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荒城不愧是邊境第一城,繁華程度遠遠不是北荒可以比擬的。
花溪草雇了馬車,穿梭在車馬川流不息的大街上,蕭寶貝滿眼新奇。
“繁荒城的人倒是多!”身旁,有人感慨道。
“可不是,得建議顧小爵爺擴寬道路了。”小貝歐寶隨口說道,仿佛跟熟人聊天一樣自然而然。
“想什麼呢?那麼認真?”身旁的人,又問道。
“想顧小爵爺身上的那塊紫玉呢,成色真是沒得挑,世間絕無僅有呀。”蕭寶貝答道,或許,是他想得太入神了,或許,麵對這樣的聲音,他太過於熟悉了,幾乎是想都不用想,就條件反射一樣回答。
“嗬嗬,一天眼裏除了金子就是寶貝?”身旁的人笑著。
“若是能得著他那塊紫玉給娘親做個發簪,那麼……”蕭寶貝說著,一臉認真地回頭,看向千機藥,說著說著,卻戛然而止了。
“那麼如何?”千機藥一臉正色,挑眉問道,隻見他依舊白衣飄飄,墨發散落,不知何時就這麼悄無聲息的上了馬車,還坐在了蕭寶貝的身邊。
蕭寶貝愣了許久,驟然沉眸,不悅道:“你跑哪去了?我還以為你不要我們了。”
“不會。”永遠不會。千機藥大笑,心中暗道。他倒納悶著他剛剛怎麼就回答得那麼自然呢!
“娘親昨夜親自做了青菜麵,香極了,我特意留著等你回來吃的,可是……後來睡著了。”蕭寶貝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道。
千機藥一把將人抱在了懷裏,柔聲笑道:“那倒是我沒有口福了。今晚我請你吃會賓樓的醬肘子,叫花雞,醉鄉鴨,蒸鹿茸……”
“你昨晚去哪裏了?”花溪草打斷了千機藥的話沉聲問道。
“聽說繁荒城有家百花樓,樓如其名。”千機藥低聲說道。
花溪草看了他一眼,並未多言,也不見麵色有變。
千機藥見她無動於衷的模樣,不禁有點挫敗道:“顧無憂正忙著婚事,最近怕是沒工夫搭理我們。”
“婚事?”花溪草一驚,停了下來。
“整個繁荒城都傳遍了,你還不知道?”千機藥問道。
“顧無憂……要娶哪家女子?”花溪草一臉不可思議地問道。
“他要是肯娶親生子,那就好了。”千機藥笑著,狹長的眸中一抹無奈之意掠過。
花溪草一怔,“除了他,顧府還有誰?”
“自然是他的庶弟,顧子騰。”
“肚子疼!”花溪草白了他一眼,繼續走。顯然覺得誰會起這麼隨意的名字。
“可不就是很隨意。”千機藥感慨著,還是那副悠閑自在的模樣,跟在花溪草身後。
花溪草轉頭,蹙眉看著他,不解地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顧府的庶子不得寵,乃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如今這將軍夫人倒是會做人,帶著庶子一同來繁荒城陪顧無憂吃苦,不獨留京都享樂。還借機促成了與這繁荒城太守之女的婚事,倒是下的一手好棋。”
花溪草沒想到那將軍夫人彎彎繞繞的鬼心思還真不少。
千機藥卻懶懶伸了個懶腰,道:“剛剛蕭寶貝說要送你一支紫玉簪?”
花溪草沒回應,反而是蕭寶貝搶先一步道:“紫玉有安魂養魄之效,對娘親是極好的。”
千機藥看向花溪草的目光有些深沉,安魂養魄?她之前到底經曆了什麼?
花溪草明顯沒有多言的意思,隻是笑道:“養兒防老,這話倒是不假,蕭寶貝這麼小就知道孝順娘親要趁早了。”
“並非蕭寶貝小,而是怕你老。”
花溪草懶得跟他貧嘴,道:“蕭寶貝在顧府發現了結界!”
“顧府?”千機藥狐疑著,眉宇間卻仍舊是疲憊。
“嗯,還險些被胡侍衛逮住了。”花溪草解釋道。
“蕭寶貝沒事去招惹姓胡的做什麼?他可不是個善茬。”千機藥的語氣有些不一樣道。
胡侍衛並非尋常府衛,而是顧老國公身邊培養出來的一等侍衛,放在京都,就是做個巡防營首領都沒什麼問題。
想來顧老國公也是不放心顧無憂才將人都一股腦的派來。
“還不是你突然失蹤,才害得我們在客棧被將軍夫人劫持到顧府去。”
“那你有什麼打算?”千機藥任由她指責,也不知是厚臉皮,還是無賴慣了,就是不怒,不羞。
“顧小爵爺已經派人在查我的身份,不出幾日,花溪草的身份必然真相大白!我是不知自己從前同他有無過節,但看他和你可不像是交好的樣子。”花溪草直截了當,不再跟他多廢話。
“他派人去查你?他又沒見過你的真實容貌。”千機藥終於有了一絲認真的表情了。
花溪草一臉安慰地看著他,點了點頭。是啊,幸虧還沒見她真實容貌,不然還不知道會引起什麼軒然大波。
“那麼說來,咱們就更要跟著顧小爵爺了。”千機藥摩挲著下頷,一臉若有所思。
“為何,蕭寶貝說了,顧小爵爺和我兄長關係非同一般,他不想跟著他。”花溪草說道。
“你呢?怎麼想?”千機藥挑眉問道。
“顧無憂和兄長的事情,我不感興趣。我隻關心,他府中的結界是為何而設,又是何人所設。嫻太妃現在雖然落腳在那裏,但她身上中了我的鎖靈符,根本不可能是她。”花溪草分析道。
千機藥卻是一臉驚詫地盯著她看,沒說話。
“有什麼問題嗎?”花溪草不解地問道。
“為何你會覺得那結界是有問題的呢?或許隻是因為風水?”千機藥一臉不解地問道。
“你這話什麼意思?”花溪草一樣不解,難不成連這家夥都相信顧無憂真的雲淡風輕,不爭不奪嗎?
漣園那處結界,花溪草認真看過了,並非尋常的風水陣眼,而是經過高人指點的通靈陣。
“字麵上的意思。”千機藥說道。
“顧無憂是顧國公府的嫡子嫡孫,日後無論大周如何改朝換代,都勢必承襲國公之位,更何況這繁荒城乃三國腹地,他一個異姓藩王獨占一隅,你就不怕他擁兵自重?”花溪草認真說道。
這通靈陣乃是修煉的最佳陣法,有吸收天地靈氣之用。
她可不覺得顧無憂一介武夫會研究這種東西。在她看來,這裏怕是早就有這出陣法,而這陣法的受益者,怕就是那嫻太妃了。
千機藥看著她,遲遲沒有說話……
千機藥打著嗬欠一臉困倦,似乎幾日幾夜沒有睡覺過了,花溪草狐疑著盯著他看,又忍不住,道:“我剛剛說的有什麼不對嗎?”
千機藥搖了搖頭,又伸了個懶腰,輕輕躍下馬車道:“顧無憂,人如其名!”
“將軍夫人一心想要將顧無憂拴在繁荒城,不過是要借著這裏的天氣,讓他的過敏症越來越嚴重不受控製!如若顧無憂當真像你說的那般沒有城府,怎麼會委身於此?識破卻不說破?”花溪草又分析道。
千機藥勒緊她的短韁,眉頭緊鎖,煞是認真地問道:“顧無憂得罪你了?”
他說著,側頭,狹長的雙眸笑著有些狹促,低聲,“他拿蕭寶貝威脅你了?”
“我呸!千機藥,跟你說正事!你是這大周的攝政王,他若有異心,腹背受敵的是你好不好!”花溪草說著,白眼直翻。
“夫人這是在關心我!”千機藥燦爛一笑,竟讓人覺得有些晃眼。
花溪草眯眼,冷冷地盯著他後腦勺看,一路上這家夥就一直在轉移話題,一提起顧無憂他就越發的轉移話題,究竟為什麼呢?
“千機藥。”花溪草認真開了口。
“嗯?”千機藥轉身。
“你和顧無憂是什麼關係,不妨直說!”花溪草沉聲說道。
“我與他差了幾歲,並不相熟,倒是與他十一叔交情頗深。”千機藥道。
花溪草沉著臉,沒說話。
千機藥看著她,好脾氣地笑著,也沒說話。
“這個給你。”花溪草說著,一包藥丸直接朝他胸口砸去,這藥就是他走之後,花溪草連夜搗出來的。熬藥不方便,就都做成了藥丸,可是比熬夜耗神多了。
“每日睡前服用。”
“好。”千機藥終是揚笑。
花溪草的心一咯噔,沒有說話先一步領著蕭寶貝走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千機藥的笑容好像越來越頻繁了……
千機藥沒有隨他們去顧府,而是走向了與之相反方向巷子的深處,柴風已經靜默地等了許久了,一見千機藥獨自一人來,隻不放心的道:“主子怎麼這麼晚才來,是不是遇上了麻煩?”
千機藥沒有回答他,徑自往一側屋內走去。
柴風也沒多過問,跟在後頭,低聲,“是個識貨的主,主子小心提防。”
千機藥點了點頭,穿過一個弄堂便看到一個老道士獨自一人坐在院子裏,倒騰著丹爐。
這老道士約莫五六十,千機藥都撩袍在他對麵坐了下來,他還專注著他的丹爐,旁若無人。
“可懂陣法。”千機藥淡淡問道,不見平日笑顏。
“封口費呢?”老道士仍不看他,架子頗大,淡定無比。
“你的命。”千機藥冷冷說道,取出了袖中那個地圖,一點兒都不愛惜地隨手丟在桌案上,又道:“看不看得明白,都得死。”
老道士嚇得手都顫了,回頭去看柴風求救,柴風卻麵無表情,心裏納悶著這主子今兒個是怎麼了。
千機藥不悅道,“磨蹭什麼?”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老道士連忙後退,磕頭求饒,“這地圖上的陣法小的破解不了,但有一人可以,小的願意領路。還請大人饒了小的一命。”
他連地圖都還沒展開,就說道。
千機藥冷冷問道:“之前是什麼人來過?”
“一個夫人,帶著輕紗。”
“什麼時候的事情?”千機藥又問道。
“就昨天。”老道士見有戲,連忙答道。
“相貌,穿著打扮。”千機藥問道。
“看樣子像富貴人家的夫人,雖然帶著輕紗,但好像隱約看她臉上有傷。”老道士連忙說道。
“還有嗎?”千機藥的語氣仍舊很冷。
“沒了,他來得匆忙,走得也匆忙。”老道士連忙答道。
“剛剛說什麼人能破陣,你怎麼這麼確定?”千機藥問道。
“他是玄宗弟子,一定可以!”老道士連連求饒。
千機藥麵無表情道:“你跟他去。”
“主子不一起去?”柴風清秀的眉頭微蹙,納悶著。
“找到人再說。”千機藥交待道。
“是。”柴風說著,一把揪了那老道士推了出去,“帶路。”
又回頭,卻早不見了千機藥。
千機藥離開巷子後直接往顧府方向而去。
如果老道士沒說謊,那來的人就是嫻太妃。可是她手中的地圖已經在他們手裏了,那她拿來的又是什麼呢?
或者說,到底哪一個才是真的呢?
夜幕已經降臨,直到現在,顧府的戒備都還沒有撤去,胡侍衛仍舊親自帶著人馬到處搜索,至今還沒有找到那個所謂的刺客。
千機藥匍匐在宮門上,正要躍下,卻見胡侍衛帶了幾個侍衛匆匆而來。
城門口所有的侍衛立馬低頭,恭敬不已,胡侍衛是顧老國公身旁最能說得上話的侍衛首領,就連顧無憂也要敬讓幾分。
胡侍衛冷冷掃過眾人,道:“今日是誰放將軍夫人出府的?”
“是……是,是是屬下!”一名侍衛膽怯地站了出來。
“不是說過,近日不準任何人私自外出。”胡侍衛氣定神閑地問道。
“稟……稟……稟大人,將軍夫人可以自由出入宮門,這是將軍點過頭的,屬下不敢違背將軍之命。”侍衛怯怯地說道。
“是嗎?那她早上都帶了誰出去,又帶了誰回來呢?”胡侍衛又問道。
“屬下……屬下,將軍夫人一向不喜歡下人過問,屬下不敢多過問。”侍衛說到,萬般無奈。
“帶了什麼人回來?”胡侍衛又問道,不見情緒。
“帶的是給小爵爺治病的蕭大夫。”侍衛如實答道。
胡侍衛又審視了那侍衛許久,冷冷道:“來人,拉下去砍了!”
頓時,一片寂靜,無人敢言語,高牆上,千機藥唇畔勾起一抹冷笑,悄無聲息地飛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