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5節:恰是大雨磅礴時

外頭傳來了車馬聲,是提著宮燈的一群太監,為首的是焦公公。來到院門前後,嬋娟才發現。

南洛靖聽見聲音已經從房內出來。

見到了七王爺的焦公公,笑著一張臉弓著身子和顏悅色小步上前:“入夜了,為王爺準備了車馬,順帶送王爺和南宮公子出宮。”

冷眼瞧了一眼弓著身子的焦公公,心裏有一股悶氣在胸前徘徊,如同在群山繚繞中迷路了的薄霧一般,怎樣都繞不出去,眼皮子動了動,鼻子緊了緊薄唇微翹,有禮地道:“有勞公公了,父皇可曾歇息?”

“皇上已經歇息了。老奴是聽聞王爺府中人在宮外頭一直候著,這才知道王爺您一直沒出宮,所以這才尋來了。南宮公子呢?”焦公公左右張望,並未瞧見那個喜愛打趣說話調侃人的南宮軒,不由有些擔憂地問道。

“喏,已經醉得不省人事了。”

聽到南洛靖這話,順著他的視線,瞧了進去,隻見一個男子,發冠淩亂地趴在桌麵上,嘴角呢喃不止,著實狼狽得很。焦公公長袖仰麵,笑了幾聲後道:“沒想到,南宮公子竟然也有醉成這樣的模樣啊。”

語罷,轉身對著身後那提著宮燈的隨從道:“還不快去把南宮公子扶上馬車。”

“是。”兩個提著宮燈的太監,把手中的宮燈交托給了身後的人,隨後兩人一起進了屋內,攙扶著爛醉如泥的南宮軒出了大門。

被攙扶的男子,半閉著眼睛咧開嘴,雙手做了一個如同抱著西瓜的東西,似是要抓住什麼,奈何在空中蕩了一圈後,便什麼也握不住地垂下了,伸出右手,食指尖對著嬋娟:“你,本公子記下了。後會,後會有期啊。”

嬋娟心裏冷哼一句,記下了是什麼意思?難不成醒來了還能記得吐了誰的屋子一地,然後要來承擔責任不成?

“王爺請上馬車。”焦公公做了個請的手勢。

醒來頭疼欲裂,休息片刻後,昨天的一切才想起來。窗外涼風習習,太陽不是很大,有一些似乎要下雨的感覺。

“這個是昨夜那個南宮公子的衣裳,已經洗好了。”嬋娟丟了來,人就走了。

“這是什麼意思啊?”摸著額頭敲了敲,疼得厲害地問道。

“自然是你送過去啊。你現在有隨時可以出宮的令牌。”

“那就要做這種瑣碎事情嗎?”杜雲傾不滿地下床:“疼疼得實在厲害呢。”

嬋娟聽聞過來,一把奪過了那衣裳,碎碎念道:“指不定多少宮女想要做這差事呢。”

“那你怎麼不去?”杜雲傾把衣裳反手握在後頭,不讓她給拿了去。

“……”嬋娟不說話,徑自離開。

才在靖王府內,就一陣一陣雨開始落下,而且似乎有越來越大的樣子,似乎等下大雨就要磅礴落下。杜雲傾把衣裳放下就準備離開。生怕等會走不開了。

“我送你。”男子道。

“給我一把傘就可以了。”杜雲傾回。

“我送你。”聲音很篤定,不容置疑。

杜雲傾也就隨他了,從屋內要經過一個寬大的練兵場,才能坐上馬車。杜雲傾開始懊惱當時怎麼想到走近路,以至於現如今麻煩得很。本想自己走的,他卻執意要送,而且似乎有什麼心事的樣子。

二人共撐一把油紙傘,地麵上青石板上,都是濕漉漉的。不知為何,每一回送別都是雨天,老天爺還真是應景。

兩人走在人來人往的院內,彼此沉默著,傘很大,是當下特意為情侶打造的雙人傘。隻是沒想到靖王府中,竟然會有這種戲。

心下有些喜,口一句話不說,雖然傘不小,可是雨也是挺大的。雙手將裙擺捂住,卻還是感覺到鞋子開始冷冰冰的了。

杜雲傾牢牢抱著裙子在胸口,他一直在遷就這自己的位置,她想盡量保持一些距離遠離南洛靖。

“你這樣,兩個人都會濕透。”南洛靖顧著她不被雨淋濕,一直小心照顧著她,將紙傘一直跟著她的位置移動,都是盡量往她這邊靠。

杜雲傾抬頭瞧了瞧他,大半個身子雨裏淋著,衣裳濕透了大半,心下內疚:“抱歉。”

南洛靖一聽這話,突然拉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她甩開裙邊,就這樣被一雙大手緊緊握著。然後把傘柄落在她手上。條件反射接過那東西,然後下一秒竟然被直直地給抱了起來。

“你走的太慢了,雨太大,還是抱著你吧。”

“哦……”

“抱著我的脖子。你拿傘小心點,別把傘弄倒了,等下我們都濕透了。”他的聲音極致溫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雨水太大的緣故,是雨聲太大,所以顯得她的聲音溫柔了嗎?

她隻知道就這樣被蠱惑著的她,感動的心尖顫顫得,心撲通撲通跳。

“這麼多人,其實馬車就在外頭,不需要這樣抱著……”杜雲傾想著這下糟糕了,全府裏頭的人,都要看自己的笑話了啦。

“你太瘦了,應該多吃一些。”牛頭不對馬嘴的對話。

“啊?哦……”的確是瘦了些,比起別的女子來說的話:“有好好吃飯的……”

“那就好。還有就是不許喝酒,別貪玩早早地按時就寢。”

……他怎麼知道自己最近比較貪玩,不怎麼按時就寢的啊……

“聽見了嗎?”他最近都是用這種溫柔得讓心可以融化的語調在她耳邊呢喃,杜雲傾覺得自己快要掉進溫柔的陷阱裏麵了啦。

“你最近,好溫柔。”那樣的語調和自己說話,真的感覺很好,可是……為什麼啊?

“是吧。”南洛靖的腳邁在有些濕滑的路上,沒走一步都很小心,生怕讓她摔倒了。

杜雲傾感覺手臂上有些冷,原來是因為觸及到了他身上那片被淋濕的潮濕處啊。

想要離開,在下一瞬間卻想到,自己是幹燥的,或許這樣靠著他他會溫暖一些吧。便更緊的靠了上去。

“到了。”感覺身子已經落地。杜雲傾抬頭已經到了大門口了,這裏有瓦片蓋頂,所以地麵是幹的。

竟然走了這麼遠了,明明感覺就是一下子的事情啊。

杜雲傾看著他,靜靜的,溫溫柔柔的:“我自己會回去,放心吧。”

拿過油紙傘,轉身,想要逃離。最近是愈發貪戀跟他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了,生怕若是一不小心就舍不得再離開他了。

這種貪戀讓她有些恐懼,她不能再繼續跟他獨自這樣呆著了。因為害怕不在他身邊的日子,會胡思亂想得沒有辦法呼吸。

所以需要一個距離……是的。

雨慢慢的小了下來,她撐開雨傘的動作很輕柔,可是心卻很焦急,必須離他遠遠的,必須。如今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暫時逃離現場。

因為,真的好舍不得離開,怎麼辦??

“等等。”

南洛靖來到她前頭,拿出帕子,在她額頭擦拭了下:“頭發上都是水了。”

“你這裏也是。”下意識地抽出帕子,也往他頭上擦去,隻是不夠高,於是踮著腳。當兩人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這樣的動作,著實像極了一對恩愛的夫妻。

杜雲傾的手正要抽回,卻被人給牢牢握住:“你今日,有些奇怪。”

“那,那裏。”內心越是抗拒就越是靠近,越是想靠近越是不能靠近,心就愈發的疼。這還是第一回明白,原來愛一個人心是會疼的啊。

“昨夜你做噩夢了,還說了一些話。”南洛靖確信她已經知道了一些事,可是卻一直不說,所以才會有昨天那樣大口喝醉酒舉動。他心疼她,看著她愈發消瘦的身子,心裏難受得緊。可是上一代的一些恩怨,已經發生了,難道要後代們承受這樣的後果嗎?

改朝換代,那是曆史潮流。根本不是那個人可以決定要不要發生的。可是無論怎麼說他終究覺得自己的姓氏虧欠了她的。

“我說了什麼嗎?”杜雲傾心下有些亂,發燒會說胡話,喝多了也會……那麼說了什麼。當時不過就是想緩解尷尬,也緩解自己內心多餘的情緒罷了,卻忘記了自己喝多了會亂說話這個習慣。

“你是知道了你的身份了,是嗎?”南洛靖手握著她的肩膀。

骨頭在掌心,明明握她很緊的感覺,隻是為何卻覺得要失去了她的感覺。

“你這是什麼意思?”杜雲傾肅了臉色,她從來沒有這樣嚴肅過的表情,特別是在他麵前。沒錯,是知道了。可是一直隱藏得很好不是嗎?他為什麼要說起這個,他也知道了嗎難道?

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就算母親是前朝的公主的嫡親血脈又如何,那已經是幾代人以前的事情了不是嗎?

雖然,父親母親因此而被追殺,以至於在火災中身亡。這是杜雲傾不願意提及的事情,包括兄長一直被天地黨的擁護要反南楚……

“你知道的,我都知道了。我想告訴你,我不介意。那麼你會介意嗎?”南洛靖緊張地看著她的眼睛,她的父母的死,不管怎樣也跟南楚有關係。而他是南楚國的七王爺……

“你希望我介意嗎?”她最最不想的事情就是,這麼明了的跟他討論身世的問題。

在宮裏的這些日子,也查看到了一些舊檔案,或許火災的事情,皇上並不知情,或許隻是楊丞相當年想要立功,可是畢竟是皇家軍隊的一把火讓自己從此無父無母。

這些本不想提及,為何他卻一定要揪出來呢!!

為什麼?本來是想就當做一個沒有人知道的秘密,從此不問不問的啊!

“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想告訴你,我想和你在一起,一直。”南洛靖地這話,讓她的心,再次痛了起來。

本來兩人之間就有鴻溝,本來想要視若無睹這鴻溝,可是如今都說了,還要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嗎?

“我姓杜,你姓南,這就是真真切切的事實!”杜雲傾越說越激動。

“你一直在宮裏,是別有目的嗎?”

“你是這樣想我的?”沒想到他竟然這樣誤解自己……感覺心好難受,心裏最深的秘密被人這樣觸不及防說出來就算了,不挑個好日子說就算了。竟然還這樣誤解!若是真的想要做什麼,還會等到如今嗎?

如果沒有愛上過他,或許可能做什麼偏激的事情,可是,現如今本就處於內心兩極掙紮的時候,為何他卻要如此的誤解自己?

“……”

他竟然不說話,轉身奔跑進入雨幕中。眼淚跟雨水一起落在了臉上,油紙傘落在地上,重重摔倒在了雨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