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 桃鈴村
隨著身體逐漸的轉變成夜叉,冬暝感覺自己的意識似乎也陷入了某種混亂之中。
他隱約可以聽到耳邊傳來埋棺人的聲音,但縱然意識做出了反應,身體卻似乎跟不上節奏。
隨著眼前的視野越發的天旋地轉,如鏡花水月一般開始恍惚之後,一雙有些冰冷的手,猛地掐住了冬暝的喉嚨。
“噗通!”
驟然的窒息感,讓冬暝瞬間睜開了眼睛。
眼前,是那尊殺性衝天、麵容嫵媚的羅刹。
羅刹女仿佛是活了過來一樣,四周也沒有了羅刹廟的布局,放眼望去,眼前卻似乎是一座看上去有些荒涼的村莊。
他被羅刹女鉗製在大樹下,他順著羅刹女往上看去,卻見龐大的樹冠之上,掛滿了布條。
布條殷紅如血,更是掛滿了莫名符咒和鈴鐺,隨著陰風之中,奏響著淒厲的哀怨之聲。
“夜叉!”
“夜叉!”
眼前的羅刹,眼神中滿是恨意,她咬牙切齒的凝視著冬暝:
“夜叉!”
“不允許來壞我的事!”
帶著回聲般的警告之言,卻是讓冬暝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忽然間,心中一股莫名的怒氣湧動而起。冬暝發出一陣宛若惡鬼的咆哮,一腳將羅刹女踹開。
他起身之下,想要去摸腰間的兵器,卻發現空空如也。
這讓冬暝不由一愣。
也就是這一個呼吸之間的差池,一隻冰冷的手直接捏住了冬暝的腳踝。
低頭看去,卻是一名穿著大紅嫁衣的莫名女子,從腳下的泥土當中鑽了出來。
緊接著:
“啪!”
“啪!”
“啪!”
破土聲中,越來越多的骨手鑽出,一張張較好的容貌,卻在冬暝眼前瞬間幹枯,皮肉散發出腐爛的臭味。
她們的眼珠從臉頰上脫落,漆黑空洞的眼眶迅速變成了白骨。
一陣陣有怨淒厲的呢喃之聲,在耳邊回響起來:
“我為君換紅嫁衣,奈何郎君多薄情!”
“我為君繡鴛鴦帕,卻道血光染珠華!”
“鴛鴦債下紅顏銷,卻看郎君枕玉臂!”
“歲歲年年怨不散,挖心剝皮把罪償!”
吟唱之言,似詩似曲,那一隻隻冰冷的、腐爛的白骨之手,也開始刺入冬暝腳踝和雙腿之中。
刺痛伴隨滲透而下的鮮血,冬暝怒斥之中,渾身焚魂黑火蒸騰而起。
這些半麵骷髏的鬼女們,紛紛驚叫著重新鑽入泥土之中。
冬暝猛地看向前方,卻見剛才掐住他的羅刹女已經衝向了前方的黑暗之中。
“哪裏跑!”
冬暝眼中寒芒一閃。
結合先前的遭遇,他估計眼前之人,很有可能就是那位三樓主音如弦。
冬暝揮舞身後的人頭翅膀,猙獰的鬼目死死凝視著羅刹女,並化作一陣陰風急衝而上。
然而怪異的是,不管冬暝的速度如何之快,羅刹女卻總能堪堪快過他一絲。
就這樣,不知不覺當中,冬暝在羅刹女的奔跑下,來到了一處灰霧之前。
冬暝本能的感覺到一絲危險,驟然停下腳步。
可灰霧卻在此時翻騰而起。
突然:
“嘶啦!”
一雙灰色的手臂從灰霧之中驟然伸出,直接抓住了冬暝的肩膀。
低頭看去,那已然帶著斑斑血色的大紅嫁衣之上,有著無數腐爛的窟窿。
窟窿裏,蛆蟲不斷蠕動爬行。
“你……”
冬暝驚疑之中,被立刻拉入灰霧之內。
抬頭看去,眼前竟出現了一座小村落。
灰黑色的土地伴隨不遠處零星燈火之下的村落,放眼望去,卻再也沒有骨妖和羅刹女的蹤影。
冬暝轉身看去,不由瞳孔一縮。
背後原本的灰霧全然消散。
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座深山布局。
自己……這是被拉到了什麼地方?
疑問之中,冬暝陰沉著臉,再三思索之下,也隻能朝前走去。
“沙……沙……沙……”
踩在有些鬆軟的泥土上,發出的聲音讓冬暝感覺到一絲不適。
很快,一座石碑映入眼簾。
朱紅的顏色在灰色的石塊上,寫著三個並不好看的大字——桃鈴村!
冬暝眉心一動。
桃鈴村?
聞所未聞!
“埋棺人也不知去了什麼地方。”
“我雖能化身夜叉,但似乎……其餘的力量用不出來?”
冬暝雙眼微闔,控製自己恢複成了人身,並檢查了自己的身體狀態。
“看來……也隻能先去這桃鈴村一看究竟了。”
旋即,冬暝悄然握著雙手,一步一步靠近了村落。
就在冬暝來到村落門口的時候,卻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嗩呐鑼鼓之聲,聽上去……似乎是哪家姑娘嫁人?
緊接著,從前往有些昏暗的路中,徐徐出現了一隊婚嫁隊伍。
看那規格儀式,竟是完全不遜色於商賈人家。
但是,放在這樣的村落之中,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遠處,那色如桃花的轎子正一點點走過來,伴隨漫天紅紙之下,卻見那隊伍前方的送親之人,一個個的臉色卻慘白如紙。
然後……便是一陣十分細微的哭泣之聲。
“嗯?”
冬暝眉心一動。
這似乎是女子的哭聲?
他不由地看向了那頂轎子。
難道……這並不是什麼普通的嫁人儀式?
不過,想想也覺得奇怪。
如今看上去似乎已然到了子時,誰家送親,會在這個時候出門?
當真是不太吉利。
就在冬暝想要上前之時,一個身體有些枯瘦的老人卻不著痕跡的擋在了冬暝麵前。
“這位郎君看上去著實麵生,不是我們桃鈴村的人吧。”
“既如此,就不要來打擾我們。”
冬暝皺了皺眉,但還是問道:“我剛才……似乎聽到花轎內傳出哭聲?”
“而且,為何要在深更半夜送親?”
老人瞥了冬暝一眼:
“各個村子有各個村子的規矩。”
“你若隻是巧合來此,可進桃鈴村休息一晚,明日離開即可。”
“其餘的,和你無關的事情,不要多問。”
“你也沒資格多問!”
冷哼一聲,老人轉身就走。
而這一瞬間掀起的陰風之中,冬暝隱隱嗅到了一陣古怪的味道。
就像是……幹涸的……血跡的味道。
眼看著整個隊伍逐漸離開,冬暝又看向村落的方向,卻發現靠近門口的屋子,竟不知何時微微打開了門。
那一扇扇的門扉陰影之中,一雙雙眼睛就這麼死死盯著他,如同鴞鳥一樣!
冬暝呼吸一滯。
這些人在監視他!
這麼看來,自己就不能直接跟蹤那送親隊伍了。
心思急轉之下,冬暝轉而走向了桃鈴村。
就在冬暝踏入村落的刹那,一種怪異的不適感充斥心頭。
這是……什麼感覺?
似乎……很悲傷?
又仿佛……很憤怒?
壓下心中疑問,冬暝看向了其中一戶正盯著他的人家,緩步上前。
“在下乃雲遊之人,不慎於山野迷路,機緣巧合來到此地。”
“可否行個方便,讓我在這裏借住一晚?”
那門縫陰影之中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冬暝良久。
終於:
“吱嘎……”
木門老舊的聲音中,一名穿著粗布麻衣的老嫗,拄著拐杖一瘸一拐的走了出來。
作為習武之人,冬暝一眼便看出,眼前的老嫗應該是年輕的時候受過什麼骨折之類的傷勢,所以導致其身體呈現一種怪異的殘疾。
老嫗緩緩走到冬暝麵前,僵硬的抬起頭,一雙渾濁的眼睛不帶任何表情的注視著冬暝。
沙啞低沉的聲音,響徹耳畔:
“我們這裏是些窮苦人家,屋子簡陋,恐怕沒有地方給郎君居住。”
“說起來,也隻有村子裏的郎君廟可以讓你借宿了。”
冬暝眉心一動。
郎君廟?
在他的印象裏,道教當中,還沒有什麼神明是直接稱為郎君的。
“請問……”
冬暝剛要開口,老嫗卻已經轉過身朝著前方走去,並幽幽說道:
“跟我來吧。”
無奈,冬暝也隻能跟著老嫗走入桃鈴村深處。
一路上,冬暝發現窗戶和門縫當中,都有人盯著他。這種感覺,讓人十分不適。
而且,按照剛才那隆重的送親儀式來看,對比整個村落現在死氣沉沉的感覺,當真是十分的不和諧。
“好了,就是這裏了。”
老嫗驟然一停。
眼前本空無一物,似乎就是個靠近山頭的荒涼位置。
可冬暝不過是眨了下眼睛,眼前竟出現一座廟宇。
廟宇看上去規模不大,對比這村落看上去的貧窮來說,當真可以用精美來形容。
抬頭看去,眼前的牌匾上寫了三個字——郎君廟。
“你今天晚上就住在這裏吧,好歹是個囫圇地方,不要嫌棄。”
說著,老嫗就要離開。
冬暝卻道:“請等一等。”
“這位老人家,請問……這郎君廟內,所供奉者是何尊神?”
老嫗看了冬暝一眼,眼神幽暗:
“羅刹郎君。”
說完,老嫗就離開了。
忽然:
“轟隆!”
一道悶雷之聲,伴隨白色電光讓整個郎君廟驟然一亮。
些許的陰風突然自冬暝身後往前吹去,正好將郎君廟的廟門推開。
映入眼簾的,便是香案上一尊盤膝坐在蓮花之上的雕像。
那是個麵容清秀俊逸的男子,一身錦霞彩衣,手捧桃花如意,眉目含笑平和,卻似佛似道,讓人看不出詳細。
冬暝本沒有太過在意,但是在細細打量眼前雕像的容貌之後,不由麵露愕然。
此人的麵孔……怎麼總覺得有些許的熟悉之感?
自己……是不是在哪裏見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