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拾先走了過去,抬起了秦鈺鋃的頭:“勉叔、姐姐,你們快來啊!他太重了。”
龍勉搓著手走了過去,因腳下泥土又多又厚,他不由趔趄了幾下,好在會功夫,就往前竄了一丈,不偏不倚地踩在了秦鈺鋃的腳踝上。
王語香見狀又是一驚,大喊:“你們快看,他還活著!他沒死!”
她身邊的朝花白了臉,說道:“你別疑神疑鬼的,盡嚇唬人!”說著就走了過去,抬了抬秦鈺鋃的胳膊,問道:“你看看,他哪裏還活著?!”說完,鬆開他的手。
王語香懊惱,說:“唉,可能是我看錯了,多俊俏的人啊,真沒了!”
“別說了,我們四人一起動手,讓他入土為安吧。”龍勉說:“這天不對頭,怕是要落雨了。”
四人正合力忙乎著,漆黑的天空果然開始落下雨來。幾聲炸雷之後,雨點一下子就嘩啦啦直響。四人防備不及,在泥濘的土坑裏痛苦不堪,要埋葬的屍體暴露在雨勢下,顯得異常可憐,還有點恐怖。
王語香渾身哆嗦:“哎呦,我們都淋透了。”她看著泥裏的屍體:“你也夠可憐的,偏偏選在這個時候安葬,是不是嫌死得太早,讓老天爺給你哭一陣子呢。”
“別瞎說,我害怕。”夕拾是四人之中膽子最小的:“我們還是快點埋了他吧,好冷啊。”
龍勉就動手鏟土,一楸一楸往屍體身上蓋,剛蓋了一半腿,忽然一聲響雷,緊跟著劈下一道閃光,他忽然嚇得喊了起來:“媽呀!他在動,真的在動!”
朝花和夕拾也啊了一聲,動作一致地閃開去。隻有王語香此時特別鎮定,蹲下身說道:“你們莫慌!我們四個人八隻眼睛都仔細瞧瞧。興許師姐真的留了個活口!”
她的話很管用,其他三人也學著她蹲下,圍著屍體仔細看起來。龍勉畢竟見過些世麵,伸手探了探身子,說道:“他死而不僵的確有可疑。”他又探著他的鼻息:“可呼吸的確已經沒了。”
“按理說人死之後就會很快發硬。可他沒有。”王語香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說道:“你們誰會號脈?再探探他的脈象吧。”
“雨水太大,根本探不出來的。”龍勉給屍體抹臉:“你們瞧,他跟睡著了似的。”
“你們身上有絹帕嗎?給他擦擦吧。”朝花提議說。
“我有!”王語香用手去摸,卻呀了一聲。
“怎麼了?你身上有蛇嗎?”夕拾卻在此時開玩笑,然後抬頭望天:“雨小了哦。”
王語香摸索著從身上取出一顆小丸:“這是什麼?”她一個激靈,說道:“呀!難道是解藥?”
“語香,你就別咋呼了,說吧,這小丸是怎麼回事?”龍勉又看了看屍體:“也許你還真猜對了!”
王語香低頭不語,隔了一會兒,說道:“這一定是師姐放我身上的。我記得離開她身邊之前她碰了碰我。”
夕拾咽著口水,問道:“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啊?”
朝花一咬牙,說道:“不管了,先把他抬出去再說。倘若他隻是閉息,我們還能救回他呢。少宮主對他仁義,按理說是不會自己害死他的。”
“沒錯,我也是這個意思。”王語香站起身:“來吧,趁雨小,我們四人合力將他抬回山洞去。”
龍勉也仔細想了想,一拍腿,說道:“好,我們動手吧!好歹試一試,不行再將他埋了。”
終於,四人達成一致,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屍體抬回了山洞。大家都濕漉漉的,說不出的狼狽。王語香就說:“勉叔,你先回去換衣服,記住,別驚動旁人。”
“好,那我先回去,回頭再來。”
王語香點頭,說道:“朝花夕拾,你們就在山洞附近生火,讓這兒暖和些,順道將衣服給烤幹嘍。”
朝花就問:“那你呢?”
“我就死馬當活馬醫吧。”王語香指著榻上的人兒:“倘若他命不該絕,也是時候死而複生了。”
“你不怕啊?”夕拾問。
王語香說道:“怕啊,可我更怕完成不了師姐交代的事兒。”她催促:“你們快點動起來。”
等他們三人都走開去,王語香這才坐在他的身邊,喃喃說:“倘若你已經死了,我這也不算是下手害人;倘若你還沒死,我也算是幫著師姐救你一回吧。”她將手中小丸放入他的嘴裏,然後一抬下巴,就聽到輕微的咕嘟聲,小丸已經咽下。她一遍遍順著他的胸口揉著,試圖讓他更早醒來。
朝花和夕拾將火堆生旺,自己烤好衣衫的同時,感覺山洞裏也暖和不少。朝花走到王語香身邊:“語香小姐,他怎麼樣了?有沒有救啊?”
王語香不語,隻是搖頭。
夕拾也走過來,圍在她們身邊:“看他樣子的確不像死人,我們再等等吧。”她這是安慰彼此,其實心裏還是擔心的:“你們說他真的會詐屍麼?”
朝花就說:“呸!你會不會說話啊?說了再等等就再等等。就算他真的死了,那也要天亮之後再埋啊。”她忽然打了個哈欠,說道:“我們還是先守著他吧。”
“也好,我們輪流看著他。”王語香說道:“你們先打個盹,我來照顧他。”
“好啊,你自己小心哦。”夕拾說完,和姐姐一道出去了,隔壁山洞空著,她們就歇在裏麵。
耳聽著雨勢減小,跪在眾位祖師爺靈牌前的龍吟還是一動不動地跪著,倒是龍明月急了,走過去問道:“這都過了幾個時辰了,你還是不願意說嗎?”
“娘,我都已經說過了,他的確是我救的,也的確是我毒死的,您還想怎樣?”龍吟抬頭看著依舊貌美的娘親:“難道您還想讓他死而複生,來回答您的話麼?”
龍明月在龍吟身上打了幾下:“娘是如何教導你的?你都當耳旁風了是不是?為什麼你要違背我的意思?他是男子,是最不能容留之人。”
“不該留的也已經留了,現在他死了,一切都該過去了。”龍吟臉上的麵紗已經揭下,麵對眾多牌位,她說:“列位祖師爺在上,弟子龍吟敢對天發誓!我與這男人是清清白白的,絕對沒有做出有辱師門之事。請列位祖師爺明鑒!”她叩首,波瀾不驚。
龍明月氣得不輕,重重坐下,說道:“你這孩子著實難馴。別以為有祖師爺的在天之靈保佑,你就覺得沒事了。哼,好好跪在這裏反省吧,真是氣死我了!”
“娘,夜已深,您還是回去歇著吧,我不會亂走的。”龍吟看著眼前的嫋嫋香煙:“我想獨自靜一靜。”
見她如此堅決,龍明月隻能搖頭歎息,緩緩起身之後就走出去了。其實,她隻是想教女兒認清事實,別在無意義的事情上浪費寶貴的光陰。
龍吟跪在牌位前,心卻飛到了阿鋃身上。也不知道他現在如何,是死是活?想到與他相處的短暫時光,她從心底泛起淡淡的暖意。可是,他們之間畢竟還是斷了,該斷之時就要了斷。
天空微亮之時,朝花坐在榻邊打盹,忽然驚醒之時就看到阿鋃的手指在動,她以為在做夢,就使勁揉了揉雙眼,確定之後驚喜地喊起來:“語香小姐、夕拾,你們快來啊!快點過來!阿鋃醒了,他在動!”
本就淺眠的王語香從隔壁山洞衝了過來:“真的嗎?他真的活過來了嗎?”她走過去看著他的臉:“可怎麼還沒醒呢?”
“是真的,我看到他的手指動了。”朝花去摸他的手:“你摸摸,已經不冷了。”
夕拾也衝了進來:“我就說他沒死吧?”她重重舒出一口氣:“方才我做了一個夢,夢見阿鋃坐在一團雲彩裏,正對我笑呢。”
王語香探了探他的脖頸處,忽然對著他的臉龐扇了幾下。朝花見狀,就說:“阿鋃,你快點醒過來吧。我們不想你死的。”
夕拾掐著阿鋃的人中,說道:“看在我們這麼用心的份上,你就醒了吧。快點啊,你快點醒啊!當死人不好受的!”
又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辰,就在三人都準備放棄之時,隻聽到他的嘴裏忽然發出一聲悶哼,好似一道曙光照亮了所有人。
“阿鋃,阿鋃,你醒了沒有?”夕拾焦急喊著:“你倒是睜開眼睛啊!快醒了吧。”
朝花就說:“夕拾,你別急,中毒又能醒過來實屬不易,你就給他緩口氣吧。”她深呼吸著:“語香小姐,他是不是沒事了?”
“我哪兒會知道啊。”王語香摸著額頭上的冷汗:“我比你們還緊張呢。既然師姐將他藏得那麼好,總有法子讓他安然無恙的。”
秦鈺鋃忽然睜開了眼睛,好似在無邊黑暗中遊蕩了一圈又回來了:“這是哪裏?”他不敢確定,聲音還帶著嘶啞。
朝花和夕拾激動得抱在了一塊兒。
王語香說道:“這裏是人間啊,你去閻羅殿逛了一圈又回來了。”她露出笑意:“你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