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瀟離開家的時候,是上午11點多,他跨上背包,搭乘一輛紅色的出租車,“體育館。”
淩瀟報完目的地之後,出租車並沒有啟動,還在原地停著。淩瀟不明所以地看向司機,他這才發現前排的出租車司機一直在後視鏡裏盯著自己看。
“師傅,去體育館。”淩瀟從後視鏡裏逆著出租車司機的目光看回去,眉目間透漏出一點不耐煩。
出租車司機這才回過神兒來,不自然地從反光鏡裏看了一下外麵的情況,然後放下手刹,掛檔踩油,出租車緩緩移動的同時還聽到出租車司機答非所問地說了一句:“你是淩瀟嗎?!”
“??!!”淩瀟聞聲一驚,差異地看著司機的背影,一陣莫名其妙。淩瀟背後頓時冒出一片冷汗,汗毛肅立,他不知道自己碰上了什麼事情,感覺好像電影裏演的,自己蹬上了一輛黑車。
淩瀟選擇默不作聲,依然盯著出租車司機的後背。
出租車司機沒有的到淩瀟的回應,便抬頭看了一下後視鏡,隻見淩瀟一臉緊張地看著自己。出租車司機突然爽朗地笑了起來:“我在報紙上見到過你的照片!你不用否認,你就是淩瀟。”
“呃……嗯,我是淩瀟,怎麼了?”淩瀟現在隻想知道這個出租車司機到底想幹什麼。
出租車司機笑道:“別緊張,我不是壞人,就是一個出租車司機,同時也算是你的一個球迷了。”
“球迷?”淩瀟心裏嘀咕了一下,但沒有出聲,他很謹慎地看著出租車司機。
“我這人又給習慣,那就是每天都會訂閱一份《雲海日報》。曾經有一段時間,每一份報紙上的頭條都是關於你的新聞。新聞我全都看過了,沒想到你小小年紀,籃球技術還真是精湛呀!!現在的真身裝扮,是不是就要去打報紙上說的‘同省四市高中生籃球聯賽’的比賽了?”出租車司機一邊開車,一邊對淩瀟舉著右手伸出一個大拇指。
“嗯。”淩瀟回答的沒有一點情感。
雖然出租車司機都這麼誇讚淩瀟了,但淩瀟對出租車司機的話還是半信半疑,畢竟出門在外,一切還是小心為好。
“這回可是代表咱們雲海市去打比賽了吧?!真是不得了!”出租車司機卻像跟淩瀟很熟悉的樣子似的。
淩瀟沒有繼續回答,他知道禍從口出,在陷入被動的情況下,淩瀟一般都是選擇沉默。
這次也不例外,淩瀟隻是扭頭看向窗外。
出租車師傅一看就是老司機了,他嫻熟地駕駛著出租車,神情自若,動作老練,出租車在路上基本上沒有減過什麼速,哪裏有小路近到他全知道,哪裏需要拐彎繞行他也知道。
淩瀟雖然此時此刻並不太信任眼前的這個司機,心裏一直為了自己的安全緊繃著一根弦。但是在平時,淩瀟一直都是打心眼裏敬佩這些無處不在、時常出沒在城市每一條大街小巷裏的出租車司機的。
因為淩瀟在曾經搭乘過的一輛出租車裏,與司機師傅隨意地交談過程中了解到:現在城市裏,一般人都很看不起開出租車的這門行業,尤其是小看這些出租車司機們。可其實,那些小看開出租車的人並不知道,凡是在雲海市裏駕駛出租車的司機,大部分人的駕齡都在20年以上,如果有條件,這些司機完全可以憑一己之力同時兼職“開車”與“修車”兩個行業。
無私的出租車司機曾經在很多很多個風吹雨淋日曬的日夜裏,碰到過在路上遇到汽車拋錨而手足無措的私家車司機們,這些人基本上都隻是在虛榮心的驅使衝動買好車貴車,但因為入足車行不深,加上基本功不紮實,所以當他們遇到汽車拋錨的時候,總是焦急地站在路邊,一臉無奈地等待修車行的人來幫助他們。為此,這些開私家車的司機們也不少浪費時間。
但是,恰好路上有這些高駕齡的老出租車司機師傅出手相助,一麵麵陌生的仁慈麵孔,在修車行的人員到來之前救急了無數的私家車司機。城市裏也往往就隻有這些接受過出租車司機師傅幫助的人們,才會對開出租車的這一行刮目相看,尊敬有加。即便如此,可這些受恩於出租車司機師傅的人與整座城市的人相比,所占據的比例還是極少數,剩下的其他大部分人,依舊是門縫裏看人——把人看扁了。
不過此一時彼一時,不管平時淩瀟對出租車這一行持有什麼態度,現在的淩瀟心裏還是在忐忑地打著鼓。
出租車奔馳過一跳大道之後,在路過一個十足路口的時候,遇上了紅燈,出租車司機不得已才停下車,順手拉起手刹,然後從車裏翻找出一份去年年底的報紙,上麵的頭版頭條果然標注著“淩瀟”的名字。
出租車司機把報紙遞給淩瀟看,同時接著說:“我的兒子比你小一歲,現在讀高一,和你在一所學校裏。那段日子,我除了看報紙之外,從他的口中也能聽到你的名字。我們爺倆基本上每天吃飯的時候都會談論到你,哦對了,我兒子也是你的鐵杆粉絲,用他的話說,全清野,你是他們所有人的驕傲!”
“嗬嗬……”淩瀟一邊看報紙,一邊聽出租車師傅的講述,心裏逐漸鬆懈了下來,至少已經沒有剛上車的時候那麼緊張了,“我就說嘛!你怎麼會知道我叫什麼?剛上車的時候嚇了我一跳呢!”
“看出來啦小夥子!嗬嗬,緊張什麼?我一個開出租車的能把你怎麼樣?難不成還會把你吃了啊!”出租車師傅一句玩笑話一下子打消了淩瀟心裏的顧慮,兩人在車裏笑出聲來。
淩瀟依然在看著司機師傅遞給他的報紙,上麵的新聞講述地是清野三中對陣知北中學的比賽。上麵真實地描寫著薛洋,少哲,張卓他們受傷的情況,如果在過去,這一定會是淩瀟心頭的一道傷疤。但是現在,一切都過去了,誤會也消除了,薛洋,少哲和張卓的傷也好了,雲克甚至還跟自己成了隊友,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往,就讓他煙消雲散吧!
“叮叮叮~~~”出租車司機的手機鈴聲是最傳統的聲音,幾聲過後,出租車司機在耳朵上打開了藍牙耳機(受到我國《新道路交通法》的限製,雲海市出租車公司為公司的每一位司機配發了一部藍牙耳機)。
“喂!兒子!”出租車司機這一聲叫的很親切,“哦,我中午不回去吃了,我車上還有客人呢!”
看來這位出租車司機的兒子和淩瀟的狀況差不多,爸媽中午都沒時間回家,吃飯問題也要自己解決。
“你猜猜我現在車上的客人是誰?!”出租車司機語氣裏有一絲得意,也有一絲故意做出來的神秘。不過他的兒子似乎對這個問題並不感冒,隻聽司機師傅說:“你猜猜吧?!我給你提示,是你們學校的,還是你的偶像……”
淩瀟在後麵聽著司機師傅沉浸在與兒子的交談之中,幾乎透明的提示讓淩瀟不由地笑了一下。
“對啦!!哈哈!!終於猜對嘍!!”司機師傅笑起來像個孩子,他們的生活就是這樣,不管生活是拮據還是富有,隻要一個美滿的家庭就心滿意足了。
“算了算了,人家是客人,不能這樣。”聽司機師傅話裏的意思,貌似是他的兒子提出了什麼條件似的,司機師傅可能滿足起來有點困難,就還是敷衍起來,“好了!綠燈了!我要開車了!先掛了啊!”說完司機師傅敏捷地按了掛機鍵。
“嗬嗬……”司機師傅掛掉電話,兀自地笑著,他還沉浸在剛才與兒子的談話中。
司機師傅揚著嘴角從後視鏡裏看著淩瀟說:“我給我兒子一說你在車上,他就硬要跟你通話。但是我不能這樣做,就給他掛機了。”
“哦,其實也無所謂的。”淩瀟的臉上的表情也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不是我故意誇大其詞,我兒子他可真是崇拜你,甚至都超過崇拜那些NBA球星了,他房間裏的牆上已經貼滿了好多張從他報紙上剪下來的你的照片。”
因為淩瀟到目前為止確實還沒有時間和機會為自己做海報,身為一名學生,他的身價還沒有到能引起商業界注意的地步。所以,唯一能讓球迷們做到類似於貼海報的行為,也就莫過於從報紙上剪裁了。
淩瀟聽完司機師傅的這一描述,不知道為什麼,情不自禁地有些感動。
“那……其實我也沒有那麼優秀,但是你的兒子確實挺讓我感動的。要不……這麼吧!一會兒到了體育館,你用手機給我照一張相,就算是我送給他的一份禮物了。”
“行行行!如果真能這樣,那就太好了!!嗬嗬,真謝謝你了啊淩瀟!”司機師傅笑的更開心了!
淩瀟連忙擺手搖頭,區區小事,不足掛齒。其實淩瀟心裏本來是覺得自己能被大家追捧,完全是自己的榮幸,可現在,竟然反過來。
出租車還在路上奔馳著,司機師傅嫻熟的車技讓出租車的軌跡看上去柔順犀利,飛馳的同時還不會讓人有搖晃的感覺,淩瀟坐在後麵很舒服。
過了一會兒,目的地終於到了。
淩瀟坐在出租車裏就能看到停靠在路邊兒的大巴車了,順著車頭再扭頭看向體育館的大門,歐教練已經站在那裏了。
出租車穩穩地挨著大巴車停了下來。
淩瀟正準備給司機師傅掏錢,司機師傅卻開口道:“零頭你就不用給了。”
淩瀟聞聲看了一下打表器,“19塊錢”,這要是零頭一去,那一半的錢就沒了。淩瀟趕緊拒絕了司機師傅的好意,開出租車本來就是自己自足的工作,多跑多得,少跑少的,況且這零頭一去,人家司機師傅還整個什麼錢啊?基本算是白送了自己一程。
司機師傅擰不過淩瀟,隻好收下車前,然後跟隨淩瀟一同下車去,就在車邊兒準備照相。
司機師傅熱情地攥著手機,笑嗬嗬地站在距離淩瀟差不多五米遠的地方,高舉著手機對準淩瀟,也不怎麼調整,就要給淩瀟照相。
淩瀟斜跨著背包,關上車門之後順勢直接把手插進了褲口袋,黑褲子上搭配著一件鮮紅色外套,上衣外套的拉鏈沒有拉上,裏麵白色T恤上充滿叛逆期係的字母塗鴉一覽無餘地展現在淩瀟的胸前。此時還在微微吹著小風,外套的一角和淩瀟的發梢斜向了一側,明媚的陽光沐浴在淩瀟身上,一股不可抵擋的桀驁氣息瞬間襲擊司機師傅的手機。
“哢啪!哢啪!”司機師傅按下了拍攝按鈕,手機發出兩聲脆響,抓住了淩瀟最帥氣的一幕。
“謝謝了!”司機師傅看了一下手機,然後伸出手往淩瀟身前走來。淩瀟趕緊從口袋裏掏出手,握住司機師傅。
司機師傅在淩瀟肩上拍了拍,中肯地說:“比賽好好打!暫且先由我代表全市人民為你加油!不過你放心吧!我保證過不了幾天,咱們雲海的全市人民就都會自發地為你加油的!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