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水鏡回溯 無麵妖人
看著一望無際的漫天雲霧,冬暝不由地看向陳篁,眼中滿是不解之色。
顯然,如果白龍仙橋可以建立在雲端之上,這樣玄奇的力量,難道不能解決目前鬆陽縣內的混沌永夜的原因嗎?
陳篁將冬暝的疑問盡收眼底,卻隻是微微搖了搖頭,示意冬暝先沉住氣。
另一邊,葉丹陽的表情似乎也有些特殊。
對於眼前這漫天雲海,還有這懸空的白龍仙橋,葉丹陽眼中沒有任何驚歎之感。
反倒是,在看著白龍教宗雲晴雙的時候,葉丹陽的眼中,泛起一絲不一樣的情緒波動。
而隨著四人穿梭在雲海之內,腳下發出一陣清脆的宛若琉璃的聲響。
片刻之後,映入眼簾的,是一座華美的水晶亭台。
亭台的麵積對比外界的而言,麵積隻大不小。
且四根柱子上,還各自盤旋著一條水晶白龍。
白龍張開嘴巴,仿佛口銜龍珠,雙目威勢凜凜,倒頗有幾分玄奇恢弘之感。
陳篁忽然開口道:
“教宗大人手段玄妙,這等栩栩如生的涼亭,竟也能打造出來?”
“還有這白龍。”
說著,陳篁竟直接觸摸著龍首的部分,嘴角似笑非笑:
“倒是頗為真實。”
話音剛落,整個天際之內,卻忽然傳出一陣龍吟之聲。
雲晴雙立刻朝著遠方躬身道:
“讚美聖諭!”
“白龍神還請息怒,他們都是第一次來到白龍仙橋。”
說著,雲晴雙看向陳篁,眼中卻無任何責怪之色,隻是溫和的笑著,並且解釋道:
“這位郎君,真是抱歉,這白龍仙橋也好,還有這涼亭也好,都是白龍神的神跡。”
“這些盤旋的白龍,也是他的化身,還請郎君莫要再碰了。”
陳篁輕揮孔雀折扇,微微一笑:
“如此……也好,是我失禮了。”
雲晴雙笑道:“諸位,請入亭內吧。”
說著,雲晴雙自己已經來到主座的位置上,緩緩坐下。
冬暝坐在了雲晴雙的左邊。
落座之後,他才發現,這水晶亭內竟然另有玄妙。
隻見亭子頂端,還有四周龍柱朝內的部分,竟如水鏡一般,可以倒映出眾人的麵貌。
隻是……不知是巧合還是怎樣,倒映出來的眾人身影,均是有著一點點的扭曲之意。
隨著三人入席之後,雲晴雙拍了拍手。
很快,外麵雲霧翻滾中,竟是出現了一位麵覆白紗、不辨男女的人快步上前。
此人來到雲晴雙身邊,微微躬身之後,便開始給四人斟酒。
雲晴雙舉起酒杯:
“首先,祝賀三位,能夠過了刀山雲海。”
“這說明,白龍神已經認可了三位的能力。”
按照禮節,三人自然也是要將酒水喝完的。
葉丹陽倒是沒說什麼,神情複雜地看了雲晴雙一眼,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
冬暝看向陳篁,陳篁不曾言語,隻是挑了挑眉,暗示冬暝之後,便將酒水飲完。
想著衣領之中的三青鳥,似乎也沒有發出警告之聲,冬暝也微微示意,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頃刻間,奇異的醇香環繞在唇齒之上。
一種神清氣爽的奇異感覺,忽然湧上心頭。
說不出到底是哪裏產生了變化,但是這一刻,冬暝隻覺得仿佛泡在了溫泉之內,身體十分輕快舒適。
雲晴雙見狀,不由一笑:
“這就是白龍神酒,以白龍神的神力釀造而成。”
“適當飲用,對身體是有所助益的。”
“雖說,達不到包治百病的程度,但是也能讓人的沉屙痼疾,有所緩和。”
冬暝點了點頭,就目前來看,神酒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並且,在飲用之後,也不似之前的極樂茶一般,會產生什麼誇張的幻覺。
冬暝心中頓時明白,單單是目前白龍真道所展現出來的手段,那是比慧心師之前所用的極樂茶、返魂香等,要高明不少。
但是,聯想到雲晴雙剛才說的話,冬暝心中掀起一陣玩味之色。
因為,雲晴雙剛才說,白龍神認可了他們的能力!
如果對象是一個宗教,並且他的目的是招攬合適的人才來補充宗教血液的話,這句話就有不小的破綻了。
畢竟,對於任何宗教來說,首選者並非能力,而是……虔誠!
換句話說,隻有虔誠先過關,才能再去談論信徒的能力是否達到標準。
這究竟是雲晴雙故意所說,還是……她無意間露出之破綻?
心中疑竇叢生,冬暝卻話鋒一轉,直接問了另外一個問題:
“教宗,我看著白龍仙橋建立在雲海之上,此處也是晴空萬裏,一望無際。”
“既然白龍真道有這樣神奇的手段,為何會突破不了鬆陽縣的永夜困境?”
教宗雲晴雙放下酒杯,眉宇中露出一絲無奈之色:
“這是白龍神降臨的天罰。”
此言一出,冬暝眉心一動。
原本他以為,雲晴雙可能會將這件事情摘的幹幹淨淨,扮演成一個,在忽然出現的亂世中,保護眾人的一個慈悲宗教形象。
然而,雲晴雙這番說辭,卻等於是證明了,永夜的事情和白龍真道脫不了幹係。
卻見雲晴雙繼續說道:
“實際上,也是在永夜降臨之後,白龍真道才遵照白龍神的旨意,創立於鬆陽縣內。”
此言初聽,雖然沒什麼問題。
但是冬暝很快就反應過來。
不對!
鬆陽縣內的所有人,都很清楚,白龍真道是在什麼時候創建的。雲晴雙是沒有必要在旁人麵前,刻意解釋這件事情。
是歲月神使枯顏說的?
一時間,冬暝看向雲晴雙,眼中滿是探究之色。
雲晴雙微微一笑:“不錯,我們知道,你們兩位是從外界而來之人。”
“老實說,這個發現,讓我們非常欣喜。”
“哦?”冬暝笑了:“我看歲月神使當時的態度,我反而覺得……白龍真道應該不歡迎外來人呢……”
雲晴雙搖搖頭:
“我們不歡迎任何帶有邪念的外人出現。”
“但是,兩位從驛館來到鬆陽縣的這段路程裏,應該沒有碰到任何危險,由始至終,風平浪靜,對嗎?”
冬暝輕輕晃動著手中的酒杯,幽幽說道:
“我們的確在路上沒遇到什麼危險。”
“但是,作為你們的虔誠信徒,驛館的驛卒,倒是以異教徒的說辭,想要殺死我和我的朋友。”
雲晴雙並未露出任何表情,不論是詫異、反駁、憤怒等情緒,仿佛在她的身上都不存在一樣。
“這件事情,我們已經知曉,兩位郎君稍安勿躁。”
“我剛才說的話,兩位可能也無法相信。”
“正所謂百聞不如一見,便請兩位郎君,先一觀當年,鬆陽縣發生之事吧。”
說著,雲晴雙已經打開了手中的書冊。
這一刻,書頁“嘩嘩”作響。
冬暝盯著那不斷翻動的紙張,隱隱發現,上麵記錄的,似乎都是一些古老的符號,不符合自己認知當中的,任何朝代所產生的字體。
疑惑之間,卻見四周的水晶柱,還有亭子的頂上,伴隨一陣水滴墜落的聲響,泛起陣陣漣漪。
逐漸的,漣漪之中出現了一些畫麵,旋即越來越大,並直接吞沒眾人視線。
……
這一刻,冬暝睜開雙眼,陳篁和葉丹陽也在旁邊。
看著眼前,晴空萬裏、人來人往的縣城,冬暝心中忽然湧起一陣怪異的感覺。
那就是……這裏仿佛是真實的一樣。
卻見葉丹陽說道:“倒是好久……沒有看到晴空下的鬆陽縣了。”
陳篁笑道:“既然知道,這裏不過是水鏡秘術,我們且往四周看看?”
冬暝點點頭,葉丹陽也自然沒有意見。
一行三人,看似漫無目的,實則滿懷心事的走在這片熱鬧的街道之中。
一路上,冬暝細細觀察著,若此處展現的,是永夜之前的鬆陽縣,那倒是和其餘縣城沒有太大的差別。
攤販走卒,都是集市上做著買賣。
街道雖然熱鬧,但看上去卻遠不如長安。
換句話說,這時候的鬆陽縣,就是大唐境內,一個再平常不過的縣城。
忽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
三人循聲看去,卻見是不遠處的城門口,一個身穿盔甲,卻滿身鮮血的人,踉踉蹌蹌的從馬背上滾落下來。
這一幕,讓四周的百姓十分驚恐,以為外麵來了盜匪。
守門的士兵立刻將對方扶起:
“喂,兄弟,你沒事吧!”
然而,渾身是血的士兵,卻早就昏死過去。
“當時……是發生了什麼兵戈之事嗎?”冬暝不由的看向了葉丹陽。
葉丹陽則說道:
“當時,所有人都覺得奇怪。”
“鬆陽縣的地理位置還是很好的,平日裏也沒有盜匪,士兵雖說也會日常外出巡視,但基本上不會出現受傷的情況。”
“所以,當時很多人都以為,士兵隻是碰到了意外。”
“但是……真正的問題,卻出現在了夜間。”
隨著葉丹陽話音落下,四周的一切,仿佛被突然加快了一樣。
天空中的太陽,也快速落下,整個天際,化作一片夜幕。
此時,應該已經到了宵禁的時候。
鬆陽縣內,一片寂靜。
巡夜的士兵,走街串巷,略有些潮濕的冷風,將挨家挨戶掛著的紅燈籠吹得東搖西晃。
有些燈籠內的燭光,直接被冷風撲滅。
冬暝皺了皺眉,在鎮魂司辦案多年,對於一些怪力亂神出現之前的不祥征兆,他也有了一些基本的認知。
卻見此時,一陣怪異叫聲隱隱浮現。
“嗚嗚……嗚嗚……哇哇哇……”
那聲音,宛若嬰兒之聲,稚嫩非常,可細細聽來,卻又覺得十分詭異。
嬰兒之音,絕對不會有如此邪門之感。
陳篁此時的笑容則十分的玩味,隻見其手腕之上,忽然湧起陣陣金色祥雲。
仿佛是從裏麵取出什麼一樣,片刻之後,一盞看上去十分粗陋的青銅長明燈落入陳篁手中。
“冬暝,接著這個。”
冬暝有些詫異地看了陳篁一眼,老老實實接過一看,巴掌大的青銅長明燈上,竟是雕刻著一種十分怪異的猛獸。這猛獸如同老虎,卻長了九張人臉。
“閣主,這是……”
陳篁笑眯眯地說道:
“你拿著就好,防止遇到危險。”
一旁,葉丹陽似乎覺得陳篁有些謹慎過頭了,解釋道:
“這裏應該隻是水鏡之法,我們看到的畫麵都是過去的畫麵,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是嗎?”陳篁玩味一笑,旋即指向不遠處的屋頂:“那你告訴我,那玩意兒現在盯著我們,是什麼意思?”
話音落,冬暝臉色一變,長明燈猛地照向了屋頂之上。
眼前,卻是一個無法形容的怪物。隱隱看去,怪物仿佛有著人最基本的形狀。
但是,這怪物卻有著一對牛角。
此時:
“嗚嗚嗚……哇哇……”
伴隨剛才那陣邪門的嬰兒叫聲,卻見這怪物毫無五官的麵部,從額頭到下巴,竟開始出現一個十字形的痕跡。
一陣怪異的撕扯聲中,卻見那痕跡出現的從上下、左右的方向對稱撕裂開來。
那是一張滿目鋸齒的血盆大口!
血液一般的口水,不斷從齒縫之中滴落,於瓦片之上發出牙酸的腐蝕聲。
“噗通!”
怪物縱身一躍,明明是人形,卻又如猛獸一般四肢著地。
此時,他的身體微微僵硬著,在月光之下,逐漸走向眾人。
而直到此時,冬暝在看得分明,其前端的兩條胳膊上,竟各生長著一隻銅鈴一般的眼睛。
這雙詭異的眼睛一眨一眨,有著微微的弧度,仿佛……是在微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