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瘋魔驛卒
驛卒連忙解釋道:
“這兩位,是關中裴家之人。”
“今日路過此地,所以投宿於此。”
“哦?”老者直接略過了驛卒,走入驛館之中。
冬暝見狀,眉心一皺。
他們這種情況自然是特殊了,但是一般來說,隻有在職官員,才能夠進入驛館之內。
眼前這個老者,卻讓剛才冷冰冰的驛卒,態度如此狂熱。
並且,還能直接違反條令,堂而皇之的就進入了驛館之內。
甚至於……驛卒竟沒有絲毫的阻攔之意,反而覺得理所當然?
疑問之中,卻見老者已經來到屋中。
陳篁依舊坐在那裏,笑眯眯地背對著老者。
冬暝則帶著一絲審視之色,觀察著對方。
“讚美聖諭,回頭是岸。”
老者帶著一絲威嚴之色,看向冬暝:“兩位,這是要去哪裏?”
冬暝眉心一動。
讚美聖諭?
這個詞,可是在之前碎葉城地洞之內,也是看到過的。雖說摩尼教本身,就有這句詞,但是……
心念急轉,冬暝說道:
“我們要去何處,似乎沒有義務和你彙報。”
“還是說,老翁你也是在職的官員嗎?”
跟在後麵進入屋中的驛卒,竟是瞬間變得凶惡起來:
“神使麵前,豈容你放肆!”
“神使?”冬暝看向老者,嗤笑一聲:“雖說我也不是那種不信神佛之人。”
“但是我還從來沒聽說過,哪個宗教,會有所謂的神使在人間徘徊。”
“讚美聖諭,回頭是岸。”老者緩緩說道:“老朽名為枯顏,乃是鬆陽縣白龍真道之歲月神使。”
冬暝眉心一皺:“白龍真道?聞所未聞之組織。”
枯顏卻沒有立刻解釋什麼,隻是自顧自的走到了大廳中心位置。
忽然,一陣陰風吹入堂內頃刻,隻見枯顏手中的柳樹拐杖上,紙條嘩嘩作響。
一時間,冬暝隻覺天旋地轉,而且身體開始酸痛無比。
定睛一看,卻見自己的雙手,竟瞬息如同老者一般,枯槁無比。
再看陳篁,則已經滿麵皺紋,看上去似乎衰老了很多。
卻見枯顏幽幽說道:
“歲月光陰,便是這天地之間,對人世的最大消磨。”
“多少離合悲歡,愛恨情仇,也是因歲月苦短,終究不能讓人自在喜樂。”
“我白龍真道,便是承接白龍神之力,為世間芸芸眾生,看破一切迷障,度化一切苦難,讓他們可以至此平安喜樂。”
冬暝眉心緊鎖,他自然能想到,這種無緣無故的衰老,應該是眼前這個枯顏神使暗中所行之手段。
隻是,知道歸知道,他確實不知道該如何解法。
卻見一旁的陳篁,忽然輕笑一聲。
刹那間,四周的陰風驟然消散。
一種說不出的暖意,縈繞在冬暝周身。
一時間,眼前仿佛祥雲朵朵一般。
反應過來的頃刻,卻見自身衰老之症已經消失,陳篁自然也是恢複正常的坐在那裏。
枯顏瞳孔一凝,旋即笑了起來,轉而看向驛卒:
“虔誠的信徒,你且繼續修行吧。”
“總有一日,白龍神,會看到你的付出。”
驛卒連連鞠躬:
“是!”
“感謝神使!感謝神使!”
枯顏點了點頭:“記住,心誠則靈。”
說完,枯顏看了冬暝和陳篁一眼,轉身和其餘眾人,緩緩離開。
人剛走,驛卒就冷哼一聲,不禁說道:“你們還真是錯過了一樁天大的機緣!”
“若是你們能夠在剛才神使的話中,得到洗禮,你們現在,也可以和我一樣,得到白龍聖水了!”
冬暝冷冷一笑:
“什麼白龍聖水,裝神弄鬼的把戲!”
“一個不知道從哪裏出來的邪教之人,你作為驛館驛卒,就這樣讓對方堂而皇之的進入公家之處!”
“這才是真正的笑話!”
“放肆!”驛卒放下白龍聖水,竟是滿臉怒容的指著冬暝和陳篁:“你們兩個,現在就給我滾出驛館!”
“我這裏,不歡迎異教徒!”
說著,驛卒竟快步走來,一拳轟出。
冬暝冷笑一聲,抬手接拳,頃刻間眉心一皺。
這力量……當真是一個孩童可以發出來的嗎?
疑惑之中,卻見驛卒又抬腿踹了一腳。
冬暝冷笑一聲,後退數步,便躲過攻擊:
“這驛館,可不是你的驛館!”
“你也不過隻是這裏的驛卒,聽你剛才說話的口氣,就像是將這裏當成了自己的地盤一樣,你才是真正的放肆!”
“你!”驛卒臉色一變。
陳篁笑眯眯的站了起來:
“罷了,既然這裏沒有吃的,冬暝,我們便上去休息吧。”
“我的行囊當中,還帶了一些幹糧。”
冬暝點了點頭,和陳篁上了樓梯。
“站住!過午不食!”驛卒攔住了兩人:“這裏不管是誰,也不管自己有沒有幹糧,都不可吃!”
“這是我這裏的規矩!”
冬暝已經對這個被宗教洗腦的孩童沒有半點耐心,直接將其推開:
“我警告你!”
“你自己信仰這什麼白龍真道,我管不著!”
“但是……不要來妨礙我們,滾!”
旋即,兩人上了樓梯,隻留下臉色陰沉的驛卒站在樓梯口的位置。
……
房間內:
陳篁將自己事先帶出來的餅子遞給了冬暝。
“閣主,剛才那個叫作枯顏的人,所用的莫非是幻術?”
陳篁笑眯眯地點了點頭:
“算是吧,不過其施術手段來說,比曼鈴君要更高明一些。”
“曼鈴君乃是一目了然的,通過聲音的形勢,影響別人。”
“這個老頭,應該是利用更隱晦的手段。而且,他手裏的拐杖是柳樹製作,柳樹至陰,相傳也有通靈馭鬼的能力。”
“也就變相的,讓他的幻術更加逼真了一些。”
冬暝點了點頭。
剛才的幻術,讓他隱隱覺得,這白龍真道,恐怕也沒有那麼簡單。
畢竟在變成老人的那一刹那,他是切實的感覺到了隻有老人才會有的渾身酸痛無力的毛病。
“閣主,這永夜會不會……和白龍真道有關係?”
陳篁想了想,旋即搖了搖頭:
“說到底,大多數的術士,都是幻術。”
“既然是幻術,是不太可能真實影響到整個城池的運作的。”
冬暝神色一凝:
“你的意思是……這其中,是有真法力在的?”
陳篁點了點頭:
“就如同你可以操縱鬼火,變幻成夜叉一樣。”
“對方最起碼,也得是和你一樣,有點真本事的。”
冬暝吃著餅子,喝了口行囊當中的清水:
“還有那個驛卒,也是奇了怪了,這麼小的年紀,按道理來說不符合規矩才是。”
陳篁卻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孔雀折扇一揚:
“小小年紀?”
“我看……未必啊……”
……
另一邊,將驛館鎖好了門窗之後,驛卒臉色陰沉的捧起白龍聖水,來到了後麵廚房之處。
“該死的異教徒!”
“要是因為他們,連累了我在使者麵前的風評,萬一白龍神就拋棄我了,這要怎麼辦!”
喃喃自語的同時,這名驛卒的臉色,竟肉眼可見的慌張起來。
仿佛是自己下意識說出的話,讓自己覺得越發的可信。
正因為越發可信,也就越發害怕一樣。
驛卒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
“不行……不行!”
“我要想個辦法!”
“絕對……絕對要在使者的麵前,爭取更好的風評才行!”
帶著一絲癲狂的模樣,驛卒忽然想到了枯顏臨走之前說的話:
“記住,心誠則靈!”
驛卒頓時笑了起來,他的笑容十分誇張,嘴巴幾乎咧到了耳根處一般。
“對了!心誠則靈!”
“我要讓使者……看到我的誠心,就跟……之前一樣!”
說著,驛卒轉身看向了案板上,插在那裏的菜刀,眼神當中,逐漸瘋魔起來。
他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案板前,雙手抓住那把菜刀,猛地一把:
“噌!”
燭光下,刀刃之處未能清洗掉的血色,在火光中透著一種詭異的紅色。
緊接著,驛卒便坐到了一旁,拿起磨刀石,開始一點點的磨起了菜刀。
……
客房內,睡夢當中的冬暝,總覺得一陣煩躁。
無法言說的情緒,讓他遊離在一種半夢半醒之間。
就在此時:
“噌……噌……噌……”
有些刺耳的聲響下,冬暝皺了皺眉,旋即睜開了雙眼。
定睛一看,卻見陳篁坐在那裏,並未入睡。
“閣主,你怎麼……”話音未落,更加刺耳的聲音傳入。
冬暝不由地說道:“這是……樓下傳來的聲音?”
陳篁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
“我看,這驛館恐怕有些問題了。”
冬暝想了想,旋即說道:
“我下樓看看。”
陳篁點了點頭,又說道:
“對了,如果看到了那瓶白龍聖水,你也可以帶上來。”
“我倒是有些好奇,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冬暝點點頭,打開了房門。
順著樓層看下,隻見大廳之內空無一人,也沒有燭火燃起。
似乎……是沒有人了。
冬暝抓著腰間的橫刀,小心翼翼地走下樓梯。
樓梯似乎是因為老舊的原因,在落針可聞的環境下,木頭被擠壓的聲音顯得尤為刺耳。
念及至此,冬暝直接抓起一旁的扶手,縱身一翻,便輕飄飄的落到了地麵上。
“嗯……不在大廳嗎?”
冬暝看了看旁邊簾子內傳來的一絲微弱火光,謹慎地走了過去。
冬暝用刀鞘掀開了簾子,一個十分簡陋的廚房映入眼簾。
燭光看上去很昏暗,以至於廚房雖然不大,但還是有不少地方看不清楚。
冬暝踏入之後,便順勢燃起一團幽冥鬼火。
隨著慘綠色的火光點亮四周的頃刻,其身後牆角的位置,站在那裏的驛卒頓是緩緩抬起了頭,臉上的笑容,帶著一絲誇張和瘋魔。
旋即,他緩緩舉起了手中泛著寒光的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