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憐出院那天,是宋渝親自去接她回來的。
回來後,又讓人燉了補品。
剛進門就聞到了藥香味。
兩人坐下後,還沒說兩句話,就看見一個男人緩緩走了進來。
他穿著的是戲園子裏唱曲兒的戲衣,黃莽加身,圓領繡著金絲雲龍紋,雲袖寬兩尺,每走一步,逶迤拖拽,頗有種大氣之範,胸前繡著飛鶴,展袖宏圖,欲要飛到九天雲霄。
妝倒是沒有化,依舊是平日裏的素妝,但整個人看起來非常精神,腳踏登雲履,朝著兩人緩緩走來。
孟洋古鎮也是戲曲發源地,多處都有搭建戲園子,外來遊客懂得品鑒的,都會去聽上一段。
阮憐也愛聽,但聽得不多。
隻看眼前的男人,就覺得身段要比她之前看的那些要好。
他走到兩人跟前,也不說話,盯著宋渝看了一會,說道:“我這二十多年,什麼都沒學,隻學了唱戲,之前是我對不起你,雖然沒有傷及你一分,但是我哥說過,錯了就是錯了,無需辯解,我也知道你不缺錢,所以我唯一補償的就是每日來這裏唱戲,唱到你滿意為止。”
陸昊小的時候學了不少歪門邪道的東西,是個不成器的。
後來是陸成硬生生將他這些不好的習慣改了過來。
如今見他,確實是有幾分膽氣。
至少不是落荒而逃,也不是躲到一個沒人的地方,再也不提這件事。
阮憐之前害怕他,是因為不知道這裏麵的內幕。
現在知道了,隻覺得十分悲涼。
他活著,是靠陸成的命換來的。
她微微哽咽:“算了,一筆勾銷吧。”
“怎麼能算一筆勾銷?如果那天晚上保安沒來,你已經死了。”
阮憐張了張嘴,沒說話。
宋渝才開口:“你這些年有照顧九兒嗎?”
陸昊神色一怔,沒說話。
為了報仇,他隻是每個月給九兒打錢,沒有去看過她。
確實是把陸成的交代拋之腦後了。
宋渝又說:“陸昊,我不要你什麼補償,人活著,不是總講究個十分對錯的,如果你一定要說你錯了,不如說我錯了,一開始沒有將事實真相告訴你。”
“你不告訴我,是害怕有第三個人知道內幕吧。”
當初宋渝把小腿骨送到萬柏瑞跟前的時候,萬柏瑞隻說了一句:“家醜不可外揚,你明白嗎?”
宋渝重重的點了點頭。
而後萬柏瑞又說:“宋渝,我生平見過不少人,唯獨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的,你可以帶領萬家展翅宏圖,但是我那些兒子卻做不到,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宋渝的心,頓時提了起來。
連忙跪在地上,說道:“老師,我知道。”
兩句簡單的對話,決定了宋渝後半輩子的走向。
萬柏瑞放過他了。
簡單而之就是,萬柏瑞在這個階段,是可以毀了宋渝的,宋渝能到手的成就,可能需要推後幾十年才會到來。
但不管如何,屬於宋渝的時代,遲早會來。
他壓製不住他。
而這樣的人材實屬少見,毀了他,不如乘著他的東風,把萬家這把火,燒得更旺些。
所以即便他心裏明白,宋渝知道了他跟陸成的事,還是決定放過了他。
隻在最後說了一句:“你實實在在是長了一個聰明的腦袋,做人的聰慧,我那些兒子裏,有聰慧的,但那種聰慧在你麵前,就像是雲龍井蛙,實在是不值一提,所以你很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