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後,宋渝被推出急診室了。
醫生跟她說,宋渝傷得太嚴重,失血過多,接下來還要進ICU裏觀察幾天。
阮憐哭著跟醫生道謝。
她每天下午有半個小時能進ICU裏陪宋渝。
那是,已經逐漸開春了。
窗戶外種著一棵發黃的梧桐樹,樹枝已經開始長出新的枝芽,仿佛新一輪的生命,正徐徐的誕生。
阮憐坐在他的身旁,什麼話都沒說,就這麼握著他的手。
三天後,宋渝被轉入了普通病房。
可是醒的時間非常少。
經常醒過來,阮憐又回家去熬湯。
她回來時,他又睡著了。
醫生說他身體很虛脫,應該是長期熬夜、工作、壓力過大。
阮憐聽到這話,總是紅著眼眶一言不發。
那段時間裏,阮憐一再告訴自己,誰都可以垮,就是她不能垮。
她要是垮了,宋渝就真的沒救了。
宋渝隻有她一個親人,旁的親戚都沒有,幫扶的人也很少,她每天醫院、出租房兩頭跑。
但同時,來看望宋渝的人也非常多。
幾乎都是他資助過的人。
有的人已經創業成功,小有成就。
有的人生兒育女,過上幸福的生活。
有的人才剛剛畢業,正在找工作中。
無論他們幸福與否,來看望宋渝時,總是會帶上一些水果和慰問的禮品。
阮憐每日接待他們,都是笑意盈盈的。
她說,宋渝這輩子,苦了大半生,小時沒人疼他,長大後又遭遇了許多的不公平、許多絕望的時候,但是人生就是這樣,漫長卻又充滿了荊棘。
可是因為這些荊棘,他才有了想要努力的心,去幫扶那些跟他有同樣遭遇的人。
她有理由、有立場的去接納他的所有,也要替他維持好現在擁有的一切。
某天下午,阮憐剛熬好了湯送到醫院。
剛進門,還沒一會,就聽到門口傳來了敲門聲。
回眸望去,就看見一個大約十二三歲的小姑娘,穿著一身黑漆漆的棉服和褲子,腳上還有一雙加厚的靴子。
靴子上都是泥巴。
她後麵則背著一個籮筐,籮筐裏都是土豆、地瓜等農產品。
她怯生生的看著阮憐,小心翼翼的問道:“宋先生在這嗎?”
“在。”阮憐站起身來:“小妹妹,你是……”
“我叫百靈,聽說宋先生受傷了,我媽叫我把家裏的東西給他送過來。”
百靈說著,走了進來,將身上的籮筐放下,用非常濃重的鄉村口音說:“就是沒什麼好東西,買不起,但是這些都是我們家親手種的。”
阮憐走過去,才發現百靈不過到她胸口那麼高,卻要背著幾十斤的東西。
她心疼的說:“就你一個人嗎?沒人陪你來?”
“車費貴著哩,俺媽不舍得,我也是攢了很久的零花錢,我聽曉麗姐姐說,宋先生大出血,我就想給他送點東西,感謝他前年給了我們三十萬,救了我爸爸的命,還資助我上學。”
阮憐一聽,鼻子略有些酸澀,摸了摸百靈的頭:“謝謝啊,不過他昏迷的時間很長,估計沒辦法跟你說話了。”
百靈的目光看了看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宋渝,皺著眉頭說:“宋先生是好人,大好人,他幫了我們很多,還幫我哥哥找了工作,我們一家現在都住到縣裏去了,隻有農作時,才會回鄉裏,我媽說,好人有好報,他會沒事的。”
阮憐垂著眼眸,紅著眼眶說:“嗯,他會好的,他做了這麼多的事,這麼多人來看他,他知道後一定會好起來的。”
百靈握住她的手,用自己的額頭去蹭她的手心,然後又用自己的手心摸了摸她,說道:“宋夫人,你也是有福氣的,我祝您跟宋先生一輩子無憂無災,白頭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