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蘭閣?”可是最讓她吃驚的,卻是千機藥的做法……
侍衛能在他身邊蟄伏這麼久,那他查出侍衛身份肯定也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既然如此,他為何又會爭此朝夕?偏偏在這個時候將侍衛揪出來,戳破這層窗戶紙?
花溪草此時根本無暇顧及侍女為何會被送至幽蘭閣去,她隻想知道,侍衛到底做了什麼她不知道得事情,能引得千機藥如此大動幹戈?
看著千機藥書房亮著的熒光,花溪草加快腳步朝那裏走去。
人才剛一進門,千機藥便似無事人一般的對花溪草問道:“聊得可還開心?”
“為何現在讓侍衛離開?”
花溪草知道千機藥的性格,越是讓他煩悶的事情,他便越會避而不談,若他不想說的話,這天下恐怕還無人能夠逼問的出來。
可是今日不同,無論他想不想說,花溪草都必須問出個究竟,畢竟侍衛並非別人,而是跟在他身邊將他從小照看到大的唯一算得上親人的人……
一個年幼時曾給過他一點點溫情以待的君以沫都能夠讓他牽腸掛懷,更何況是這個陪伴了他整個歲月的老者。
“他是太妃的人,三年前,才查到的消息。”
花溪草知道被最親密的人背叛是什麼樣的滋味,所以她更希望與千機藥並肩,因為隻有他們兩個人的脊背才能完全不設防的靠在一起,永遠不用去懷疑……
“為何現在將他暴露出來?”
此時的千機藥好似卸下了全身的盔甲,整個人都覺似是籠罩著一層柔柔的光,這是連花溪草都從未見過的千機藥,溫和而且無力,就像一個迷途上的孩子,眼底沒有了那些不可觸及的深邃,隻剩下簡單而純粹的墨色,讓人一眼就能望的到底,看的透心。
麵對這樣的千機藥,花溪草的心都覺得被人狠狠攥了起來,好似是在被人用針紮刀割一般的疼……
他不該是這樣的千機藥,他就該是那個如同太陽一般,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但又不敢直視的。而不該現在這般……
花溪草幾乎是下意識的站在了千機藥的身前,低聲安慰。
“你還有我。”
花溪草知道,他痛心的並非是侍衛的身份,而是他自己。
沒有人能夠理解真正的孤獨,那是一種讓人絕望的至痛,遠比流血流淚更痛千倍萬倍……它就像是死神的使者,即不通知你何時該去鬼門關走上一遭,但卻又時時跟在你的身後,在你最不設防的時候狠狠捅上一刀,明明直插心肺,但卻又不致命,就這麼讓人在反反複複的折磨與無盡的等待中消耗著未知節點的生命。
千機藥的雙眸不知何時起一點點的又煥發起神采,當花溪草再次與他對視之時,他已經回到了那個正常的千機藥去。
“我怕自己沒有能力護得住你。”千機藥突然沒頭沒尾的冒出這麼一句話來,令花溪草也是神思微屏,隻靜靜的望著千機藥,等他將話說清楚。
可千機藥卻是沒有再發一言。
“千機藥,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我?”
花溪草上一次問這話時,還是千機藥瞞著她將九公主的身份拉到世人麵前之時。
今日再問,花溪草的心思依舊不安……
“若有,你是否會怪我?”
“我不知道。對你,我的底線到底在哪裏。”花溪草這話似是回答千機藥,卻又像是再說給自己聽的。
她本是一個原則立場堅定的人,可是如今的她卻早已沒了往日的堅持,甚至不知道自己對於千機藥到底有沒有設過那條所謂的底細?或許曾經有過,但早已被他攻破,又或許,至始至終,她的底線就從來隻是對其他人而已。
千機藥抱著花溪草的雙臂更緊了幾分,雙眸裏的墨色也更加濃重。他的確還有事情瞞著她,甚是瞞了許多。可是這些事情,本就不該她去背負……
“千機藥,或許我可以容忍你對我隱瞞你不想讓我知道的事情,但有朝一日,你與我,不愛了,便親口告訴我。”花溪草笑著說著,可是那笑容卻不怎麼好看。
花溪草的話,就像是一記痛擊精準的砸在了千機藥的心窩。不愛?讓他如何才能不愛?
“花溪草,記住你說過的話,一定要等我親口告訴你。”
千機藥很是叫花溪草的名字,甚至在花溪草的印象裏,好像隻有他震怒之時才會連名帶姓的叫她,而平日裏,他也是幾乎從未喚過她名字的……
“你好像很少喊我名字?”花溪草的思緒跳的很快,話也就不自覺的問了出來。
千機藥的嘴角微提,隻緩聲說道:“九兒,你想聽我叫你什麼?”
千機藥的溫柔,會讓他那如墨的瞳孔也好似瞬間聚緊發出一道幽亮的星光……讓人甘願沉淪。
花溪草回神之時,動作卻是比思緒快,早已一步竄了出去,人都已經站在了門板前麵。
“火大傷身,殿下保重。”花溪草努力憋笑的模樣實在是讓人看得牙癢,千機藥幾乎是黑著一張臉站起身來走到了房門口,對著已經跑的老遠的女人背影沉聲對門外的影衛怒道:“連個人都看不住!”
影衛幾乎是要將身子崩成了一條直線,才勉強壓住源源不斷的笑意。
他們此時可不敢露出任何的破綻,若是被主子發現,他們便真的要成為炮灰了……
一群影衛看著自家隻會在花溪草手中挫敗主子,各個都是心下藏著笑意,卻又不敢顯露,隻能強忍著,繃著的一張臉都感覺要抽搐起來。
千機藥氣壓極低的掃視了眾人一眼,終是負氣命道:“將劍閣近半年收集到的所有資料三日內整理出來,交到本王手上,否則你們知道後果。”
影衛們幾乎是要在心底插上了一排燭火,明明是姑娘招惹了主子,為何到頭來受罪的卻是他們這群無辜的人呢……
“有什麼話就直說,我在這裏都已經感受到了你們兩個憋著的笑意。”花溪草還未走到自己的房間,就實在忍不下去,停步對身後的影衛質問起來。
他們兩個從始至終都是奉著千機藥的命令守在花溪草身側,時至今日與花溪草也早就有了主仆情誼,甚至並不比對千機藥的情義少到哪裏。在他們的心中,花溪草也好,千機藥也罷,都是他們將其畢生而追隨的主子。
隻是方才能見千機藥吃癟的模樣,實在是太過新奇,才至於久久難以平複……
“姑娘恕罪,我們並非有意冒犯。”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笑什麼?是不是覺得近來你們主子的脾氣秉性溫和些了,就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了?嗯?”
影衛聽著花溪草似是玩笑的話,卻絲毫開心不起來,因為此時花溪草那說話的語氣簡直就與主子如出一轍,特別是最後那句……
或許花溪草自己的不曾發現,她往日裏最害怕聽到千機藥的那句,嗯?現在已經也成為了她的習慣……
“屬下不敢,還請姑娘責罰。”
“責罰自然是少不了的,不過你們也知道我的為人,並不似你們主子那般冷絕,對吧?”
“是是。”影衛一連兩聲應答差點把花溪草都要逗出笑來,隻是現在她還需要他們兩個去跑腿辦一件差事,所以隻能繼續繃著一張臉吆喝道:“我要你們做的事情很簡單。就是把這個東西交給你們主子,並且在他親自回話之後再回傳給我便是。明白了嗎?”
兩個影衛互相對視了一眼,隻覺得花溪草這話裏總像是藏著什麼古怪,但又難以捉摸透,略作思慮就也隻能應了下來。
“是,屬下遵命。”
“好,快去快回。”
花溪草惡作劇似的將之前在千機藥懷中卸下的腰帶從袖中掏了出來,隻見她揚了揚手,兩個影衛的麵色就突然一黑……
姑娘這根本不是再讓他們去送信,而是送命啊。
花溪草看著影衛離開的身影,麵上的笑意瞬間收了回去。隻見她目視距離自己不足五米處的樹叢之後冷聲說道:“七皇子來都來了,又何必躲藏。”
許久未曾出現在花溪草視野裏的赫連諾仍舊一席白衣麵帶銀麵,此時借著月光而看,更顯神秘尊貴。
對於赫連諾,花溪草總覺得即陌生又熟悉,就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這種感覺。
“我該稱你為花掌史還是燕皇?”
“不過一個代號罷了,我倒是更關心七皇子為何屈尊來此?”
珣王府中,光是影衛就不下三十餘人,而府中侍衛更是步步巡哨,幾乎可以不誇張的講,若非千機藥有意將人放進來,就算是隻蒼蠅也很難入內……
可是今日,花溪草敢肯定,影衛,甚至是千機藥,都不知曉赫連諾的到來,因為如若不是赫連諾在花溪草與影衛說話間隙故意露出一絲氣息,就連她也很難察覺。
比起影衛的偵查力,花溪草靠的更多的是她的感官之力,就拿方才赫連諾來說,他那瞬間的氣息流露,就算絕頂的高手也很難發覺,但花溪草卻憑借的是對氣息的嗅覺感知,那是一種每個人與生俱來的氣息,就像千機藥的身上總是帶著令她心安的藥草香氣一般……
“我來,隻是想告訴你。再繼續留在千機藥的身邊,受傷的隻會是你。”赫連諾的神態太過認真,就連花溪草都被他的話而吃驚。
“你覺得我會信你還是信他?”花溪草這話幾乎是帶著幾許嘲諷之色問出來的。聽在赫連諾的耳中簡直就像是跟刺一般……
“你覺得我為何會讓你發現我的存在?”
赫連諾的話讓花溪草突然警覺起來,原本她還隻當是赫連諾有什麼話要同她說而已。但是此時看著他的神態,似是沒有這麼簡單……
在花溪草還未摸清赫連諾的底細與真實用意之前,她斷然不可能同他貿然離開,就在花溪草想要逃離之時,赫連諾突然露出一抹無奈的笑意:“我既然來了,就沒想過會一個人走。”
說話間他的身影突然瞬移至花溪草的身前,在絕對的武力麵前,花溪草的這點功夫簡直不值一提。
她幾乎連呼救的時間都沒有,人就被赫連諾攬在了懷裏。
“把你的手拿開!”
熟悉的聲音回映在花溪草的耳邊,她第一次發現,千機藥震怒時的聲線竟然這般動聽。
隻是還不待她反應,赫連諾竟突然襲了過來,花溪草幾乎是本能的反應就要避開,但兩人還是有了短暫的接觸……
千機藥幾乎是發狂似的抽出腰間軟劍,花溪草都還未回過神的光景,千機藥的劍氣就已淩空劈來,赫連諾一個玄身,帶著花溪草躲避開來,人還故作得意的對千機藥說道:“人,我帶走了。”
“找死。”
千機藥的眸裏簡直要噴出火來,恨不能將赫連諾攬在花溪草身上的手都給剁下去。
“乖……你親口告訴他,要不要跟我走?”赫連諾的話好似一個魔咒一般,幾乎是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花溪草的雙眸就變得有些許呆滯起來。
隻見她眸底的藍光也熄滅了光彩,隻剩下一片灰霧。
隻可惜站在她身後的千機藥並看不到她此時的不對勁,隻能看著她伏在赫連諾的身旁而已。
“嗯。”花溪草微弱的一聲應答,幾乎是令千機藥當場愣住原地。
“赫連諾,你對她做了什麼?”
“千機藥,你以為這世上就沒有人知道你和司徒卿做的好事了嗎?”
赫連諾麵具下的雙眼散射這冰冷的寒光,看向千機藥的目光裏更是充滿了鄙夷與殺意。
千機藥聽聞他提及司徒卿,麵色也更陰沉了幾分。他不知道赫連諾到底知道了什麼,也不知道赫連諾為何會此時突然冒出來要將花溪草劫走,但他清楚,今夜絕不可能讓他們兩個離開。
“把人放開,否則本王踏平你的大渝。”
“好啊,那就看看你是如何踏的平我大渝的?”
說話間赫連諾玄身而起,一手抱著花溪草,一麵與千機藥交起手來。
沒有任何的言語,強者與強者之間的對決,本就是一場無言的戰鬥。
劍氣如虹,流光泛紫。
隱隱兩團紫氣縈繞在千機藥與赫連諾兩人的身側,影衛雖然守在一旁,但卻也隻能遠觀而已。
劍氣七階……
誰能想到,兩個二十出頭年紀的男人,竟然雙雙修煉到劍氣七階,放眼整個九州大陸也難以再找出第三個人了吧。
赫連諾的左手懷抱這花溪草,行動上雖有不便,但千機藥也同樣處處受製。兩個恨不能一劍擊殺對手的男人,卻又時刻守護著花溪草不能收到傷害而招招掣肘,就這麼你來我往間,四下的樹木早已淪為殘枝碎葉,原本在近處觀戰的影衛也都不得不退避至兩人戰力之外。
畢竟憑他們當下的武力,還抵不住他們這一道道劍氣……
千機藥與赫連諾的打鬥逐漸淪為對花溪草的爭搶,隻看他們二人你爭我奪之間,兩掌徒然相對,一股強大的氣浪瞬間將三人都震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