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君心難測
半個時辰之後，朱雲和劉業便離開了。
幻月閣內，冬暝眼中的擔憂之色依舊不減。
畢竟君心難測，他也著實是體會過了。
一旁，陳篁悠哉地伸了個懶腰：“你就別擔心了。”
“你現在的職位，你應對皇帝的能力，真讓你去了，才是麻煩的很！”
冬暝有些頭疼的揉了揉眉心：“話雖如此……”
“但是，二哥說要全權負責奏折的事情。”
“可我才是真正調查過鬆陽縣永夜之事的人，我不去，會不會不太好。”
“更何況，單以永夜異常來說，不單單涉及到搜刮信仰的白龍，還有背後出謀劃策的幻道師，更涉及到長生宮，這……”
陳篁眉心一挑，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冬暝啊……”
“我說真心話，其實你們的陛下，聰明著呢。”
“你以為，他真的看不出這其中的彎彎繞繞？”
“你以為，他就真的等著你這一道奏疏？”
“亦或者，你當真覺得，如果不是你親自解釋的話，他甚至都不能理解這些？”
“不會的，能將大唐治理如此的皇帝，心機城府還是有的。”
“你也不想想，你現在隻是一個沒有品級的暗部成員，你有什麼資格進入皇宮？”
“更不要說，是紫宸殿了。”
“你若真的進去了，皇帝反倒是要擔心了。”
“看著吧，這件事情，不會似你想的那麼壞的。”
冬暝撓撓頭，對於陳篁這般胸有成竹的態度，非常困惑。
此時，三青鳥撲閃著翅膀，飛到冬暝的頭頂：
“喳喳！”
陳篁“咯咯”直笑：“這色胚子，在安慰你呢。”
……
鎮魂司內，劉業看著朱雲愁眉不展的，不禁道：
“你是擔心……陛下會雷霆大怒？”
朱雲驟然停下腳步，一臉詭異的看著劉業：
“按理說，你的職位還比我略高一些，怎麼在揣摩陛下心思那裏，你跟一張白紙似的？”
劉業撓撓頭，顯得非常懵：“我說錯了什麼？”
朱雲歎了口氣：“沒什麼，司主那邊，你先去彙報吧。”
“我今天會把奏折寫出來的。”
“不出意外的話……陛下的人，應該不會去找冬暝，隻會來找我們……”
旋即，劉業和朱雲分頭行動。
而實際情況，也正如同朱雲所預料的。
就在兩人回到鎮魂司差不多一個時辰之後，鎮魂司主剛剛聽完了劉業的報告，皇宮便派來了金吾衛。
並且，這一次派來的還是個老熟人。
正是官複原職的裴亮。
眼前，裴亮已然恢複了原先的容光煥發，但整個人顯然更加內斂，也更加沉穩了一些。
顯然，身上的浮躁之氣，隨著碎葉鬼城之行，褪去的一幹二淨。
“司主大人。”裴亮拱手道：“陛下有旨，讓司主大人立刻前往紫宸殿，商議……鬆陽縣永夜之事。”
鎮魂司主黑紗之下看不出喜怒哀樂，隻是默默點了點頭。
旋即，兩人便迅速離開鎮魂司。
直到朱雲來到大廳，知道鎮魂司主已然前往紫宸殿的時候，不由地臉色難看起來。
有些無力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之後，朱雲喃喃道：
“陛下……果然是手眼通天。”
“如今已是黃昏，他卻急忙將司主帶走，為的就是不讓我們將奏章準備好。”
“這樣的話，就能打亂我們的步調，知道我們在這件事情上的真實想法。”
劉業皺了皺眉：“但是……這一切的前提是，陛下得先能全盤知曉永夜之事的細枝末節才是。”
“是啊……”朱雲一臉深意的看著劉業：“所以，你憑什麼認為，陛下在長安城，就不知道天下事呢？”
“既然鬆陽縣內，冬暝不是第一個被派去的夜遊行走。”
“也難保……不會有冬暝之後的人，被派過去吧……”
……
紫宸殿內，金碧輝煌的大殿之內，唐玄宗李隆基坐在龍椅上，雙眼微闔，看著下方不曾開口的鎮魂司主。
“為何遲遲不言？”
“朕讓你前來，便是敘述鬆陽縣永夜之事。”
然而，鎮魂司主卻微微頷首道：“鬆陽縣之事，陛下已全盤知悉，不需要微臣在稟報什麼。”
唐玄宗李隆基笑了起來：
“你還是這麼敏銳。”
“朕隻是沒有等到明天再傳喚你前來，你就已經猜出大概了？”
鎮魂司主卻道：
“微臣不敢揣摩聖意。”
“隻是，陛下從前，一向是算無遺策。”
“很多事情不說，也不過是時候不到，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冬暝是微臣的部下，微臣的奏折多多少少會有偏私，這對陛下判斷局勢，不妥。”
李隆基哈哈大笑。
偌大的紫宸殿，卻並未因為這笑聲，而讓氣氛有所緩和。
相反，鎮魂司主這等高手，身體此時卻微微僵硬著，顯然也是不敢有絲毫的放鬆。
片刻後，李隆基抿了一口杯中紅茶，笑道：
“你知道嗎？”
“其實，極樂紅茶剛開始出現的時候，朕就知道了。”
“而且，朕還知道，這背後的授意之人，便和碎葉城有所關聯。”
此言一出，鎮魂司主呼吸一滯。
黑紗之下，雖然看不清他的麵孔。但是……也依舊可以感覺到，鎮魂司主更加緊張了一些。
“另外，朕也知道，你有意放任這些事情在長安城擴散。”
說著，唐玄宗李隆基的笑容驟然消失，眼神冷冽的看向了鎮魂司主。
鎮魂司主立刻跪了下來：
“請陛下暫息雷霆！”
李隆基緩緩站了起來，緩緩的下了龍椅，隨後走到大殿之上，居高臨下的看著鎮魂司主：
“你我之間，本不應該這麼生分。”
“隻是，你不苟言笑，做事又一板一眼，朕也就沒說什麼。”
“朕，一向非常信任你，所以才讓你掛了一個鎮魂司主的名頭，讓你能暗中，為朕做更多的事情。”
“隻是……為何你要以閉關為名，暗中冷眼旁觀，讓返魂香、極樂茶，甚至碎葉鬼城隻是發酵開來呢？”
鎮魂司主回複道：“陛下，您手眼通天，其實……不用微臣多做解釋的。”
“嗬嗬……”李隆基輕笑兩聲：“你說話還是這麼毫不客氣，哪怕是你現在的生死，已然在朕的一念之間。”
“我以處置冬暝作為警告，竟然依舊不能讓你停手。”
“該說，是在你心目當中，冬暝這個小郎君並不重要。”
“還是說……你自己的心思，更重要呢？”
說著，李隆基背對著鎮魂司主，看著那上方的龍椅：
“當年，是在你的幫助下，朕才殺了韋皇後，殺了上官婉兒。”
“後來，也是你的幫助下，朕殺了自己的姑母太平公主。”
“你，豐功至偉。”
“朕，應該感謝你才是。”
話音落，鎮魂司主的情緒，似乎終於產生了很大的波瀾。
就當鎮魂司剛要開口之時，李隆基卻話鋒一轉：
“此次鬆陽縣，長生宮、幻道師、白龍真道、白龍、黑龍、雲晴雙、葉家、白龍觀。”
“這些事情，你認為，應該怎麼處理？”
鎮魂司主沉默片刻，帶著一絲試探之意說道：
“全憑陛下做主。”
“哦？”李隆基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幽幽轉身，一種帝王的威嚴籠罩而下：“若是我說，這樣的結果，朕很難辦。”
“朕，不單單要處死雲晴雙，還要處死冬暝，你會如何？”
鎮魂司主渾身一顫。
這一刻，他的腦海當中不禁在天人交戰。
一時間，這位向來神秘的鎮魂司主，也不由劃過一絲冷汗。
這問題……要如何回答？
“你不回答？”李隆基笑道：“是不敢回答？”
“還是……不知道怎麼回答？”
鎮魂司主沉默了一會兒，似乎終於做出了決定：
“陛下，冬暝這孩子，著實無辜。”
“若陛下認為，微臣之前的布局欠妥，不如……”
“哈哈哈哈……”李隆基的笑聲直接打斷了鎮魂司主的話：“要如何？改為處置你？”
李隆基微眯著雙眼：“你可知道，為何你我認識這麼多年，朕從不詢問你的名諱，朕也從不將你升官，隻讓你做黑暗中，朕最鋒利的刀兵嗎？”
鎮魂司主緩緩搖頭。
李隆基輕歎一聲道：“因為，你和朕很像。”
“你就像是朕的影子一般。”
“你放長線，讓冬暝故意破局的目的，朕明白。”
“朕，隻是在擔心。”
“若是……這幕後之人，一經調查，地位恐怖，甚至……牽連到皇室血脈，那該如何？”
“你可有考慮過，一旦這些風波徹底炸開，整個大唐，會承受什麼樣的風險？”
這一刻，李隆基的眼神鋒利起來：“你……對這些事，如何思考？”
鎮魂司主不禁抬頭。
這一次，他沒有任何的猶豫：
“陛下，隻有對大唐有用的，才是明君。”
“正如同陛下當年，殺死韋皇後，殺死太平公主，微臣不曾有半點猶豫。”
“那便是因為，微臣相信陛下，乃是明君！”
“若是……將大唐的安危棄之不顧，這樣的皇室子弟，哪怕是陛下的孩子，也該舍棄！”
這番話，可謂是大不敬的話。
可李隆基聽完之後，卻並未動怒。
“所以……朕最倚重的刀劍，你知道，要怎麼做了嗎？”
鎮魂司主渾身一顫，旋即低頭恭聲道：“是，微臣明白！”
李隆基點點頭，又重新坐回到了龍椅上。
旋即：
“三天之後，朕的皇子玉王，將舉辦生辰。同時，主持萬國朝會。”
“你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