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浴佛水
飯堂之內，冬暝看著麵前的素齋一陣無語。
一旁的朱雲倒是吃的津津有味：“怎麼，不合你胃口？”
冬暝可憐兮兮地說道：“二哥，我想吃肉。”
朱雲瞥了一眼冬暝：“你在寺廟說吃肉？你的笑話不好笑。”
“……”冬暝嘟囔道：“還不如跟我大哥去觀裏，好歹有肉吃……”
朱雲輕咳一聲，冬暝連忙拿起筷子扒飯。
對朱雲而言，佛誕節可能是他唯一可以虔誠禮佛的時候，但是對於冬暝來說，是一年兩次的受難日。剩下一次，是跟著大哥去觀裏。
冬暝環顧一圈，發現有些香客吃的十分虔誠，就好像麵前的不是飯菜，而是什麼靈丹妙藥一樣。
耳邊倒是沒有再傳來那仿佛孩童的哭聲，可冬暝卻總感覺心裏頭有些不安。
“二哥……”冬暝鬼使神差的悄悄問道：“你調查的鬼麵曼陀羅的事情，到現在都沒有頭緒嗎？”
朱雲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冬暝：“怎麼突然問這個？”
“就……問問唄？”冬暝不由道：“而且，那天晚上，杜宇不是拿鬼市的極樂紅茶招待過你嗎？”
“可是我今天也在閣主那裏喝到了。茶湯的顏色，不一樣。”
“閣主說，杜宇買到的可能不是真品。”
朱雲點點頭，將碗中的菜肴吃完之後，說道：“是不是真品我不知道，但是杜宇當時給我的紅茶有問題，肯定是真的。”
“這是為何？”冬暝不由問道。
朱雲幽幽說道：“因為那紅茶的顏色太過鮮豔了，鮮豔的……有些不正常。”
“而且，當時的茶香味很奇怪，我隻是嗅了嗅，便忍不住想要拿起杯子去喝。”
“若不是因為，當時的環境和時機讓我耐住性子。”
“換做是平日裏在鎮魂司的時候，說不定我還真會忍不住品上一口。”
“一碗茶，卻讓一個人忍不住想喝，這就不正常了。”
冬暝不由道：“莫非……是用了類似五石散的原料？”
“不太像。”朱雲解釋道：“魏晉時期雖然流行使用五石散，但服用時間長了，人會越來越憔悴消瘦，元氣也會被消耗殆盡。”
“但是，杜宇當時的氣息，看上去並未有影響。”
“這件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好好休息兩天就是。”
冬暝翻了個白眼：“讓我休息，帶我來幹啥？”
“禮佛，也是一種休息。”朱雲麵無表情地說道。
……
吃了齋飯的冬暝，提前一步先來到了飯堂外，想著隨處走走消消食。
“這西明寺還真是大啊，難怪當初是魏王的府邸。”
冬暝嘟囔著，看著隨處所種的五樹六花，倒是將整個西明寺裝點的十分聖潔的模樣。
“咚咚咚咚……”
匆匆忙忙的腳步聲從耳邊傳來。
冬暝不及反應，被迎麵一個和尚撞了個滿懷。
摔坐在地上的冬暝，疼的齜牙咧嘴的，扶著自己的腰：
“和尚，你跑得這麼匆忙幹什麼？”
說著，冬暝看向撞翻自己的僧侶，卻見對方慌裏慌張的，似乎將什麼東西藏在了袖子裏。
一時間，一陣怪異的香味傳來。
這香味有些熟悉，冬暝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裏聞到過。剛想開口詢問，卻見和尚連個道歉都沒有，站起來之後，視他無物一般的，直接跑了。
這樣的舉動，看的冬暝目瞪口呆。
“在自己的寺廟裏，跑的這麼著急幹什麼，跟做了賊似的。”
冬暝說著，忽然一愣：
“不會是賊吧？”
念及至此，冬暝連忙站了起來，沿著那和尚跑過去的路徑匆匆跟上。
冬暝本身有武功的底子，要追蹤一個和尚自然是沒有什麼難度的。
片刻之後，便尾隨對方，來到了西明寺的後院位置。
這裏也是一些和尚休息的地方。
那和尚環顧四周，似乎非常小心謹慎一樣。
眼見似乎沒什麼人跟著，這才偷偷在一間偏僻的屋子那裏開了一道門縫，小心翼翼地鑽了進去。
冬暝見狀，不由地有些困惑。
按理來說，這種屋子也不過就是柴房之類的，至於這麼鬼鬼祟祟嗎？
冬暝悄悄來到了那件屋子前，卻發現，窗戶處，竟然是從內部直接用木板給釘死了。
“這位施主。”
身後忽然傳來一道熟悉之聲。
冬暝嚇了一跳，連忙轉身，卻見來人是之前打過招呼的玄心監院。
“監院。”冬暝連忙道。
“施主，此時大家正在前院休息，您怎麼跑到這裏來了？”玄心監院雙手合十，笑道。
“啊……我就是想著到處走走，消消食。”冬暝撓了撓頭：“然後有個和尚撞了我，匆匆忙忙的，我擔心有賊人，就跟過來看看。”
玄心監院連忙道：“阿彌陀佛，施主有心了。”
“不過，這裏隻是一間不用的廢棄柴房而已，裏麵也就是多著一些木柴，不會有人進來的。”
說著，玄心監院仿佛是擔心冬暝不相信一般，直接推開了門。
一陣揚塵，激的冬暝一陣咳嗽。
定睛一看，卻見有些陰暗的房間之內，除了一些木柴，的確是什麼都沒有。
冬暝不由心中一驚，剛才自己明明看見有人進來的。
可是……人呢？
玄心監院笑嗬嗬地又關上了門：“施主大約是眼花了吧。不過也感謝施主如此操煩。”
“主持就要開始講經了，施主快去吧。”
冬暝點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行禮道：“叨擾了。”
走出一段距離之後，冬暝下意識轉過頭看了一眼。卻見玄心監院還站在那裏，就那樣一動不動，雙手合十的笑著。
莫名的，冬暝感到一陣詭異。
另一邊，看著冬暝消失在了視野之中以後，玄心監院笑著開口道：“師弟，出來吧。”
說話的功夫，那柴房之中，剛才撞了冬暝的胖和尚竟是從裏麵走了出來。
“說了多少次了，做事情不要毛手毛腳的。”玄心監院雖然依舊掛著笑容，眼神中卻半點笑意也沒有：
“這人是鎮魂司的，得小心一點。”
胖和尚點點頭：“聽聞鎮魂司裏的右督衛喜好佛法，但也從來沒來過西明寺禮佛。”
“這次前來，難道……”
玄心監院搖搖頭：“不必理會他的目的，等今日結束之後，就算他們發現些許不對勁，那又如何？”
“行了，趕緊忙活。要是延誤了，主持可就要生氣了。”
……
冬暝回到前院之後，卻見庭院之內，大多數人已經坐在了蒲團上。
找了片刻，冬暝才發現了朱雲的身影。
“去哪裏了？”朱雲不由得問道。
“抓賊去了。”
“嗯？”朱雲有些困惑地看著冬暝：“那……賊呢？”
冬暝雙手一攤：“不見了。”
朱雲的眼神似乎變得有些危險起來。
冬暝連忙壓低著聲音道：“二哥，我覺得這裏有古怪！”
“我……我先前在主殿那裏，聽到了一些孩童的求救聲！”
朱雲眉心一皺：“冬暝，話可不能亂說。”
“這西明寺，可是高宗皇帝親自主持修建的。就連當今聖上，有時候也會和宮中妃嬪來此禮佛。”
“你這話要是傳出去，恐有殺身之禍。”
冬暝頓時急了：“二哥，你什麼時候見過我騙你？”
“而且，我眼睜睜看著一個和尚跑進了房間，轉眼間，卻消失不見了。就像見了鬼一樣。”
朱雲輕撚佛珠的手微微一停，顯然也是將這件事情聽到心裏去了。
“可有人發現你了？”
冬暝點點頭：“是玄心監院。不過很奇怪，西明寺沒有武僧吧。”
“但是，他出現在我身後的時候，我沒有一絲察覺。”
朱雲點點頭：“先看看再說。”
……
很快，一名看上去六十多的老和尚，穿著袈裟，手持禪杖，一點點來到了庭院之內。
“主持！”所有香客異口同聲。
“阿彌陀佛，諸位施主客氣了！”主持笑容和藹，旋即便坐在了為首的蒲團之上：“今天，我們來講《金剛般若波羅蜜經》。”
冬暝見狀，悄悄問道：
“二哥，這位是……”
“西明寺這一代的主持，玄難。”朱雲解釋道。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與大比丘眾千二百五十人俱……”玄難主持開始誦經。
冬暝在下方聽的昏昏欲睡的。
他下意識看了一眼朱雲，卻見自己那日常禮佛的二哥，此時卻隻是輕撚佛珠，雙目微闔，並未和其餘信徒一樣，齊聲念誦。
冬暝心裏不由困惑，自己這二哥平日裏閑來無事，還在自己房間中念誦經文，怎麼這個時候反而不開口了？
正當冬暝想著，要不要開口詢問之時。
卻見兩邊走來諸多僧侶，這些僧侶手中都舉著托盤。旋即，一排一排，來到了香客麵前。
同樣的，也有僧侶拖著木盤來到了冬暝和朱雲麵前，定睛看去，那盤中放著的，卻是一碗碗水。
此時，玄難主持笑道：
“此乃浴佛水，算是我西明寺的一點心意。”
冬暝看著眼前的金碗，又看著那一碗清水，嘴角抽抽。
這心意……當真是心意啊……
“多謝。”朱雲接過浴佛水，順道也給冬暝拿了一碗。
冬暝撓撓頭，也沒當回事，便將碗中之水一飲而盡。
忽然，冬暝眉心一動，這所謂的浴佛水的確是甘甜，好像是上好的泉水。但是……不知為何，冬暝總覺得這裏麵還有點其它的味道。
冬暝下意識的問道：“這位僧者，請問……這水裏有沒有其它東西呢？”
此言一出，朱雲看了一眼冬暝，默不作聲。
那小和尚笑了笑：“這是我們西明寺采來的山泉水，經過主持親自念經加持的。”
“……”聽著答非所問的回答，冬暝撓撓頭，莫非……真的隻是水？
歸還了水碗之後，朱雲不由問道：“你覺得那浴佛水裏，有什麼味道？”
冬暝有些糾結：“怎麼說呢……就好像是……有一點茶香味。但是……茶的味道又很淡。”
朱雲點點頭，忽然道：
“過一會兒，注意一下，自己身體有沒有什麼異狀。”
就在此時，玄難主持又開始誦讀經文。
頃刻間，冬暝忽然感覺眼前一陣朦朧。
下一刻，他看著玄難主持身後若隱若現的佛陀法相，不由麵露愕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