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瞬間,傅景寒沒聽懂院長的話,他皺著眉頭朝身旁的徐天牧看過去,徐天牧湊過去,低聲向他解釋說:“院長說的是後期的化療。”
傅景寒眉頭蹙的更深了。
“如果不化療會怎樣?”
徐天牧和院長都是一怔。
“阿寒你怎麼這麼無知,蘇璃雪惡性腫瘤細胞已經擴散,切除腫瘤隻是第一步,後期化療消除惡性細胞才是最重要的,不化療就等於治標沒治本,病人撐不了太長時間。”
傅景寒似乎找回了些理智,混沌的眼神有了些清明。
胡茬下麵的喉結快速蠕動了幾下。
“能撐多久?”他問。
徐天牧沉思著看向對麵的院長,院長擰著眉頭思索了一下,“據我掌握的情況,不會超過半年。”
傅景寒眸色微動,眼底一片黯然。
“如果不化療,她隻能再活……半年。”
他的聲音又低又冷,像是冬天凍住的冰淩,沒有一絲生氣。
一時間誰也沒再說話,辦公室裏靜悄悄的,隻有風從窗戶縫裏吹進來,掀起紙張的細細摩擦聲。
這種氛圍讓徐天牧感覺太難受了,像是馬上要死了一樣。他清清嗓子,製造出一點聲音,等辦公室冰封住的空氣重新流動,他才開口說話。
“阿寒,院長叫你過來是為了跟你商量,除了張洪自,你還想讓誰當蘇璃雪的主治醫生,張洪自現在自身難保,別說做手術,能活下來也不一定,所以你要盡早做打算。”
說起張洪自,院長唏噓的歎了口氣,“怎麼就這個時候發生了意外,真是太突然了……”
他說完這句,辦公室又陷入沉寂。
傅景寒目光沒有焦點望向辦公桌的某一處,不知道在想什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就像是個巨大的冰冷擺件一樣。
徐天牧又假咳了兩聲,“院長,如果讓你選,你會選誰?”
院長略一沉思,“我還是覺得孟之舟更靠譜,別看年輕,資曆也沒有其他教授豐富,但是他……“
他指了指太陽穴的位置,給出結論:“聰明。”
“孟之舟啊……”
徐天牧看向傅景寒,傅景寒有多討厭孟之舟他再清楚不過,這個時候讓孟之舟來給蘇璃雪做主治醫生他肯定不願意。
徐天牧還是問了他一句,“阿寒,你覺得呢?”
傅景寒仍是一動不動,眼底沒有任何波瀾。
從他聽院長說蘇璃雪不做化療隻有半年可活後,他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像是在思考,又像是靈魂抽離在身體之外,沒了主心骨,成了廢人。
院長也發現了他的不正常,就在他想讓徐天牧帶傅景寒先回去休息 一下,最近發生了太多的事,他一時難以抉擇也在情理之中。
傅景寒緩緩的站了起來,像個機器人一樣,動作遲緩而笨拙。
他垂著眼睛搖了搖頭,似是夢囈,“不能這樣,這樣不行,不行……”
“阿寒你去哪?!”
徐天牧見他要走,趕緊追過去,抓住他的胳膊,望著他那雙被染了濕意的眸。
“事情已經發生,我們要做的是怎樣解決這件事,而不是怨天尤人,也不是自暴自棄。阿寒,隻要不放棄,就還有希望,你鎮定點!”
傅景寒狠狠的推開他,徐天牧都懷疑他一個大病初愈的人哪來這麼大勁兒,他後背撞到架子,上麵的花瓶掉下來,摔成碎片。
“沒用的東西!”傅景寒絲毫不考慮院長會不會多想,咬牙切齒的扔下這樣一句話,轉身往外走。
“阿寒,阿寒……”
徐天牧一邊追出去一邊給趙言打電話:“趙言你在哪,快點過來,阿寒情況不太好!”
在所有人都以為傅景寒要犯病的時候,傅景寒卻拿著手機進了休息室。
這間休息室是他在聖爵醫院的專用休息室,他來醫院檢查或者陪夜的空都會待在這裏。
他進到休息室後,就開始不停的打電話。
他先打給的是世界頂尖醫科學院的院長,用流利的法語詢問他關於腦瘤方麵的高端人才都有誰。
這通電話他打了兩個多小時,最後手機沒電,他充上電,繼續打。
徐天牧和趙言站在一邊,趙言擔憂的望著傅景寒,低低的問徐天牧,“少爺在做什麼?”
徐天牧眼底一片冰涼,“他在找能救蘇璃雪的人。”
“能找到嗎?”
“不知道。”
“少爺現在的樣子好可怕,我擔心他會發病。”
趙言擔心的也是徐天牧擔心的,如果傅景寒在在這個時候發病,說明身體裏的Y位置對他不起了作用,Y物質一旦不起了作用,埋藏在他身體裏的基因狂躁症會像是巨.龍噴火一般反噬,那個時候,神仙也救不了他,他隻有死路一條。
“易飛和小彪在哪?”
“都在外麵。”
“你去告訴他們,讓他們做好準備,還有,把詹博士請過來。”
“好,我現在就去。”
傅景寒終於掛斷了電話,他像是用光了身體裏的最後一絲力氣,頹然的坐在椅子上。
徐天牧倒了一杯溫水放到他麵前,輕聲說:“放輕鬆點阿寒,事情還沒有那麼壞,你別太緊張……“
傅景寒緩緩抬起頭,狠瞪著他,有那麼一瞬間,徐天牧感覺他馬上要張開血盆大口把他吃了。
“沒用的東西,花錢送你學醫,白學了!”
徐天牧委屈的摸摸鼻子,術業有專攻,他不是天才,不是哪一門都會!
但此刻,也不敢辯解,因為他知道,一辯解,會遭到更狠厲的辱罵。
傅景寒望了一眼窗外,又拿起手機,打起了電話。
這次他打電話的人徐天牧也認識,是回雲頂村過起養老生活的 關山月。
關山月怎麼說也是他的長輩,傅景寒跟她說話一點也不客氣 。
簡單明了的蘇璃雪的情況一交代,然後用逼迫的口吻問:“你能治,還是不能?”
電話那頭的關山月被突然而來的情況驚呆,過了一會兒她才緩過來,“你說的是真的,阿璃她……”
傅景寒現在根本不想聽這些廢話,粗暴的打斷她,“你就說,你能治,還是不能?”
執拗的,倔強的,急切的,不屈的……濕意染上他的眼睫,眼底的紅血絲襯的他的眼睛更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