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你是什麼人?”顧無憂冷冷地開了口。

花溪草一怔,才意識到自己此時易了容,他未曾認出自己的真是身份倒也正常。

回過頭來,她立馬對上了一雙慍怒無比的雙眸。

“你在做什麼?”顧無憂又是冷聲,緩緩低頭看向花溪草在他胸口的手。

身後,蕭寶貝已經鬆開了手,探出腦袋來,怯怯道:“娘親,看樣子不用用針了,他緩過氣來了。”

花溪草立馬鬆手,笑著道:“我是大夫,替你醫治。”

“滾!”顧無憂驟然厲聲,冷不防一把狠狠地花溪草推到在地,猛地站了起來,頓時,呼吸又有些困難了。

花溪草不由得蹙眉,一臉莫名,這人怎麼這樣!

雖然花溪草沒有了從前的記憶,但按照她搜集的線報來看,顧國公府與花府一直都是世交,按年齡,這顧小爵爺和自己相仿,就算不是青梅竹馬,也算是一起長大的發小,怎會性情如此暴躁?

再說,就衝著她之前見過的自己兄長花溪拾的脾氣品性來看,也不太可能會與顧無憂這種鬼脾氣的人走的近成為至交密友呀?

“看什麼看,離我遠點!滾遠點!”顧無憂又是怒紅,一腳隨即踹來。

花溪草根本來不及站起來,還真不得不翻身滾開,滾得老遠,顧無憂才沒追來。

被吼得莫名其妙,愕然,隨即轉而憤怒!

這家夥怎麼這麼討厭,救了他一句感謝都沒有,居然還推她,踹她,讓她滾?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啊!

蕭寶貝倒是識相,主動遠離,無奈低聲,“娘親,咱們救錯人了。”

花溪草站了起來,見他那呼吸不穩的樣子,冷冷道:“不想死的話,動作最好輕點,脾氣最好改改!”

顧無憂冷冷看了花溪草一眼,冷哼道:“哪隻手碰的我,最好自己剁下來,別等我來取你狗命!”

說著看向隨行侍衛和漠北首領,還是壞脾氣地怒吼:“你們也都給我滾遠點!”

這脾氣……當真暴躁,怎麼看也是清秀俊美的公子哥,怎麼就這幅脾氣呢?

居然……隨行侍衛那五百多名弓箭手不用她下令就徑自退了下去,而隨行侍衛也老老實實主動離顧無憂都有十步之遠,剛剛熬好藥而來的隨行大夫一臉不莫名地跟著後退。

另一邊的漠北首領亦讓人馬全後退,隻不過他還是惦記著想借機取顧無憂性命,不由又想上前,但還畏懼他真的染了肺疾,會傳染,一時間有些躊躇不前。

“讓你滾開離遠點沒聽到嗎?”顧無憂手一揚鞭,冷冷說道,一手又緊緊地揪在心口上了,呼吸開始急了。

漠北首領一怔,麵色雖不好看,但看他這幅要死不活的樣子卻也不得不退下去,看樣子,今日就算他不親手取他性命,他也活不長久,若當真染上瘟疫,倒是不值當。便也就走了。

“今日的事情,誰要是傳出去,我定不輕饒,聽明白了沒有?”顧無憂還是大聲說道。

“是!”一千多人齊聲,全聽他的,聲音震耳欲聾。

“你帶人回繁荒城,誰也不許回頭!”顧無憂又說道,不是交待,簡直就是命令。

“是,顧小爵爺,你消消氣,自己保重吧。”隨行侍衛擔憂地說道,不敢頂撞,瞥了漠北首領一眼,翻身上馬。並不忘謹慎地看花溪草母子一眼。

人都走遠了,顧無憂的呼吸又開始越來越重,越來越急促,他倚在一塊大石頭上,戒備地看著花溪草他們,禿鷲就站在他身旁,一雙妖紅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蕭寶貝和花溪草母子。

“娘親,他將人都遣散,也算有幾分骨氣嘛。”蕭寶貝感慨道。

“本事不大,麵子倒是不小。”花溪草嘲諷道。

“娘親,他都這幅德行了,還想殺咱們滅口不成?”蕭寶貝天真的仰頭問道,隻是,這瞬間瞥見高空中無聲無息出現的東西,便急急躲到一直不動聲色的千機藥身後。

“娘親……獵隼又回來了……”

千機藥蹙眉看去,驟然護緊蕭寶貝,戒備極了,頭頂早就無聲無息一片黑壓壓的了,全是……食人隼。

他低聲,“夫人,護好自己和蕭寶貝。”

千機藥話音一落,竟消失不見了,再次出現的時候,卻是在顧無憂麵前,冷不防的出現,與鼻目相對道:“還想見到花溪拾,就將這群畜生驅散,否則?”

顧無憂被這麼冷不防一嚇,竟險些沒站穩,連連後退幾步,一屁股跌坐了下去,這一跌下去竟是抬不起頭來,一手緊緊揪在胸前的衣裳,身子隨著急促的呼吸又開始顫動了。

含章君,果然在他手中……

顧無憂的麵色有著一瞬間的慘白,但還是沒有理會他。

隻見空中黑壓壓的鷹群瞬間成片成片俯衝而來。

“快過來!”千機藥厲聲。

花溪草卻是一把揪起顧無憂,一手匕首抵在他脖頸上,冷冷道:“讓那些畜生撤了,否則我保證你死在我們前麵!”

被這麼揪著,顧無憂的呼吸越發的困難了,他根本什麼都做不了,倒是一旁的禿鷲驟然展翅高飛,空中的黑鷹一見它上空,竟全都散了。

千機藥和蕭寶貝齊齊鬆了口氣,蕭寶貝忍不住提醒,“娘親,你再這麼揪下去,他真的會沒命的。”

花溪草卻不理睬,沉眸看著顧無憂,冷冷問道:“滋味好受嗎?你患的並非普通肺疾,也非會傳染的瘟疫,而是空氣過敏,一旦氣溫驟變,引發過敏,就會有這種瀕死感。”

顧無憂雙眸微睜看著花溪草,隻覺得一口氣怎麼都緩不上來,身上一點兒力氣都沒有。

“想活命,先學會說人話!”花溪草好賴也是一荒之君,自從生下蕭寶貝還從不曾這般狼狽,被救下的人踹得滿地滾,這口氣怎麼咽得下去?

顧無憂驟然雙眸大睜,冷冷看著她,呼吸越來越急促,還是不說話。

“不說是吧,蕭寶貝,扒了他的衣裳!”花溪草冷聲。

蕭寶貝傻笑,早就盯上了他這一身行頭,尤其那時那雙鑲著金邊,帶著珠寶的靴子,但就是將上麵的寶石扣下來,也值不少銀兩呢,幾乎是第一時間就衝了上去。

而顧無憂倒是開了口,“多謝救命之恩!”

顧無憂呼吸了好一會兒,才從牙縫裏擠出來這幾個字。

花溪草終於是舍得鬆手了,不慌不忙,淡淡道:“就算如此,也還是得扒了你的衣裳,這布料裏加了冰絲,你穿不得。”

聽了這話顧無憂頓時雙眸翻白……活活被氣暈了過去……

“夫人,什麼時候開始替我治病呢?”千機藥很是誠懇地問道。

“你又沒病。”花溪草白了他一眼。

“煞氣纏身不算病嗎?”千機藥一臉可憐兮兮地說道。

“你體內的煞氣急不來,鎮魂晷現如今又靈氣不足,一切也隻能等到了繁荒城在商量。”花溪草說道。

“那你是不是見了什麼人都會救呢?”千機藥繼續問。

“怎麼可能。”花溪草再次抬頭,狠狠瞪他。與此同時,手中的銀針刺入顧無憂背後的穴位。

千機藥聳了聳肩,大手輕輕地揉在顧無憂心口上,懶懶道:“算你小子走運。”

顧無憂處於半醒不醒之間,一身又是大汗淋漓,呼吸急促著,還沒完全緩過氣來,這一回似乎比上一回還嚴重,他隻迷迷糊糊的,沒完全睜開眼睛。

蕭寶貝這才湊了過來,笑著道:“娘親,等他醒了,讓他把那些獵隼送給咱們當診金吧。”

“休想。”突然,顧無憂開了口,聲音虛弱無比。

“娘親,那隻大禿鷲咱們也要了,我騎著正好。”蕭寶貝仿佛是故意的,又開了口。

這時,這一回,顧無憂竟是不說話了。

千機藥放緩了手上的動作,正色道:“顧無憂,難得見你帶食人隼離開繁荒城,難不成是遇上了什麼難事?”

顧無憂還是不答話,大夥都安靜著,花溪草專心地用針,千機藥試試替她擦汗,蕭寶貝識相在一旁看著。

“你可以起來了。”花溪草收拾著銀針,冷聲說道。

顧無憂這才睜開眼睛,這一回並沒有方才的暴躁脾氣,而是眉頭緊鎖。

顧無憂眸中一抹不自覺的失落掠過道:“真是瘋了,才會覺得你像她。”

花溪草一怔,無奈道:“像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這毛病,沒有根治的方法,隻能自己多加注意,或者說,這繁荒城的氣候根本就不適合你,若想養好身子,還是在京都最為合適。”

“獵隼和禿鷲不能送你,但在繁荒城,隻要你想做的事,就無人會攔著。”顧無憂命令的語氣,麵色依舊慘白。

“你以前不知道自己有這個毛病,還請命來這苦寒之地?”花溪草無視他命令的語氣,納悶地問道。

“我撐得過去。”顧無憂又說道。

“你知不知道剛剛你差點沒命?”花溪草無奈問道。

“你到底是什麼人?”顧無憂避而不答,反問道。

“顧小爵爺,在下蕭九,那是小兒蕭寶貝,那位是……朋友……千……”花溪草猶豫了,這名字該不該報呢?卻忘了,堂堂顧小爵爺怎麼可能不認得千機藥呢?

“珣王殿下。”顧無憂挑眉道。

“顧十一可在繁荒城?”千機藥問道。

“嗬嗬,還嫌將我十一叔害得不夠慘嗎?時至今日,還敢再提起他?”顧無憂冷笑地說道。

“這是我與他的事情。”千機藥道,這話的意思估計就隻有他們兩人聽得明白吧,蕭寶貝和花溪草都雲裏霧裏的。

“若想見我十一叔,先讓我見到含章君!”顧無憂說道。

“你以為他會見你?”

“若不是你,他不會淪落今日。”顧無憂冷冷說道。

千機藥卻道:“看來,你是鐵了心要將他找回來了。”

“與你何幹。”顧無憂說道,眉宇間隱著年少的意氣。

花溪草一臉莫名,看著顧無憂,他俊臉上血色恢複,白皙的皮膚依舊嬌嫩潤滑,越看著越覺得他像個尚未長大的男孩,還有點任性。

隻是,她不知這顧無憂與兄長的關係倒是好到什麼地步。

一路疾馳繞了山路,半天的功夫就先抵達了繁荒城,千機藥學著花溪草的樣子蒙上了蒙麵,顧無憂並沒有帶什麼侍從,一行人很低調的入了繁荒城。

正是午夜時分,大街小巷裏都沒了人影,十分冷清。

“明日天一亮西城門回合。”顧無憂冷冷說著,掉轉馬頭便往深巷而去。

“娘親,那小子,好像,對舅舅有意思。”蕭寶貝慢騰騰說道。

“胡說八道什麼。”花溪草狠狠瞪他。

“將招魂鈴給我?”花溪草道。

蕭寶貝裝傻:“什麼招魂鈴?”

“嫻太妃身上的招魂鈴。”花溪草說道。

蕭寶貝見自己的小心眼被識破也不再偽裝,隻從貼身包袱裏將東西取了出來,交到花溪草手中,還調皮的吐了吐舌頭。

“你們去休息,我去找些吃的,蕭寶貝你想吃什麼?”千機藥認真問道。

“想吃……肉,好多肉!”蕭寶貝說完自己都羞了,他也還在長身體的時候呀,就是想吃肉呀。

千機藥笑著,看向花溪草問道:“你呢?”

花溪草想了許久,終是嘿嘿笑道:“和蕭寶貝一樣!”

“好!”千機藥大方得很,說著,捏了捏蕭寶貝的鼻尖,這才掉轉馬兒離開。

花溪草擁著蕭寶貝往另一個方向走,空蕩蕩的大街上,一個往東,一個往西,隻有噠噠的馬蹄聲漸遠。

“娘親,有他在真好。”蕭寶貝滿足地笑著。

“是挺好的,多個跑腿的。”花溪草麵無表情地說道。

蕭寶貝不滿了,仰起頭來,認真道:“比之前就咱們兩個好。”

“嗯。”這一次花溪草倒是難得沒有否認。

母子倆很快就到了客棧,這繁荒城,與北荒一樣,風沙盛,溫差大,入夜更是陰冷。

“娘親,好冷。”蕭寶貝在她懷中都縮成了一團。

“客棧怕是也不暖和,忍著點,等吃了東西就會好些。”花溪草說道。

花溪草說著,繞道後院,抱著蕭寶貝下馬。

蕭寶貝也已經有些困倦了,賴在花溪草懷裏,不怎麼愛動彈。

母子倆很快就進了客棧,好在小二還沒有睡,隻是廚房早就停火了,也沒什麼可吃的。

也不用她提醒,進了門,蕭寶貝一下子便清醒了,湊了過來,低聲道:“娘親,我好餓……”

“我去廚房給你做點麵條充饑?等珣王殿下回來,你再吃肉,好不好?”花溪草邊問道。

“娘親,出門在外一直稱他珣王殿下也不方便,不如就還像之前一樣叫他大俠好不好?”蕭寶貝問道。

“說的也對,隻是不知他是否在乎。”花溪草不確定道。

畢竟他可是大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呀。

花溪草如言去了廚房,尋覓了一圈,也就勉強找出些青菜葉子和麵粉,隻能給蕭寶貝先做上一碗青菜麵充饑了。

花溪草回來時,隻覺得帶進來了滿堂的香氣。

蕭寶貝敢肯定,這一定是他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青菜麵!

“娘親,就隻有一碗嗎?”蕭寶貝明明都已經餓極了,卻還是隱忍問道。

“嗯,廚房的東西都收了,就隻有這些,你先將就著吃。娘親還要去給鎮魂晷吸收靈氣,就不進食了。”

“也不知道他找到吃的沒有,若是沒有,我就等他回來一起吃好了。”蕭寶貝說著,嗅了嗅,口水都塊流出來了,卻還是忍了。

繁荒城是大周最北最冷的地方,蕭寶貝此時又冷又餓,就盼著千機藥快點來了,等了許久,直到蕭寶貝趴在桌案上聞著青菜麵的香氣睡著,他也還是沒有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