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人證
昏暗的月光投射在佛堂之內，不顯亮堂之效，隻有陰詭之感。
冬暝咽了口吐沫，看著趴在那觀世音菩薩頭頂的金色三藏蟲，一時間冷汗直流。
就在剛才，那幾乎和成人般人頭大小的三藏蟲，竟是從如同瓔珞裝飾的兩側突然伸出了一對鐵鉗口器！
如果不是三青鳥的啼鳴聲，冬暝自問，剛才那一下，自己的喉嚨已經被切開了。
“這蟲子……竟然能生長到這種地步嗎？！”
驚疑之中，卻見整整十二顆血紅色的，如同琉璃球一樣大小的眼珠子不斷上下亂看。
直到此時，冬暝也才明白，為何之前明明看到金身有個窟窿，轉眼就沒有了。
因為這金色的蟲子實在是太擅長偽裝了，就如同蜥蜴一樣，再加上佛堂常年昏暗，光線作用下，就能有以假亂真的效果。
“不行，我不能在這裏耽誤太長時間，最重要的還是那個丫鬟！”
念及至此，冬暝掌心一撫，刀身之上，再度燃燒起碧綠色的鬼火。
鬼魅火焰帶著天然的驅邪效果，那金色的三藏蟲在察覺到火焰之後，果然也下意識的後退了數步，尖銳的叫聲仿佛是在示威。
但是和竹林中的三藏蟲不同的是，眼前的金色三藏蟲隻是有些畏懼，卻還不至於和竹林中的一樣慌亂無比。
令雙耳不適的蟲鳴聲中，三藏蟲張開血盆大口，飛舞而下！
“咚！”
火焰橫刀準確無誤的劈中了對方的身體，然而想象當中的撕裂手感並沒有出現，冬暝臉色微凝，在看到那口器竟是咬住了橫刀的刹那，冬暝瞬息變招。
紫僵活屍的力量，讓冬暝雙臂頓時青筋浮現。
下一刻，冬暝索性直接利用怪力，將金色三藏蟲劈飛！
刺耳的尖叫聲下，金色三藏蟲如斷線風箏，直接砸穿了供奉的菩薩金身！
觀世音菩薩那慈悲的麵孔，此時出現蛛網般的裂痕。
隨著那一塊塊金色碎片掉落下來的同時，腥臭的血水順著那張臉，“泊泊”流到身上，又流到了蓮花台上。
幾乎是數個呼吸的功夫，血液便灌滿了蓮花台，又從蓮花台上散開，蔓延至四周！
在冬暝看來，就如同形成了一個詭異的血液瀑布一樣！
猩紅的眼球，也在此時從破碎的菩薩腦袋裏鑽了出來。
這些三藏蟲都和冬暝遇到的第一隻差不多大小。
“難道……這隻金色的，是蟲母嗎？”
冬暝眼睛一亮，若是按照昆蟲習性，隻要解決掉最重要的蟲母，整個群體就不存在了！
念及至此，冬暝深吸口氣，刀身橫掃，一道絢爛的火環一閃而逝。碧綠色的火焰如同流星火隕砸落而下。
那些幼蟲紛紛在火焰之中淒厲慘叫，不過瞬息就化作灰燼。
而一直趴在菩薩頭頂的蟲母，卻並未發動攻擊！
冬暝眉心一皺，和此等妖蟲對視刹那，他竟覺得，對方仿佛……有神智？
“不論如何，異端邪蟲，不容留手！”
“死！”
冬暝騰空而起，火焰橫刀再度斬下！
“砰！”
菩薩金身被徹底斬成碎片，那觸目驚心的血水也在瞬息蒸發殆盡！
唯獨那金色三藏蟲母，竟是一躍而起，並未發動攻擊，反倒是從冬暝潛入的屋頂飛了出去。
冬暝臉色微變。
一方麵，蟲母逃脫，恐怕陳廷生很快就會查到這裏。
另外一方麵，自己必須盡快找到那丫鬟才行！
念及至此，冬暝也不再戀戰，從屋簷處離開。
幾乎前腳後腳，陳廷生一把推開了佛堂大門。
在看到滿目的碧磷火焰之中，那雙如毒蛇一樣的陰厲眼睛，似乎再也隱藏不住內心的殺意。
“嘩啦！”
手中價值不菲的象牙折扇竟是直接開始融化成一團濃稠的液體。
這一刻，他的眼眶裏，原本黑色的眼珠竟不斷縮小，然後在眼白的部分，忽然詭異的鑽出了十數顆猩紅眼球！
……
在冬暝看來，要找一個丫鬟並不難。
因為世家大族也好，還是門閥官宦也罷，宅子當中留給丫鬟仆人居住的房間也就在相應的位置，倒是沒有什麼特殊的，都是男女分開居住在下房之內。
而且因為家仆和丫鬟都被叫醒開始搜索整個大宅，冬暝也就徹底沒了顧忌。
順勢來到之前潛伏的假山和廚房的位置四周，冬暝飛快搜尋，果不其然，在一處相對偏僻的位置，找到了那個看上去略微年長一些的丫鬟。
說是年長，估摸著也就十六七歲的樣子。
此時，她的眼中是最為恐懼的。
作為知曉這佛堂鬼祟之事的知情人，她親眼目睹了自己身邊交好的仆人、丫鬟一個個的突然失蹤。
一開始，她也奇怪。
直到某一天，她也被陳廷生帶到了佛堂，看到了那幾乎駭人聽聞的長生毒蟲之後，她連自裁的心都有了。
當然，她自問自己還是幸運的。
因為那種詭異蟲子在吸食她們的血液時，經常會有失控的情況。隻要失控了，沒過多久就會死！
她沒有遇到過失控的情況，卻在今天，眼睜睜看著本就虛弱的小姐妹，死在了失控的毒蟲之下！
“怎麼辦……下一個死的，會不會是我……”
丫鬟抖若篩糠，臉色慘白如紙。
突然，身後陰影處猛地出現一隻大手直接捂住了她的嘴巴。
“唔……唔……”
丫鬟劇烈掙紮著，卻依舊被拖入了黑暗裏。
“噓！”冬暝打了個手勢：“我是鎮魂司的，鎮魂司你知道嗎？”
丫鬟顫顫巍巍地點了點頭。
“你不要叫喚，我來陳家是為了查探那個毒蟲的事情！你應該知道些什麼對不對？跟我說清楚，我帶你離開這裏！”冬暝悄聲說道。
丫鬟心中頓時湧起一陣希望，連連點頭。
冬暝剛剛鬆開手，丫鬟就一把抓住冬暝的胳膊哀求道：“我求求你，你帶我離開！我，我知道很多事情！我不能繼續待在這裏，我會死的！”
冬暝耐心的安撫著丫鬟，旋即看了看四周：“你先不要急，我想向你打聽一個人。”
說著，冬暝將提前準備好的劉氏和劉默的畫像打開。
丫鬟為之一愣：“這個孩子我不認識，但是這位娘子……我有點眼熟！”
冬暝立刻說道：“還請解惑！我必定帶你離開這裏！”
丫鬟咽了口吐沫說道：“這件事情，還要從半年之前開始說。”
“那會兒，老祖宗身體開始日趨虛弱，老爺甚至去了宮中請了太醫，但是太醫說老祖宗是油盡燈枯，到了年歲了。”
“就是這個時候，公子他接待了一個麵具人。”
“麵具人？”冬暝眉心一皺。
“是的，穿著似乎是個道士吧。”丫鬟解釋道：“具體說了什麼，我們不知道。但是從那之後開始，便陸續有姐妹回來休息的時候，身上包紮著傷口。”
“一開始，所有人都不敢說，但這種事情，總歸是瞞不住的！”
“很快，我們就知道，老太太供奉的佛堂裏，似乎有什麼玄機！”
“直到……直到……”
“直到什麼？！”冬暝不免有些心急。
丫鬟麵露恐慌：“直到我自己，看到了那種蟲子！”
“我這才知道，原來公子是用那些蟲子吸收我們的血液，然後再轉嫁給老祖宗。據說這樣就可以讓老祖宗生龍活虎。”
“一開始，我們隻道是公子孝心瘋魔，可隨著老祖宗真的氣色日趨好轉之後，我們都開始害怕了！”
“不過……這種情況好轉了一陣子！”
“那段時間，公子很煩躁，說什麼養分跟不上之類的，然後……然後我就見到了這位娘子！”
冬暝連忙問道：“她最早什麼時候出現的！”
丫鬟道：“差不多三個月之前吧！”
“聽宅子裏的老人說，是公子去東市采買東西的時候，碰上的。”
“好像是……答應了那個娘子什麼條件，然後那個娘子就經常來了。”
“那娘子打扮的挺清苦的，來的次數特別頻繁！”
“我們這些丫鬟差不多七到十天會被抓過去一次。但是那位娘子，差不多三天就來一趟了。”
“到後麵，那娘子臉色慘白的，走路都開始飄忽，我們看著都心疼。”
“可是她說，為了孩子能有見識，她做什麼都樂意！”
“再後來，差不多兩個月前左右吧，她就再也沒來過了。”
冬暝聽了不禁點頭，按照情報司給出的線索，劉氏是在兩個月前自殺的，如此說來，時間倒也差不多契合。
“這位郎君，我知道你是好人，你想問什麼，等帶我出去再說吧！”
冬暝點點頭，既然確定了這個丫鬟知道些什麼，自然是要將她離開帶出去保護起來的，這是人證！
“你可知道，這陳家大宅哪個位置平日裏守備相對鬆懈？”冬暝問道。
丫鬟仿佛看到了生還的希望，連忙道：“當然知道，這位郎君你跟我來！”
耳邊不停的傳來一些嘈雜的腳步聲，冬暝一直很謹慎的觀察四周。不過丫鬟帶的路的確算是很偏僻的小徑了，倒是也沒有讓人發現。
“就是這裏了。”丫鬟稍微鬆了口氣：“這裏是平日裏我們這些仆人倒夜香的門，來的人很少，所以……”
話音未落，冬暝忽然感覺到一陣陰森無比的氣息讓自己汗毛直豎，幾乎不假思索的。
轉身！
拔刀！
燃火！
“砰！”
斬殺了一隻算是幼蟲的三藏蟲之後，冬暝臉色陰沉地看著眼前徐徐走來的陳廷生。
這一刻，家仆們紛紛點燃了火把，火光映照出陳廷生異樣潮紅的臉色，映照出那邪祟的笑容，還有那一雙……幾乎被眼球塞滿的眼眶！
陳廷生咧嘴一笑，不複之前的溫文儒雅：“爬蟲，終於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