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談條件

第二百八十六章 談條件

原本,冬暝以為鎮魂司主會帶著自己前往陝王殿下府邸。

畢竟,這幾日皇帝稱病之下,不管是前朝還是後宮,亦或者是陛下自己,似乎都沒有任何反應。

這也恰恰如同陳篁和自己所言,陛下……看來是有意保護陝王殿下的。

然而,當冬暝發現,鎮魂司主卻帶著自己來到了太平樓時,不由一愣。

陝王殿下……薨了?

疑問中,卻見太平子緩緩走了出來。

太平子倒還是老樣子,依舊是那副半死不活的,好像很多天沒有睡好覺的感覺。

他看了鎮魂司主一眼,又看了看冬暝,微微供著身子,和無常鬼似的,雙手插在寬大的袖子裏。

“我還以為,你會先跟左右督衛說清楚。”

鎮魂司主搖搖頭:“他們現在並不冷靜,說了也沒什麼用。”

一旁的冬暝,心中不由嘀咕。

故意在他麵前說這句話,還不是暗示自己去勸勸兄長們,不要再和他對著幹?

隻是……

冬暝眼中掠過一絲猶豫之色。

對就會對。

錯就是錯。

如今的案件,陝王殿下似乎是被陷害的,那自然要去查出這其中的真相。

可五年之前的案件,幾乎是板上釘釘,連皇帝都是這麼認為的。

更不用說,在他剛才進入鎮魂司的時候,還聽到陛下有意想讓裴亮頂罪……

“太平子,陝王殿下,情況如何?”

太平子搖搖頭:

“你自己貼的符咒,難道還不明白嗎?”

“跟我來吧。”

說著,太平子帶著兩人來到了太平樓的頂樓之處。

因為太平樓本身是類似塔狀的建築,所以頂樓看上去倒是擁擠了不少。

“這頂樓本身是我休息之處,也隻有這裏,才不會讓其餘人知曉發生了什麼。”

說著,太平子緩緩推開房門。

“呼……”

一陣撲麵而來的陰風,吹得冬暝渾身一抖。

定睛一看,偌大的房間之內,竟滿是白幡!

跨入高高的門檻之中,隨著兩扇木門的合攏,昏暗的房間內,一盞盞油燈驟然點亮。

昏暗的光芒籠罩之下,卻見整個大廳驟然一變。

明明剛才還隻是滿目白幡,此時在這白幡中心,竟有了四方神龕!

神龕之內所擺放的神明均如惡鬼,以東南西北歸置在蒲團四周。

而蒲團之上端坐的,正是陝王李亨!

隻不過,此時的陝王李亨,渾身上下,被一道道符咒連接而成的繩索牢牢捆綁,身上更不斷的滲透出縷縷黑氣。

“這是……喪亡之氣?”

冬暝眉心一皺。

這種氣息,他並不陌生。

在用《奇譚妖異誌》施展紫僵之能時,他的身上也會有這種喪亡之氣。

說白了,就是類似活死人的氣息一樣。

但是,他是因為有《奇譚妖異誌》護體,才能夠處於這樣微妙的狀態當中。

陝王李亨隻是肉體凡胎,固然有作為皇室子弟的氣數在身,但經過蓑衣翁多番削弱,想來其身上的氣數也已幾乎油盡燈枯。

如此一來,陝王如何還有命在?

一旁,太平子似乎是看出了冬暝的疑問,陰沉沉地解釋道:

“誠然,陝王殿下這種情況,應該早就化作一堆枯骨。”

“不過,很古怪的是,在他體內,似乎還有某種媒介。”

“這媒介即和這股喪亡之氣相輔相成,讓陝王變得如同妖魔一般。”

“同時,對這喪亡之氣,還有一種莫名的克製。”

“也正因為如此,陝王才能活著,隻是行事作風越發趨於本心。”

鎮魂司主看向太平子:“你剛才說‘趨於本心’,那是什麼意思?”

太平子攤了攤雙手:“意思就是,這個媒介,激發了他心中的某種渴望。”

“比如,一個人想要殺人,但是因為法律和道德,大多數人隻是會這麼想著。”

“不過……這種特殊的媒介,似乎會讓一個人內心的惡念完全付諸實施。”

太平子的這番解釋,倒是也對應了陝王和楊貴嬪,為什麼要在局麵還算不錯的時候,卻又突然開始殺人。

原因……竟還是因為內心對於皇位的渴望,以及對周遭皇子的忌憚嗎?

“我所修者乃是陰法。”鎮魂司主忽然說道:“有一種手段,可以將人的意識,短時間送入他人的意識之中。”

“如此一來,就可以通過對方的記憶,來判定對方有無說謊、錯漏的問題。”

“隻不過,這種方法注定我必須要守在外麵,而進入他人意識的人,還要具備足夠的條件。”

冬暝也不笨。

鎮魂司主這麼說,他自然也就明白,為何對方會讓自己前來。

第一,自己今天誤打誤撞,隱隱猜到這次的案件可能冤枉了陝王,所以在窺探陝王意識的時候,才不會其分別心。

第二,自己有《奇譚妖異誌》護體,本身乃是活死人,介乎於生死之間。這種特殊的體質,也能讓自己更容易的進入到他人意識之中。

反過來說,如果今天對象是劉業或者朱雲,這種侵入他人意識當中的行為,對於他們來說,本身應該就會有不小的負擔。

冬暝雙目微闔,細細思索片刻之後,說道:“我可以配合司主。”

“但是,我有個條件。”

鎮魂司主點了點頭:“裴亮方麵,我會為他周旋。”

“不是周旋。”冬暝看向鎮魂司主,眼神無比認真:“而是必須要救他出來!”

“裴亮,沒道理成為保守秘密而被封口的受害者!”

“如果這件事情司主做不到,我自然也有手段,可以……毀掉陝王!”

此言一出,鎮魂司主似是因動怒一般,周身散起一陣陰風!

感受到了那股無形當中的壓力,冬暝神情凜然。

然而……

不能退縮!

冬暝心中瞬間定了下來。

自己如果這個時候退縮的話,便沒辦法談條件了!

當即,冬暝單足一踏,身後浮現出夜叉之相。

凶惡的鬼臉嘴巴一張,伴隨低沉的鬼嘯之聲,將那陰風層層震散!

隻是……鎮魂司主自然是遊刃有餘。

冬暝卻顯得稍微吃力一些。

逐漸的,夜叉之相便開始承受不住這股陰風的衝擊。

冬暝咬著牙。

這種情況,他隻能硬抗,而且絕對不能化身夜叉來抵擋。

如果自己化身夜叉,那就是示弱,更是撕破臉皮。

如此一來,裴亮的事情,恐怕再無轉圜的餘地。

因為牽扯到高陽公主之死,唯一能夠有機會跟皇帝求情的,也就隻有鎮魂司主了!

“冬暝,任何時候,皇權是絕對的,如果你要用陝王來威脅我,這件事情,沒得談……”

聽著鎮魂司主滿是警告的話語,冬暝也是冷笑連連:

“原來,司主大人也會因為強權而違背律法?”

“那真是太可笑了!”

話音剛落,陰風便又重了幾分。

冬暝的身體,開始不受控製的後退。

“吼!”

冬暝背後的夜叉之相,變得更加凶戾起來。

眼見局麵越發的不可控製,太平子無奈的歎了口氣,慢悠悠的竟是直接走到了兩人中間。

不論是陰風,還是夜叉之相的怒吼震懾,看上去纖弱無比的太平子,在這兩股力量的核心竟是沒有絲毫的狼狽。

反倒是冬暝驚覺,自己的力量似乎在不受控製的削弱。

又在感受到不斷削弱的陰風之後,冬暝也不由地看向了鎮魂司主。

顯然,對方的力量,似乎也在被太平子化解。

此時,太平子微微佝僂著身子,雙眼微闔,幽幽說道:

“如果要打,那就離開太平樓再打吧。”

“我這裏放了不少有價值的東西,可經不起你們這麼折騰。”

說著,太平子看了看鎮魂司主,又看了看冬暝。

在眼神對視的頃刻,冬暝心中忽然一震。

一種說不出的心慌之感,讓他的氣息完全紊亂。

終於,陰風消散,夜叉消融。

冬暝凝視著鎮魂司主:

“我是認真的!”

“我不能讓任何人,在這個案件當中受委屈!”

“越是強大的人,就越應該維護律法的公平公正!”

“正所謂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若是連這點都做不到,還談什麼大唐盛世!”

鎮魂司主似乎也不指望可以說服冬暝,轉變思路。

最後,頗有些頭疼的說道:“好,這件事情我可以保證。”

冬暝點點頭,來到了陝王的麵前。

此時,仿佛是察覺到了動靜,陝王李亨猛地睜開了雙眼。

一對血色的眼睛,猙獰扭曲的眼神,就這麼死死地盯著冬暝:

“是你?”

“是你毀了我的計劃!”

陝王李亨的表情越發的怨毒起來。

同時,他身上散溢的喪亡之氣也越發濃重。

若不是有符咒繩索的控製,估計雙手已經刺進冬暝的心口了。

一旁,鎮魂司主手中的鬼麵印璽開始轉動起來。

旋即,一陣黑光從上方徐徐而落,並包裹冬暝和蒲團之上的陝王李亨。

在一陣天旋地轉的混亂之下,在定神,冬暝發現,自己似乎……被拘束在了一個不屬於自己的身體當中!

這種感覺讓他十分難受,就好像……自己不受自己控製。

而視線當中,所見之處,乃是一奢華無比的房間。

顯然,住在這裏的人非富即貴。

冬暝心中一動,莫非……自己是來到了陝王李亨的房間嗎?

此時,門外忽然傳來一身通報:

“殿下,玉王殿下來了。”

忽然,冬暝驚覺自己竟不受控製的張嘴了,而且……心中竟隱隱升起一絲不屑一顧的感覺。

“哦?”

“那個廢物來了?”

“我倒是好奇,一個和男人不清不楚的皇子,不自己縮在王府裏,還敢往外走動?”

“哈哈哈哈……真是太有趣了!”

這一刻,冬暝感覺自己的精神似乎非常吊詭。

一方麵,他已經猜到,自己似乎是變成了陝王。

另一方麵,他的情緒,似乎正在受真正陝王的影響。就好像……自己也開始發自內心的瞧不起玉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