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藥!”
聞聲,快速接過那連墨都還沒幹透的紙。醫者父母心,就知道師父一定不會見死不救的。回家路上還怕師父會罵人呢,可還好,師父果然是刀子嘴豆腐心。
“嗯。可是師傅他們沒什麼危險吧?”瞧了瞧紙張上,怎麼都基本上是一些清熱解毒的東西啊。都是一些普通草藥。他們看起來很嚴重的啊。
“吃了千雪梨,還用什麼別的解藥嗎?不過就是溫補下身子罷了。另一個也不過就是普通刀傷,沒內傷受傷,倒是見他口舌生瘡,火氣太大,順帶開了些別的藥。”斜著眼睛看過去:“我竟沒見你對我這老頭,這麼關心過。”
很明顯的吃醋的味道。
“師傅~”黏著他的手臂,仰著頭,一臉崇拜模樣:“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徒兒一輩子都孝順師傅,怎麼會沒關心您呢。您的吃喝那樣不是我打理的嘛,對不對。他們不過是偶爾遇見的外人,徒兒就是一個不忍心……都是受師傅您的仁心影響的嘛。嘿嘿。”
“偶爾遇見的外人?”沒被她的花言巧語給輕易忽悠,仍不忘重要的事情。坐在滿口的那棵桃花樹下的青石板圓凳上,瞧著眼前捏著狗尾巴草和一張藥方的女孩:“一個外人,你竟然要了我的千雪梨。”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嘛。我先去抓藥啊。”想著,若能開溜便是最好的了。等過兩日再回來好了。
“咱們家藥房比外頭藥房少藥?少打馬虎眼啊。給你這個藥方子是讓你按東西抓藥煎藥,可不是讓你丟下兩病號給我,自己又外出瞎溜達的。我已經把桃花林的進門排陣給調換了,你現在就是要出去,也出不去了。”慢條斯理地微微道,順帶倒了一杯茶,自己抿上了半口。
“師傅,人家才沒有……”含含糊糊,閃爍其詞,微微在師傅對麵坐了下來:“不是不想說,是不知道怎麼說。我其實真的隻是狹路相逢,看到他們被惡人追殺,然後順手就給救了……”
“你暴露你有功夫的事了?”
“沒沒沒。”搖頭搖得猛:“就用了點迷香,讓那幾個人安靜睡一會。我保證沒在外人麵前展露武功。”舉手發誓的模樣。
“那就好。師傅隻希望你跟普通女孩子一般,安安穩穩長大,安安分分的過日子。別的都是瞎扯淡。你以後也不許去什麼宣府了。”段賜沐瞧了瞧屋內,壓低聲音道。
“師傅,這事咱們可以商量商量啊。”說完快步去了藥方抓藥。師傅關心自己沒錯,可是若是一直在這雲醉兮憋著,那多無趣啊。聖人有雲:有多大能耐就有多少責任。既然上天讓我杜雲傾有盜竊的天賦,那也不能浪費了嘛。
“田七二兩,丹桂一兩,白花蛇草二兩,黃芪三片,人參一兩……”一邊念叨著方子上的東西,一邊抓藥。段賜沐每年都會外出行醫一個月,家裏頭藥房裏的藥也大多數是自己采集和置購的。絕對都是一等一的好貨。
“救命之恩,應當會有東西可以拿吧。”杜雲傾想到的是南洛靖的那白玉狐。說書上哪怕是黃鼠狼都能知恩圖報呢。
拿好藥,再去煎藥。按照上麵寫的:大火一個時辰,小火兩個時辰,七碗水熬製成一碗水。兩份藥都是一樣,便開了兩個灶,手忙腳亂得把自己弄得一臉黑。這類事還真不是杜雲傾的強項,要不是因為見著師傅實在是臉色不好,杜雲傾就直接丟給師傅了。
“咳咳咳!”廚房內的火氣,撲麵而來,幾乎不能呼吸。
捂著嘴,蹲坐在那,看著鮮豔的火苗,看著看著竟然看見了南洛靖的那種蒼白的臉,還有一直吐血的嘴。心不由難受了下。
好不容易煎好了藥,用碗裝好,托著托盤就出了廚房,這才發現外頭竟然已經天黑了。天空中布滿了明亮的星星。好些天沒見到這些調皮的星星們了,心情稍微好轉了起來。
凡是都有個征兆,這應該是個好兆頭。進了客房。兩人的臉色看起來稍微緩和了些,這才微微鬆了口氣。
“姑娘……”離墨聽見有人進來,微微睜開眼睛,是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木屋子布置得比較簡單卻不失精致,時不時有花香和酒香飄入鼻息,卻在看見右手邊床榻上仍舊昏迷的主子時,整個人情緒激動了起來,掙紮著就要起身:“我家主子,怎樣了?”
“你別動,等下傷口要裂開了。”杜雲傾趕快製止。
“我,我家主子。”
“他沒事。”
“我家主子中毒了。”怎麼可能沒事:“都怪我,不應該擅自跟主子離開的。”太大意了。
“我知道中毒了,我說沒事就沒事啊。怎麼難道你不相信我?”
“相信相信。”若是毒沒被控製,此刻少主子應該已經斷氣。而不會如今這般,漸漸紅潤了的神色。突然眼眶一熱,竟然有淚珠子落了下來。
生怕被人看見了不好意思,帶著一些強勢的語氣:“不準告訴我家主子。”
“我什麼都沒看見啊。”杜雲傾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這兩人倒是主仆情深啊:“你把這個藥給喝了吧。”遞過去,離墨想伸手可是手痛得不行“哎喲”一聲。
“算了算了,我來吧。張開嘴。”把碗直接湊他嘴邊,一下子就給灌了下去。瞧了瞧連半點藥渣子都沒剩下,倒是好奇了:“你?不苦?”這人該不會是味覺有什麼毛病吧?聞著都苦得滲人了,他竟然一口氣就全喝了。
剛就是怕他要吐,所以才來了一下猛的。沒想到對方比自己更猛!
“嘿嘿,苦啊。可……良藥苦口嘛。”許是知道主子安全,也或許是麵對救命恩人,之前那種沒表情的臉,多了一些這個年齡應該有的情緒。
兩人關係一下子就親切了許多。
“在下離墨。”
“小女子杜雲傾。我師父救了你們。他呢?”
“這……”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該不該說。一來,既然人家是救命恩人,那本應該說實情。隻是穀主交代過不能對任何人暴露身份。
“南……洛……靖……”對麵床上的人,睜開眼睛,微微吐出幾個字。是沒說過,還是她真的忘記了?醒來後見他們聊得歡快,南洛靖隱隱約約有些不痛快。
她的那句“這個是我相公”的話,一直在耳邊縈繞。也不知為何,竟然真不小心就記住了她的模樣了。也或許早就已經記住了吧。
“你醒了!!”杜雲傾歡快地坐在了他床邊,摸了摸他的額頭,確定沒有發燒。再翻了翻他的眼,確定裏麵的眼白分明,再把脈了下氣脈雖然微弱,可是總體來說還是安穩有力的:“沒事就好,先喝藥吧。已經在燉黨參雞肉,等下喝點粥和湯。”
仿佛已經認識很久一般地說著這些關心的話,很自然很自然。
離墨驚訝地看著主子,任由一個女人,在臉上身上,摸來摸去竟然沒有惱火!以前在雪穀任何女子都是不能碰身子的。
“嗯。”南洛靖皺眉瞧了瞧那半碗黑烏烏的藥:“就不能讓藥看起來好看一些嗎?”挑剔的毛病又出來了。
“藥,不都這個顏色嘛。”杜雲傾放下他的手,壓抑著怒火:“有藥喝還挑剔!”
“雲傾姑娘,我家主子的意思是,那個裝藥的碗。”
“碗怎麼了?”杜雲傾拿起瞧了瞧:“很幹淨啊!”白白淨淨,沒有半點汙垢。
“我家主子喝藥,都是用特製的夜光杯碗,隨著喝動的旋律,隨著碗內液體的減少,當嘴唇和碗觸碰的時候,會發出好聽的音樂。”離墨解釋道,這種碗其實是南洛靖自己發明出來的。
“開玩笑吧你。世界上怎麼可能有這種碗,如果有你也給我隻。”他們兩個不會是病糊塗了吧。
“我是說真的,我家主子親自研製出來的,你見過了一定會覺得很神奇的。嘿嘿。”離墨很是為自己有個這樣的主子而自豪。
“真的?”帶著一些懷疑。
南洛靖長睫毛微微一閉合再睜開,露出一抹驕傲的神色,卻不直接回答隻是道:“就將就下吧。”說完張開嘴巴,等著喂藥。
“你的手,又沒有受傷。你這幅模樣是什麼意思啊?”伸長脖子,張開嘴,一眼無辜等待被哺的樣子,杜雲傾怎麼覺得自己怎麼那麼像是在給小鳥喂食的母鳥啊!
“可是,我沒力氣。”南洛靖作勢就要繼續躺下睡覺:“哎,既然不能自己喝藥,就隻能慢慢等死了……哎。”
“我左手可以的。”離墨不識時務地自告奮勇表忠心。
“誰要你說話了的,睡覺!”南洛靖一聲喝止,離墨本還想說什麼的話,全部都給咽回肚子裏去了。
“好吧,十兩銀子一次。”
“行。”答應得無比痛快。隻見她一手拿起調羹一手端著藥碗,舀了一調羹遞過嘴裏。微微張開嘴,那苦澀的汁順著喉嚨不斷而下,心卻微微暖著。除了娘親,她是第二個給自己喂藥的女人……
“我餓了……有吃的嗎?”在床那頭被製止不準說話的人,偷偷側身瞧著外頭漆黑一片中,露出點點星光的月亮,無限委屈地小聲嘀咕。聲音不大不小,邊上那兩人卻恰好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