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妙鳳樓遺址
麵對埋棺人的說法，冬暝不免有些困惑：
“等等，我沒明白。”
“如果骨妖真的要取代音如弦的話，為何要留她一條性命？”
陳篁孔雀折扇一展，掩麵笑道：
“我來解釋吧。”
“骨妖和畫皮鬼，其實是一種傳說比較類似的鬼怪。”
“但是兩者的區別在於……畫皮鬼，是一種來源於商周時期，對於活人剝皮祭祀的一種巫術崇拜。”
“骨妖的話，情況就有些複雜了。”
“活人祭祀當中，經常會用到將活人的骨頭拆分出來，製作成特殊的法器。”
“比如吐蕃國內，就有將人頭製作成嘎巴拉，還有將少女的皮剝下來製作美人鼓法器的手段。”
“而類似的情況，在商周時期也一直存在。”
“另外比較微妙的是，天竺神話內，人骨也是他們婆羅門神話當中不可或缺的一種手段。”
“甚至有人用將自己的骨頭剔除，作為苦修，換取濕婆神賜福的傳說。”
“另外，在日本國境內，因被丈夫拋棄，淒厲而死的女子，會在屍體腐爛之後，變成骨妖，披上活人血肉吃掉男人。”
一旁，聽著陳篁解釋的冬暝不由眉心一跳：
“等等。”
“閣主，按照你的說法，目前的骨妖豈不是……”
陳篁點頭：
“沒錯，鬼怪也好，神性也罷，會因為傳說的故事逐漸豐滿，力量也逐漸變強。”
“骨妖本來隻是一種弱小的妖怪，但是偏偏在諸多大國的傳說融合下，骨妖擁有了尋常鬼怪所不具備的能力。”
“其中一種……就是奪舍！”
“和畫皮鬼不同。”
“畫皮鬼必須時時刻刻，用新鮮的人皮作畫，還必須定期食用心肝來保證人皮不會腐爛。”
“缺點是破綻很多，優點是靈活性高。”
“骨妖的奪舍，則是長時間的。”
“他們一旦認準了某個對象，就會從對方的五官、身材、骨相、皮肉、血脈、記憶等各方麵進行模仿。”
“長年累月之下，骨妖就可以完全變成被奪舍的人。並且……在保留自身力量的情況下，成為一個‘人’！”
“這樣說，明白了吧。”
冬暝沉聲道：
“所以可以理解為……目前作為三樓主的音如弦，要奪舍真正的音如弦，並取代她的一切？”
埋棺人帶著一絲審視之色的看著表情茫然的音如弦：
“你的記憶，停留在什麼時候？”
音如弦似乎在回想，但很快露出一絲痛苦之色：
“我……我能隱約記得……那似乎是我剛剛加入煙雨紅樓的時候。”
“某一天來了一個陌生人，說是要見我，然後……呃……”
看著音如弦有些語無倫次的，埋棺人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麼說來，音如弦被奪舍有些時間了。”
“隻是……為何會在這裏？”
冬暝也感覺有些奇怪。
雖然就隱蔽性上來說，這裏的確是一個非常好的位置。
但問題在於……骨妖是怎麼知道這樣一個秘密場所的？
按理來說，這裏應該隻有桃鈴村的人才有可能知曉。
這還沒有考慮到，老嫗和劉廟祝對於這密室隱蔽之法的看管程度。
“莫非……煙雨紅樓當中現在的音如弦，不單單是骨妖，而且……還是當初桃鈴村的故人？”
“你們想想，剛才我們在那老嫗的信瓤上看到過。”
“張姓郎君對於娶了那名叫作音如弦的妙鳳樓花魁，很是恐懼。”
“而且那已經是五十多年前的事情！”
“如果那個時候，張姓郎君見到的音如弦是她的話……年歲和長相對不上！”
就在眾人爭論之時，棺木當中的音如弦，帶著一絲怯生生的表情：
“那個……你們在說什麼？”
“我……我不太明白。”
“我……的確叫音如弦沒有錯。”
“但是……但是我從來沒做過什麼花魁。”
“我……我是良家女子！”
此時，音如弦的表情除了有些怯懦之外，還有些生氣。
冬暝不由看向對方。
從音如弦的表情來看，對方似乎不是再故意掩飾什麼。
大唐民風雖然開放，但尋常女子對於自己的名節也十分看重。
對方此時的生氣算是真情實感。
正當冬暝還要開口詢問什麼的時候，音如弦又道：
“不過……你們剛才提到了妙鳳樓是嗎？”
“那裏我是知道的。”
“我和我父親，跟妙鳳樓有生意上的往來。”
此言一出，眾人不由一愣。
冬暝不禁道：“冒昧問上一句，你們家是……”
音如弦旋即說道：“妙鳳樓對樂伎的需求很高，因而對各種樂器的需求量也很大。”
“我們家在遂昌縣內經營著鳳鳴樂館。”
“至於後來幾位姐妹找上我，想要開辦煙雨紅樓的時候，最初的生意當中，樂器經營的產業也是交給我們的。”
隨著音如弦逐漸將自己過往的情況告知之後。
冬暝詫異的發現，音如弦口中的自己，和老嫗口中被張姓郎君娶回來的音如弦，似乎……根本不是一個人。
可如果說，現在的三樓主音如弦是骨妖，取代的是這位煙雨紅樓的真正三樓主。
那麼五十年之前的那位作為羅刹新娘嫁出去的音如弦又是誰？
“那個……我想見我的姐妹！”音如弦的表情有些焦急：“你們剛才的意思，不就是說現在有另外一個取代我的妖怪，就在我姐妹身邊嗎？”
“還有……還有我的雙手是不是也是因為那個妖怪才會這樣！”
陳篁輕笑道：“這位娘子不必如此激動，我們自然是要帶你回春秋劍閣的。”
“不過……”
“明日是春秋宴，那個取代你的骨妖應該也會現身，還是等明日再說吧。”
“埋棺人，將妙鳳樓的地址留下，然後帶著音如弦先回春秋劍閣。”
埋棺人眉心一挑。
“為何不讓你疼愛的冬暝帶著人回去？”
冬暝嘴角抽抽。
這疼愛兩字，他總覺得有些牙疼。
陳篁“咯咯”直笑：“你不是愛管閑事的個性吧。”
“從頭至尾，我們的合作就是在骨妖上。”
“當然了，如果運氣好弄死鳳梧君就更好了。”
“多餘的事情，你想管？”
埋棺人冷哼一聲，手一揚，一道信封便如飛鏢一樣刺了出去。
陳篁順手接過之後，笑眯眯的微微點頭：“感激不盡。”
埋棺人看著音如弦：“你自己能走嗎？”
音如弦微微一愣，旋即點頭。
“行，那走吧。”
“回去的路上，我會告訴你現在煙雨紅樓的實際情況。”
……
冬暝等人在離開桃鈴村舊址之後，便悄然前往妙鳳樓的位置。
原本，冬暝還是想要去清淨寺看看。
那裏既然有無數嬰兒鬼魅，而且剛才還遇到了疑似那名蒙麵刺客之人，這些……似乎都不是巧合。
隻是，時間關係，卻是無法一一顧及。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
“就是這裏了嗎？”冬暝看著眼前有些破敗的高樓：“看上去，這裏似乎還有人住。”
帶著心中疑慮，冬暝、青然、陳篁，趁著巡夜之人不在，悄然進入。
“這妙鳳樓看上去，似乎比預想當中的還要奢華。”
走到門口的冬暝不由道。
陳篁笑了笑：
“別忘了，這妙鳳樓紅火了幾十年。”
“生意做得如此長久的風月場所，這斂財的能力，不用想也知道了。”
“不過……現在還住在這裏頭的，估計也就是一些居無定所的流浪之輩了。”
一旁本來安靜吃著零食的青然，忽然道：
“這裏頭，有一個非常特殊的氣息。”
冬暝有些詫異的看了青然一眼：“邪祟？”
青然微微歪著腦袋，旋即搖了搖頭。
“倒也不是。”
“我無法確定那個人的具體位置，但是……我可以感受到很強的業障！”
陳篁輕笑道：“哦？這麼說來……這裏頭倒是有些作奸犯科的人了？”
“走吧，進去再說。”
三人推開了有些老舊腐朽的木門之後，撲鼻而來的卻是一種難以言喻的酸臭味道。
陳篁有些嫌棄的折扇掩麵，不禁道：
“看來，這裏的流浪之徒倒是被我想象的還要多了。”
眼前，略顯昏暗的大樓之內，通過那尚存的房梁石柱，依舊可以看出這妙鳳樓巔峰時期的奢靡。
但是此時……
龜裂的華美地磚旁邊，許許多多肮髒的破布所搭建而成的棚子，似乎變成了每一個流浪者的家園。
隨處可見的蛇蟲鼠蟻，還有一些肮髒的汙穢之物。
諸多流浪者在看到穿著鮮亮的冬暝三人時，要麼眼神之中毫無變化，宛若離魂之人。
要麼就是帶著無比謹慎的表情，似乎擔心僅有的一些遮風擋雨的地方，也會被就此奪走。
冬暝環顧四周，看到一個看上去上了歲數的老翁，頓時走上前去。
青然則看向了不遠處的一些瑟瑟發抖的孩童。
這些孩童看上去麵黃肌瘦的，甚是可憐。
青然眨了眨眼睛，蹲在這些孩子旁邊。
孩童的爹娘頓時帶著一絲哀求之色的擋住了自己的孩子：
“這……這位高門顯貴的娘子……”
“請……請不要傷害我的孩子！”
青然微微歪著頭：
“我為什麼要傷害你們？”
“我並不認識你們啊。”
說著，青然笑嘻嘻的將手裏視若珍寶的零食遞到了這些孩子麵前：
“你們看上去肚子很餓。”
“餓肚子最難受了。”
“唔……這些點心給你們。”
陳篁站在一旁，倒是沒有什麼動作。
也許，這些慘亂的狀態，他看到的著實不少，已然有些麻木。
而當老翁看到冬暝朝著他走來的時候，不由地縮了縮脖子：
“這……這位郎君，您……您有什麼吩咐嗎？”
冬暝看了看這些流浪者，心中暗歎，並從自己的懷中取出了幾個銅板。
“老人家，我想跟你打聽點事情。”
“這是報酬。”
老翁渾身一顫，不敢置信地看著那幾乎可以填報自己好幾天肚子的巨款，有些渴求的咽了口唾沫：“郎君請說。”
冬暝不禁道：“請問……你是否認識五十多年前，妙鳳樓的花魁音如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