個小男娃。”
母親微微一愣。
宋老太卻繼續說道：
“老身早些年學了一門特殊的手藝。”
“這手藝，需要尋找一個有福報的童子，然後以特殊之法進行培養，可以讓這個孩子成為納福童子。”
“等童子的納福之命煉製而成，放於宅院之中，就可以讓家中慢慢興旺起來。”
母親見狀，下意識的問道：
“那……這孩子豈不是……”
宋老太啞然一笑：
“娘子誤會了。”
“孩子在培養的過程當中，的確是會吃一些苦的。”
“但是，孩子並不受影響。”
“相反，這對孩子來說，是偌大的福報。”
“隻不過，也不是隨隨便便什麼孩子都可以的。”
“長安城裏，絕大部分我都找過了。”
“唯獨這裏，老身我沒有來過。所以，也是來此碰碰運氣的。”
此時此刻，冬暝觀察著心懷鬼胎的宋老太，以及明顯有了心思的童子母親，神情複雜。
站在他的角度，這種事情，自然是騙人的。
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情。
但是，此時此刻，童子的母親心中到底還是起了念頭。
嗜酒如命的父親，希望一輩子有酒喝，為了這穿腸之物，可以賣兒賣女。
身體虛弱的母親，希望可以擺脫現狀，不管是兒子成才，還是家中有福，隻要別這麼辛苦，那就好了。
所以，夫妻兩人的心中，到底還是有著一絲欲望，且被人引誘。
果不其然，這位母親試探性的問道：
“我……我正好有個兒子。”
“老人家，要不……你去我家看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