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來不及細細思考他們兩位的表情,杜雲傾的神情已經呆掉了。
兩人順著她的視線,轉身,隻見霍田那變得驚懼而扭曲的臉愈來愈靠近,那些侍衛幾乎被他震懾倒地。橫七豎八歪倒在地上。
杜雲傾怔怔的望著他,狠狠吞了吞口水。
霍田完全失去理智了。南洛靖那萬年不變化的臉部曲線,也有了明顯的突兀:“他怎麼了?”
“我,我也不知道。或許不僅僅是蛇毒吧。”蛇都被他毒死了,可想而知他體內的血液得多毒!
南洛靖的心糾結在了一起,若是金先生在或許還有辦法,可是現如今隻有三十六計走為上計了!
“我們先撤!”杜雲傾感覺耳邊有一陣溫柔的風掠過,留下四個好聽的字音。迷茫地點點頭,來不及思索任何,隻是全然的百分百信任。
突然霍田改變了進攻方式,朝向了沈萬金。
沈萬金是沒有武功了,身上的軟鎧甲隻是守護住心肝脾肺腎,可是若是對方一刀砍住了脖子上的大動脈,那可就除了血湧的如泉柱,別的什麼都沒有了。侍衛剩下兩個,護在沈萬金兩邊。
“咻”霍田右手射擊出一道暗綠色的光,如同一根長長的光劍一般,落入三人腳跟前一掌距離,前麵的地麵,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凹陷。
再一掌,寺廟前的木柱子也“轟隆”倒塌了一根,整個本就有些殘破的廟宇,幾乎坍塌了一大半。
廟中間的鍾馗,雙目大睜似是對眼前的男子的怒斥。然而怒斥是沒有用的,神壇的桌子,塌陷,鍾馗相也傾斜開來。
外頭的霍田,此刻本就不是什麼良善之輩,自然不會懂得,要敬天敬地敬鬼神之道理。
霍田如同一頭餓了的獅子,見到什麼就撕碎什麼。恨不得要把整個世界給捏碎了似的。
“雲傾。”是綠芙的聲音。
“你,你怎麼來了??”平日裏幾乎不外出超過五裏距離的綠芙,竟然過河來到了霍家莊。
綠芙身後有離墨和一個不認識的姑娘那姑娘的眼睛一直在南洛靖的身上。杜雲傾明銳的感覺到了,他們有一些不一樣的關係。
“我來找你,然後遇到了離墨。我們是聽鄉親們說起,七裏廟鍾馗道場這裏發生了打鬥聲音,整個七裏廟都要地震,三裏外都感覺到了。所以就過來瞧瞧。”綠芙緊緊握著杜雲傾的手,瞧了一眼霍田,滿是歉意地道:“對不起,都是因為我你才會來這裏。”
這麼危險,讓綠芙很傷心,卻也有更多的感動在。
霍田雙目之中已是一片猩紅,瞧見了綠芙,眼睛裏的紅,漸漸淡去了不少,可是仍舊是嚇人的模樣,他看起來有些局促,自己如今衣裳襤褸,頭發淩亂,歇斯底裏的模樣,想必是嚇到了她,現如今什麼都被看到了,他更加憎恨杜雲傾了。
“綠芙,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是真的……”喜歡你……後麵三個字,在唇內,吐不出來。
“我什麼都沒想,你,淡定一下。”綠芙想安撫好他的情緒,生怕他再衝動起來。
“我控製不住自己了快,你快走。”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霍田深知或許是無法控製自己了。
從小喜歡武術,去少林學藝,到後來被太師重用,一直而來,最在意的事情都是武學。因為武功獲得了權勢。卻也因為努力專研武學,而走火入魔,開始的時候用了采陰補陽辦法,傷害了不少窮苦單親家的女子,後來的綠芙是他冰冷心間遇見的春天那一絲柔軟的柳枝。
溫柔美好得如同臘月裏抱著的一碗溫熱的湯。
不濃烈,甚至不名貴,卻溫暖得恰到好處。初見她那天,她或許並不知情,可是與他來說卻是人生裏最特殊的日子。
若不是杜雲傾,或許一切都會好好的。她閑著沒事,女扮男裝來霍家莊幹嘛?
“啊!!”巨大的一聲狂叫,怒吼得一些指頭大小的時候,也跳動開來,眾人條件反射捂住了耳朵。卻仍敏感地感覺到了耳膜的陣痛。
“既然這樣痛苦,那我幫你!”綠芙指尖顫抖,手卻緊緊握住一把匕首,靠近霍田一刀刺入他的左心房。
瞬間,鮮紅的血液,浸透了整個胸腔前的衣裳。
周圍的人,都靜止了一般,這樣柔弱文靜的一個女孩,竟然手握一把匕首直接刺入對方的胸膛!
震驚,也有不可思議。
“你……”霍田顯然並沒有意識到她竟然會如此狠心。隻有對她並沒有設防,就算是設防了,也願意撤開防線,若是她想要侵略的話。可是他最不願意看見的就是她眼睛裏那鄙視而冰冷的目光。
“這樣你就自由了。”
綠芙忽然更加緊地握了一把手中已經沾染了紅色血液的匕首,眼睛定定地直直,毫不猶豫地再次狠狠插進去了一下。
“啊~”嘔出一口巨大的血,閉著眼睛,仰天,一滴淚落入在脖子。
這是霍田從小到大,第一次因為女人而落淚。姐姐死了隻是難受,並沒有落淚,可是此刻,卻心痛地滾落了鮮紅的血淚。
用盡了全身最後一絲力氣,霍田揮出手掌,手掌內有一個碎石頭,手中已經有一個口子,他嘴角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要死,就一起死吧。”
“不要!!!”杜雲傾推開綠芙,霍田的那一下,直直落在了她的左肩膀處,石頭劃破衣裳,刺破肌膚,他的血通過石頭,直接滲透進入她的傷口處。
“混賬!!”南洛靖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他的血那可是劇毒啊!
“殺了你!”綠芙手裏頭的刀猛烈想要刺過去,被沈極拽住了手腕,力度大得她根本動彈不得。
“不要這樣,他已經死了。”沈極安撫了下綠芙。卻深深震驚,一個女子,竟然可以狠毒到如此,是因為人在危險時的本能自衛嗎?
沈萬金被人攙扶而來,臉上有些紅腫,是被碎裂的石頭給炸傷的:“此地不宜久了。還是先離開吧。”
整個廟宇,經過了一番激烈的廝殺,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要塌陷了去,人現如今在這裏實在是太危險了。
眾人瞧了瞧周圍,表示同意。一群人離開了七裏廟。沈萬金因為體力不支,沈極無奈隻好先照顧父親。看著南洛靖等人把杜雲傾帶走。
那群人的背影裏,他眼中隻有那個被攙扶的她。
南洛靖走在前頭,心裏一直著急,杜雲傾卻笑著:“我沒事,真的沒事,大家等下去包餐一頓吧。你請客哦。我沒銀子。”強顏歡笑者,努力抑製住內心非常不舒服的虛弱感。天旋地轉。
“好,隻要你沒事,一切都可以,真的。”南洛靖溫柔道。
杜雲傾苦澀一笑,努力點頭,心裏卻恐懼得很,身上說不定此刻毒血在蔓延,那麼會不會跟霍田一樣成為一個死之前根本無法控製自己的瘋子啊!
南洛靖無限懊惱,都是自己,若是早一些找到她就不會發生現在這樣的事情了。還好,還好……至少現在還好……
“對不起。”南洛靖握著她的手,很是認真的說道。
竹染瞧見了這一幕,整個人的心都墜入了冰窟窿裏,他這是在幹什麼?
杜雲傾沒有意識到兩人在牽手,這樣的動作有多親昵,隻是感覺渾身不太舒服走著走著,突然身子軟榻了下去,渾身動彈不得。
“你醒醒,怎麼了?!”南洛靖抱著她坐在草地上。這一刻為何來得這樣快,從母妃離世後,他就再也沒有這樣恐懼過了,整個人都是空洞的。
離墨,看著主子這樣,雖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卻也忍不住了……
“雲兒,雲兒!”綠芙不顧及任何體統禮儀的,大聲叫著。嗓子都要有些幹啞了。好怕失去她,這麼大就這一個好朋友:“你不要嚇我,你說過要陪著我吃夏天的酸梅湯,冬天的梅花酒,春天要一起踏春,秋天要一起秋遊,你怎麼可以這樣不算話。”
“竹染,竹染。”南洛靖大叫。
“我看看。”竹染蹲下身子,神色不安道:“氣息非常弱,太危險了,可能……”
“一定沒事的,一定沒事。”綠芙搖頭:“求求你,這位姑娘,求求你,救救她。”
“我相信你。”南洛靖聲音裏帶著顫抖。
竹染道:“你信任我?”
“是!”
“好。”竹染思索後停頓了下,說完從袋子裏掏出一個鮮紅色的半個拳頭大小的瓶子,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給她喂下去了。
“是什麼?”沈極道。
“鶴頂紅。”竹染聲音聽不出情緒。一陣風呼嘯而過,讓大家有一股錯覺,剛才自己隻是聽錯了什麼而已。
“鶴頂紅?”離墨重複道。
“沒錯,不然還有什麼藥物可以嗎?她現在快死了!”竹染不僅僅是因為剛才心裏不太痛快,說的也是事實。
“以毒攻毒?”南洛靖終究是信任竹染的。
“沒錯,這事我也隻是聽叔父說過一次,很冒險,可是現如今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竹染為他對自己的信任,而心裏稍微舒服了一下。
他終究沒有讓她百分百失望,至少他終究是信任自己的。
“還有別的辦法嗎?”
“抑製住體內毒素的擴展,同時尋找解毒方法。”
“怎麼抑製住?”南洛靖仿佛看到了希望。
“每日都在冰洞內調息三個時辰,加上藥物調理。不過藥物隻能我叔父配置,我是不會的。”竹染也是盡力了。
“快!回雪穀。”南洛靖攬著已經閉目暈倒的多時的杜雲傾,抱著大喊。
杜雲傾努力的很努力地睜開了眼睛,瞧見了他那張傾的顏,想起了初見那日,陽光下看見的他。雖然神情差別很大,可是為什麼這一回的他,看起來比那日更加暖心呢。
實在撐不住了,微微閉上了沉重的眼睛。思緒殘留的意識在提問:如果就這樣離去那麼會想念誰?腦子裏,浮現了三歲時的模樣,還有那漫天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