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歲那年,那個磅礴大雨的夜晚,任由自己怎樣叫喊都冰冷安靜僵硬得再無法睜開眼睛的母妃,是南洛靖心中最深的黑洞。在心底最深處如同一個冰源,那裏潮濕陰冷。被銅牆鐵壁的厚厚心牆緊緊護住,不容外人窺視。
卻也至那後就烙下了病根,每想起一回那個畫麵心就絞痛難耐。必保心丸,不然定然是要痛上兩個時辰的。可是藥一直都是在從不離開自己身邊十尺範圍的離墨那……運功用真氣護住了心脈,讓真氣滋養它,企圖讓它漸漸回暖以慢慢緩解……
來到一片草地中。足足上千畝的綠草地,中間有一棵五六人才能抱住的巨大的百年古樹,一副天高由我撐,地闊任我踏,傲嬌得不卑不亢的模樣,同時如同一把巨大的綠傘般,守衛著這千畝深綠。
寵溺地拍了拍黑魔的頭:“這這這,都是你的。開動吧。”指了指周圍微風中肆意起舞,卻不知道等下就要被馬下肚的青草們,嗯嗯,有時候懵懂也是一種幸福哇。
“嘶~!”那馬似乎聽懂了主人的話似的,仰頭長嘯一聲。
“誰?”南洛靖敏銳感覺到,除了風聲樹葉晃動的聲音外,居然還有動物的氣息,而且很近應該就在身後的古樹上。難不成這樹,已成精?
“誒,下麵的,你很吵。”是一個稚嫩的女聲從空中飄來。杜雲傾一手握著一個巨大的桃子,優哉遊哉地咬上一口。
南洛靖聞聲而去,在身後古樹頂端的樹杈上晃動著一雙藍色紫鵑花的繡花鞋,再往上看瞧見一身淡粉色長裙的女子。
原來是個野丫頭。拍拍馬屁股,催促:“去玩吧。”
黑魔一聽,開心覓食去了。
被人忽視的感覺,很不好:“跟你說話呢!”長得人模人樣,怎麼冷冰冰的跟個木頭人,憐香惜玉這種事情,可是要從小就培養的吧!
男子感覺到了頭頂上的打量目光,卻假裝看不見。古語有雲: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此路過,留下買路外加買草錢。”
“你多大,這樹多大,這路又有多大?”這麼蹩腳的強詞奪理。
“不管。反正,你要給買草錢。”這草,總比自己小了吧。
生怕錯過機會,杜雲傾一個飛身而落,本想來個優雅而美麗的開端,誰知道猛然一陣大風而來。
一個失重,完全失去了對自己的掌控力。
眼看就要跟大地親密接觸了,嚇得緊緊閉上眼睛,心道:“杜雲傾啊杜雲傾,你七歲就可飛簷走壁,沒想到六年後竟然還能從一棵樹上馬失前蹄。”而且,還是在一個這麼帥氣的……小哥哥麵前……這世界上怎麼就沒有ng這回事啊!人家要重來!重新來個美麗優雅的仙女下凡~
見有重物在失控降落,男子條件反射地飛身而過。霸氣地接過那個一個柔軟的身子。唇還不小心擦邊掠過。一股清香在鼻尖而過,南洛靖心漏跳一拍。這這……是初吻吧?
“咦?”好像沒失控了,空中,感覺身子落入一個溫軟雙臂,杜雲傾睜開眼睛,瞧見了墨玉一般的瞳仁,一瞬間仿佛被吸進去了一般,頭腦暈乎乎。剛才……好像嘴碰到什麼了吧?臉“唰”的就紅了……隻是真的好帥啊……
“男女授受不親!”頓了一會,才反應過來。一個巴掌就要甩過去。師傅說了,要跟男人保持三步的距離。靠近的都是要耍流氓的人,所以可以巴掌直接過去。
男子利落躲開,快速落地鬆開手。輕易避開了魔掌:“果然是個野丫頭。”不過,倒是蠻香,不濃烈,不是花香也不是果香,而是青草和綠葉般,清新的味道。
某人毫無懸念地摔了個四腳朝天:“哎喲。”而且左腳鞋子邊剛好落入了一個淤泥地。
最受不了的就是淤泥這種東西。杜雲傾欲哭無淚,忍不住惡狠狠瞪了眼,那讓自己摔跤卻一臉事外人模樣的男孩,內心怨念被屁股的痛轉移:“痛!”全然忘記若不是人家救她,就不僅僅是痛,更可能是傷筋動骨了。
“不客氣。”
明顯牛頭不對馬嘴嘛,誰對他說謝謝了嗎?
餘光卻開始打量起他來,出於她專業的敏銳性,隻一秒鍾大腦中立刻可以判斷出這男孩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
從剛才他輕盈的輕功來看,必定是師出名門。年歲不大雖然孤身一人可是遠處就有護衛。衣裳布料出自南楚國最有名的倪尚坊,隻是款式似乎不是中原流行的款式,倒是有些異域特色。頭上的冠玉,一看就是有錢也未必買得到的上等貨色,非富即貴是錯不了的。而且他腰間的那個……
一眨眼工夫,怨念成了燦爛:“買草錢,十兩銀子。謝謝。”
“買草錢?”這倒是新鮮。
“對啊,對啊。買……買草錢。”眼神幹嘛深邃迷人得好像可以吸人啊,是哪個門派催眠術不成?不行,不能一直看他的眼睛!微微調整了下視線。
安撫了一直狂跳的心髒,難道生病了嗎?
“你可以證明這是你的,本……就給。”“王”字硬生生給壓下去了。
“不需要證明,因為事實勝於雄辯。你來到時,我已經在,這就是最好的事實。何況這裏的大樹可以作證。”說著似模似樣地走到樹邊,耳朵湊過去,然後微微點頭:“它說了。你聽到了嗎?”
“估計,也就隻有你聽見了吧。”南洛靖向來討厭嗜錢如命之徒,可是這個錢迷,似乎讓人討厭不起來。
“是沒錢嗎?”激將法!
有時候嘛,要原諒一下富貴人家的孩子!畢竟衣服都不是自己穿,所以錢財之類自己不保管,也就情理之中的事了。
雖然杜雲傾真真的非常不喜歡他們的這個毛病!
既然如此,那隻好進門自取了。你以為進門不麻煩嗎?官家商賈們的宅府,大多都守衛森嚴,而且有些藏寶的地方,多有機關。不過,慢慢的竟然也把這當成了樂趣,越是守衛多,越是機關難破解的地方,越是讓人心癢癢。
至於今天這位……既然天上掉餡餅了,那沒不要的道理啊。
不理?轉移戰術!讓對方看到自己被服務得多好。
“你看,這空氣多好,你皮膚都更好了呢!你看,你的馬兒吃得多開心,我的波旬還作陪了呢。你看他們都成好朋友了哦。像我們。”
“我們?朋友?我怎麼不知道。”
“一回生,二回熟嘛。”
“還沒第二回吧。”
“第一回,我在樹上,你在樹下。第二回:我們都在這樹下。嗬嗬嗬,夠了足夠了。再熟就要透了呢!”八顆牙齒曬太陽,可是笑久了,臉好酸喲!
賺錢不易啊!別以為賣笑是容易的事!
等等,什麼時候,成賣笑的了。額,口誤!人家的微笑,純屬禮貌!
似乎沒聽見身邊人說話一般,望了望遠處的黑魔,竟然跟一匹白馬在嬉戲。瞧見那一幕的他,眉頭不由深鎖了起來。
黑魔竟然可以跟別的馬一起,安穩吃草,這可是頭一回。那可是一匹傲嬌且固執,並且食量很大的吃貨馬啊!
“打欠條也是可以的!”瞧了瞧遠處那幾人,似乎不敢靠近:“那些人,跟你一起的吧?我不介意跑一趟。如果你不願意讓他們過來給你付賬,我不介意跑腿一趟的。嘿嘿。”杜雲傾打賭,自己一定笑得很標準很燦爛。花姐知道一定很欣慰吧。
“閉嘴。”最討厭咋咋呼呼。
可是他似乎沒發現的是,自己竟然允許了她咋咋呼呼這麼久。雖然貌似完全漠視,可是她說的每一句話,自己竟然都聽到耳朵裏去了。
在他看來,就是一個攔路耍混的野丫頭。
“你就可憐可憐我吧,我一家老小都要我養呢,這片草地就是我家的糊口來源,”看起來還比自己小的小屁孩,裝什麼老成啊!
聽她這話,內心不由一笑。
看她模樣清秀,機靈可愛,倒也不像是沒錢吃飯的女娃。或許是因為她身上的青草和綠葉的氣息太過清新,讓南洛靖竟然討厭不起來。
丟過去一錠銀子:“黑魔!這裏太吵了,咱們走吧!”實在是不太樂意自己的心愛之馬,跟不知名的野馬耳鬢廝磨。
“欸,謝謝啊!再……聊聊嘛。”怎麼就走了嘛……
男子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她竟然讓因為想念母妃的心絞,竟然在聞到她身上的味道後,得到了緩解,這是留下一錠銀子的原因。
至於她到底是誰,是算準了自己會去那所以刻意等候,還是真的隻是巧合。這些疑問南洛靖在見到她後也想過不下三回。
但願……隻是萍水相逢吧。
杜雲傾看著那遠去的背影,目光緊緊盯在了那男子腰間那個白玉狐狸身上。略微失望。
剛才一個勁的跟他套近乎說話,為的就是讓他心煩,然後轉移注意力,趁其不備再順手牽羊。
可他竟然一直不溫不火,也不生氣也不罵人,倒是出乎意料。就這麼走了?!不好玩!
是察覺到什麼了嗎?據說這白玉狐,是有靈性的東西,若是無緣,它會自己走掉。若是有緣,就算被偷也會自己回去。
杜雲傾早就對它好奇了。果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隻是,江湖上假貨也太多。摸都沒摸到,也無法辨識,不知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