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風化而死 花粉詭景
“二哥中毒這樣的事情，為什麼從來不告訴我！”
冬暝的怒吼聲從房裏傳出來，外麵的鎮魂衛們都嚇了一跳。
劉業一臉無奈之色：
“瞧瞧，這就是你為啥你二哥要瞞著你的原因。”
“再說了，告訴你也沒用啊，你又不是醫師。”
“這種事情，就別操心了。”
冬暝像一頭倔牛一樣，坐在一旁生悶氣。
劉業見狀，安撫道：
“不過，你說的慈恩寺和西明寺的問題，倒是可以告訴你。”
“你二哥之前去西域，便是追查流竄在鬼市當中的迷藥源頭。”
“結果沒想到，這一查，直接從邊境查到了西域諸國。”
“沒成想，兜了個圈子之後，竟然又查回來了。”
“你想想，如今從西域來的貨品，本身是在東市和西市上有著嚴格的審查的。”
“入城之前，也是會經由官兵的查探。”
“這批貨，怎麼就神不知鬼不覺進來了呢？”
冬暝一愣：“你的意思是……這件事情和那些權勢滔天的門閥有關係？”
劉業的眼神忽然有些深邃：
“原本，我和你二哥也是這麼想的。”
“但是從今天的紅茶來看……你別忘記了，西明寺可是皇家寺廟……”
劉業並未將話說透，冬暝卻是猛地變了臉色：
“皇室中人！”
“這怎麼可能！”
劉業解釋道：“所以，這就是你二哥去西明寺的原因。也隻有這一天，去西明寺，才不會被人懷疑。”
冬暝點點頭：“行了，讓二哥安心養病，這件事情交給我來調查！”
劉業眉心一皺：“冬暝，不要衝動！這件事情的背後，如果真的如你二哥所猜想的，可能和李唐皇室有關的話……”
“如何？”冬暝反問道：“二哥難道會放過真凶？”
“他不會！”
“我會放過真凶嗎？”
“也不會！”
“既如此，那我和二哥查證，能有什麼區別？”
劉業張了張口，最後隻得無奈的歎了口氣：“行了行了，你查吧，休息去吧。”
冬暝行禮之後，便離開了劉業的房間。
回到自己的住處之後，在床榻上睡得迷迷糊糊的三青鳥頓時醒了過來。
“喳喳……”
冬暝寵溺地摸著三青鳥的小腦袋：“本以為今天就是和閣主下下棋，就沒帶你去。”
“要是今天你也跟去了就好了。”
“不過還好……”
說著，冬暝逗弄著三青鳥來到了桌案前。
此時，桌案上正擺著一朵不知名的小花，仿佛是隨處從哪個庭院裏弄出來的一樣。
卻見冬暝的雙目，於月夜下，驟然掠過一絲桃花粉紅之色。
“呼……”
冬暝輕輕一吹，那花朵微微一顫，自花蕊之中，出現了許許多多的粉色光點，如同螢火蟲一樣飄散在半空之上。
“去吧。”
冬暝手一揚，這些粉色光點便全部從房門和窗戶的縫隙處，飄散至遠處。
而這種手段，也正是《奇譚妖異誌》在得到了姻緣花陶源的力量之後，賦予他的能力，名為問花尋蹤。
簡而言之，就是通過自己的血液製作記號，並操縱花粉前往記號之處。
再通過花粉回歸，便能夠得到一些信息。
這種手段，對於經常需要搜查的冬暝來說，倒是起到了一些幫助。
隻是，按照陳篁的說法，自己目前的道行還很微弱，這些能力也隻是略通了皮毛而已。
後續，冬暝也有測試過。
此法，雖然的確有用。
但是帶回來的信息，也著實是過於殘破，就目前而言，隻能當做初期探聽之法。
趁著花粉還未回歸的功夫，冬暝也給三青鳥準備了一點吃食，旋即便燒了些熱水，泡著澡等候著花粉的回歸。
三青鳥撲閃著翅膀，站在冬暝的頭上，口中嘰嘰喳喳的，似乎非常不安的樣子。
“嗯？小家夥，怎麼了？”
冬暝看著三青鳥眼神當中那頗為靈動的擔心之色，明白了什麼：
“嗯，今天喝了一碗紅茶，看到了一些幻覺。如果不是夜叉的力量，恐怕我還真無法清醒過來。”
“不過話說回來，二哥中了鬼麵曼陀羅的毒，卻反而能夠在今天的紅茶之中清醒著？”
正思考著其中的疑問時，一陣敲門聲響起。
“冬暝郎君，是我，太平子。”
“好的，請郎君稍等！”冬暝連忙起身，匆匆忙忙的擦幹了身子，換上衣服之後便開了門。
太平子依舊是兩眼泛黑，仿佛下一刻就要駕鶴西去的樣子。
隻是，太平子此時的臉色，看上去不是很好。
這讓冬暝心中，隱隱有著一絲不安。
兩人入座之後，太平子開口道：
“冬暝郎君，我就直言了。”
“今日，朱雲右督衛在西明寺，是不是吃了什麼？”
冬暝點點頭：
“不錯，講經過程當中，那主持給了我們一碗浴佛水。”
“當時，所有香客喝了之後，都看到了幻覺。”
“我和二哥也看到了，但是卻能夠分得清是真是假。”
“晚上的佛燈會上，他們又端上來一碗紅茶，說是寺廟裏自己種的。”
太平子點點頭：
“看來，問題就在這兩碗水上了。”
冬暝心頭一緊：“請問……我二哥他……”
“他的體內，突然多了大量的鬼麵曼陀羅之毒！”太平子凝聲道：“原本，我給他清理的已經算是比較幹淨了，隻需要慢慢調養即可。”
“但是這一回，卻等於是讓我之前的努力全部付諸東流。”
冬暝臉色微變，想起劉業告訴他的，鬼麵曼陀羅之事的背後，很有可能還有皇室作祟。
如今看來，可能性驟然間提高了不少！
“那我二哥的情況如何？我大哥知情嗎？！”
太平子擺了擺手：
“放心，情況還能控製。隻是這一次，算是徹底傷了元氣，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好生將養著了。”
“我之所以前來找郎君一談，是因為從左督衛那裏，我聽說，郎君要調查這次案件，是嗎？”
冬暝回應道：“不錯，郎君……莫非是有什麼線索？”
“嗯。”太平子起身道：“請隨我前往太平樓，你就知道了。”
說著，冬暝跟隨太平子，來到了仵作們平日裏工作的地方。
此番，太平子倒是沒有再下負一樓，而是對應著冊子，找到了其中一個木質抽屜。
“嘩啦……”
隨著抽屜打開之後，映入眼簾的，是一具幹幹淨淨的骷髏。
冬暝有些不明所以：
“這骷髏腐朽的這麼幹淨，這應該是……過世很久了吧。”
太平子沉聲道：“這就是我說的證據。”
“死去的這個人，名為王博，其家族，是跟隨著皇商打理一些鹽莊買賣的。”
“他在三天前，還活蹦亂跳的和人在家中推杯換盞。”
“三天？”冬暝一愣，下意識地指了指那具骷髏：“就三天時間，直接成了白骨！”
“準確來說，是死亡之時，當場成了白骨！”太平子解釋道。
看著冬暝困惑的表情，太平子微微歎氣：
“我知道，這聽上去很奇怪。”
“案發之時，根據王博的妻兒透露，他一如往常吃飯、飲酒，並未有任何不妥。”
“但是，王博忽然說自己仿佛患了頭風之症。”
“按照其家人的形容，王博的頭風發作劇烈，甚至狀若癲狂。”
“而後，他的身體開始快速的萎縮。仿佛民間練了縮骨功的雜耍藝人一樣。”
“可就在此時，其妻兒卻說，王博忽然沒有了痛苦的表情。他的神情開始變的歡愉、陶醉，仿佛是看到了什麼。”
“口中更是癲狂大喊‘極樂’兩字。”
冬暝呼吸一滯。
極樂？
極樂紅茶？
下意識的，冬暝反問道：“那……結果如何？”
太平子歎息道：
“歡愉癲狂，但身體卻一直在萎縮當中。”
“不消片刻，王博便在眾目睽睽之下化作幹屍，除卻少許皮肉，血液點滴不剩！”
“隨著寒風一吹，不見血光，僅剩的皮肉直接化作齏粉。”
“留下了這麼一具……幹幹淨淨的骷髏！”
冬暝聽的頭皮發麻，饒是他辦案不少，也沒見過這麼邪門的死法。
“對方可曾服用過極樂紅茶？”
太平子點點頭：“當時，我和朱雲右督衛都在場，我們特地詢問了一下。”
“得知對方一直在喝極樂紅茶，每天一杯。”
“不喝的話，便會異常暴躁。”
“甚至於……連家中妻兒，都不能碰上一點。”
“否則，王博就會勃然大怒。”
冬暝聽了，不由地眉頭緊鎖。
如今看來，鬼麵曼陀羅、極樂紅茶、西明寺、鹽商王家、鬼市，這些看似無關的因素，似乎在一點點串聯起來。
“我明白郎君意思了。”冬暝行禮道：“看來，我明天一早，要去一趟王家才是！”
太平子點點頭：
“對了，郎君若是能夠搜羅到極樂紅茶，煩請也帶一些給我。”
“我要用來做研究，看看裏麵到底有什麼成分。”
“前兩日匆忙，並未在王家討要到極樂紅茶的茶餅。”
……
冬暝離開了太平樓之後，剛剛回到自己房間，那釋放出來的花粉便回來了。
花粉紛紛彙聚到冬暝指尖之上，旋即靈台朦朧之下，玄之又玄之中，冬暝看到了一幕鬼魅景象。
畫麵中，應該是西明寺的大雄寶殿，釋迦摩尼被供奉在其中，寶相莊嚴。
玄難主持坐在蒲團上，似乎是在念經。不過畫麵過於朦朧，以至於念了什麼，冬暝無法聽清。
很快，那個白天見到的，撞到了自己的胖和尚竟是端著一碗極樂紅茶，來到了玄難主持麵前。
“……如何……”玄難主持似乎在詢問著什麼，但冬暝無法聽的很清晰。
“尚可……原料……不足……昌隆……”
斷斷續續的詞彙，聽的冬暝頭腦發昏。
卻見玄難主持慈眉善目的表情早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瘋魔之態！
他滿臉貪婪的，將那極樂紅茶一飲而盡。
一時間，玄難主持竟是渾身抽搐著，臉上卻露出一絲陶醉的表情。
忽然，畫麵為之一變。
那佛殿景象如同燃燒的紙張，化作一片灰燼消散。
與此同時，眼前隻有一片血色，沒有方向，沒有人，沒有事物，隻是一片血紅！
“嘿嘿……”
“嗚嗚……”
“哈哈哈……”
那似乎是稚童的聲音，有哭聲，有笑聲，混雜在一起，就如同白日裏在西明寺裏聽到的一樣！
緊接著，血紅終於產生了變化，一張張模糊的臉龐，仿佛要戳破眼前的血紅掙脫出來。
雖說五官模糊，但冬暝還是依稀可以判斷出，那都是一個個稚童。
有男童！有女童！
這些稚童仿佛也看到了冬暝，一個個又哭又笑的，從扭曲的血紅中伸出模糊的小手，緩緩地摸到了冬暝的喉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