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娘親親親想辦法引開他們,你去城裏找漸離。”花溪草朝兒子手裏塞了兩顆震天雷,將他們全都炸死是不太可能了,但若是讓蕭寶貝趁亂借著風沙逃走,應該不成問題。
看著娘親親親嚴陣以待的模樣,蕭寶貝知道他不能在此時拖累娘親親親,讓她分神。當即做好十二分的準備,隻待她塤聲響起,蕭寶貝便借機投擲出震天雷,炸的天際一聲震響漫天黃沙飛揚……
隨著花溪草的塤聲音調起伏,沙漠裏的蛇蠍毒蟲竟都朝此處彙聚而來,將黑衣人團團圍在中央。
這場麵遠比當初在瞳嶺更為壯觀。所有毒物似是能聽懂她的指示一般,全然有秩序的朝黑衣人發起攻擊。單就它們豎起的包圍圈,就足以保障她的安全。
花溪草擔憂兒子安危,口中塤聲更加淩厲,曲調百轉,帶著無數殺音,隻見更多的毒蠍從地底湧出,源源不斷的超黑衣人奔襲而去。
如若知曉蝗災是什麼樣情形的,那麼便知此時黑衣人麵對的是什麼了,所有人都根本看不清周邊,隻能胡亂又無章法的揮舞著劍而已,可一切又都不過是徒勞。
須臾而已,沙漠中咻咻聲大作,花溪草身後已經是箭雨一片。
他們今日是怎麼了,還沒出門多遠就遇到了第二次攔截。
母子倆躲在一塊大石頭後麵,皆是慌張。就連震天雷也都已經用盡!
“娘親親,這箭是大渝的!”蕭寶貝拾起一把利箭來,認真說道。
花溪草沒說話,犀眸冷靜地巡視著周遭,這一回是她太大意了,四國皇室卻是不好招惹。
“寶貝,往右邊,前麵是官道,有驛站,借著那幾塊石頭逃,能做到嗎?”花溪草認真問道。
“能,隻是,為什麼隻有我自己往那邊走?”蕭寶貝不解。
“我引開他們,你先去管道想辦法偷匹馬自己進城,然後找個客棧等我。”花溪草又道。
“不行,我不要離開娘親親親!”蕭寶貝很認真很認真,他出生到現在,第一次說這樣的話,經曆了之前的分離,他再也不想和娘親親分開片刻。
“現在情況危急,你難道不知道?”花溪草厲聲。
“不行就是不行,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蕭寶貝的聲音卻比她還要淩厲,稚嫩的聲音,認真的語調,聽得讓人心疼。
身後淩亂的腳步聲已經越來越近了,花溪草沒說話,將蕭寶貝完全護在懷中,深吸一口氣,就這麼不顧不一切衝了出去。
母子二人單薄的身影在樹叢和大石之間穿梭,在不斷而來的箭雨之中穿梭,仿佛又回了之前與鬼王對抗時,不顧一切地逃的。
就連鬼王,她都撐得下來,何況現在這些肉體凡胎?
“咻……”
淩厲之聲從耳邊呼嘯而過,箭程如此準確,若不是她側頭來得及時,怕是一邊耳朵早就沒了。
“咻……”
又是一聲淩厲,卻是雙箭齊發,她被逼的側身接連翻滾,躲過了利箭卻未能躲過眾人的圍剿,眼看就要成合圍之勢,被圈在中央。
花溪草急急彎腰,隨即撲倒在地上,也顧不得會不會壓傷蕭寶貝了,她不敢遲疑,連忙將寶貝拉在一旁急急道:“寶貝,前麵就是官道了,你先過去,快點!”
小寶貝不動,他才不要和娘親親分開!
“快走!”花溪草冷聲。
“我不要離開娘親親!”寶貝仰著頭看她,倔強極了。
“快滾!”花溪草說著,狠狠一把將寶貝扔了出去,漫天利箭射來,蕭寶貝不得不躲,這麼一滾便滾的老遠去了。
花溪草見他落入安全地帶,當即回頭起身朝包圍她的眾人迎上。
一時間,所有的利箭全都停止,唯有馬蹄聲不斷向她靠近。
她唇畔勾起冷笑,也不躲,就這麼站在了原地。
隻聽她心底暗數著:“三,二……。”
原本在數到一的瞬間,她便要用破曉製造起小範圍的沙塵暴,可卻突然被身後一陣巨響所打亂了節奏。
聽這聲音,像極數十震天雷發出的響動,可這世上,除了她,還有誰會有震天雷的配製秘方?
“蕭寶貝!”她大喊,不顧一切回頭望去,隻一眼,便被眼前的一切完全震撼住了。
隻見原本一望無際的沙漠中,一座古老而磅礴的地宮顯露出來。完全像是海市蜃樓一般,讓人難以置信!
地宮中間,巍峨的城門下停著一輛馬車,隻是距離又遠,花溪草根本看不清楚那馬車邊上的人的樣子。
在陽光的照拂下隻見一片金光閃閃,正座宮殿都被鍍上一層神秘而華貴的色彩。
蕭寶貝小小的身子在城門腳下顯得越發的渺小了,他正拚命地朝她跑來,而右側不遠處,卻是一列列滿弓待發的弓箭手。
天地之間一切似乎都靜止了,隻有蕭寶貝一人的跑步與急促的呼吸聲,沉重的擊打在花溪草的心間。
周遭的一切是那麼的寂靜,花溪草想喊,想讓蕭寶貝停下,想立即就趕到蕭寶貝身旁,護住他。
可不管是那萬箭齊發,還是依舊在炸響的震天雷,她都趕不及去救他。
花溪草雙手攥得緊緊的,單薄的身體都顫了,隻覺得一股血痰淤在喉口,一塊大石掉著心髒,呼吸漸漸困難……
蕭寶貝低著頭,拚命地跑,這距離其實並不長,可是,當蕭寶貝真正跑到她麵前的時候,花溪草卻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隻是眼淚忽然奪眶而出,連抱著他身子的手都是顫抖的。
蕭寶貝卻是氣喘籲籲,漲紅的小臉上盡是歡喜:“娘親親……是他……是……”
他?
他是誰?
也不知道蕭寶貝是不是太過於激動了,還是喘不過氣來,半晌也沒說完整,那人到底是誰。
花溪草這才緩過神來,第一個反應便是將寶貝拉到身後,緊緊護著。
“娘親親……放心,是他來了,我們有救了!”蕭寶貝不知為何,就是堅信他能夠救得了她們母子兩個,興奮的小臉都紅了。
“臭小子,你知不知道剛才多危險!”花溪草顧不上去想那麼多,從恐懼中回神之後的第一個動作,就是扣住蕭寶貝肩膀拚命的晃!好似在確定,兒子還完好無損的站在自己麵前一樣。
“沒事的娘親親,我遇上他了!那個要做我爹爹的男人!千機藥!”蕭寶貝大聲解釋,聲音因為花溪草的搖晃而斷斷續續的。
花溪草動作一滯,終於冷靜了。
千機藥?他們母子遇上鬼王那日所碰上的男子?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到底是巧合還是……
蕭寶貝定了定神見花溪草麵上難看,終是解釋道:“娘親親,他很厲害的,我能感覺到,他身上有濃重的煞氣,像百僵那樣的煞氣!”
“百僵?”花溪草問道。
蕭寶貝眯眼一笑,道:“就是形容,他不是百僵,我肯定!這天下哪有像他那麼好看的百僵。”
百僵,也就是百年僵屍,那人的確是活人,並非不幹淨之物。
隻是花溪草對他莫名有種抵觸感,不想與他扯上任何一分一毫的幹係。
因為千機藥的突然出現,圍剿花溪草的黑衣人早已散開,朝憑空出現的地宮方向彙聚,隻是花溪草她們母子仍舊在這包圍圈內罷了。
而就在此時,兩個高大的黑奴突然奔跑而來,速度極快,片刻而已便到了花溪草她們麵前。
花溪草連忙將蕭寶貝攔於身後,正要開口,那黑奴竟二話不說抱起她們母子倆,轉身就跑……
蕭寶貝看著千機藥一身白衣纖塵不染的模樣,不由範起花癡來,若他真是自己爹爹多好,正好配得上娘親親的絕世美貌。
“交出這母子兩個,饒你們一條生路?”黑衣人居然還是這樣的好脾氣,仰著頭,大聲說道。
千機藥站在車廂之上,這才低頭俯瞰而下,那雙狹長眸子裏滿是寒光,“大渝死士何時可以倒我大周的地界來撒野。”
“這裏是北荒,並非大周屬地。”黑衣人爭辯道。顯然不想與他爭執。
“嗬。”千機藥卻是冷哼一聲。
“四國五荒,除了大渝,哪裏還有你們放肆的地方!”
這一刻,花溪草知道,大渝,他們是得罪定了。千機藥這話明顯是未將整個大渝看著眼中。
雖然大周如今最為強盛,但這北荒也的確是腹背受敵之地,並非大周一國能夠說得算的。
蕭寶貝興奮地先爬了上去,鑽進車廂裏,他也知道,千機藥是救定他們了。
他似乎與生俱來就適合白色,隻是那麼負手而立,就讓人移不開眼。
“這兩個人,我要定了。”
黑衣人依舊仰視著他,麵色有些難看道:“我們無心與劍閣爭執,隻是這兩人是我大渝潛逃欽犯,不抓回去,無法向王上交差。”
“大渝欽犯?”千機藥挑眉,終於是看向了花溪草,卻道:“淫穢宮廷,被大渝王上捉奸在床?”
花溪草頓時尷尬,才知道原來那日救了她又棄了她的人,也是他。
躲開了他那直勾勾的眼神,低聲道:“我本大周商販之婦,因隨夫前往大渝販賣藥材時招惹官兵,而被大渝紈絝相中,夫君為救妻兒慘死大渝,我們母子兩個一路沿街乞討,好不容易才逃過一劫,卻不想他們仍要逼良為娼,強搶民婦,還請大俠為我們母子做主啊。”
花溪草信口胡謅道。
千機藥聞言,安然落於車板之上,將車廂邊的蕭寶貝攬了過來,似笑非笑道:“倒是可憐了孩子,不如就跟我回去好了。”
蕭寶貝正興奮著,花溪草立馬一把拉扯過他,連忙道:“大俠,小兒年幼體弱多病,怕是學不了本領,倒辜負了大俠一片美意。”
體弱多病?老頭常誇他是練武奇才好不好!
“體弱多病?無礙,我正好有許多滋補身子的藥材。過來吧。”千機藥平靜道。
“大俠……小兒年幼,還很是怕生,還是別過去了,一會兒哭起來惹惱了大俠罪過可就大了。”花溪草又解釋道。
“無礙,我一直喜歡孩子,過來吧。”千機藥耐性十足。
“大俠,大渝死士還想要我們母子二人的命呢!”花溪草必須轉移話題,決不能讓蕭寶貝靠近他。
蕭寶貝被花溪草拉扯的緊緊的,娘親的警告他收到了,此刻也不敢再玩笑,更不敢開口。
千機藥這才斜眼瞥了黑衣人一眼,卻是目光落在了蕭寶貝的身上道:“你幾歲了?”
“七歲!”蕭寶貝連忙答道。
“七歲?長這麼小?”千機藥狐疑問道。
“我娘親說我體弱多病,營養沒有跟上,等再大些就好了。”蕭寶貝連忙回答道。
千機藥餘光瞥了花溪草一眼,又道,“那你叫什麼名字呢?”
“蕭寶貝,娘親親都叫我寶貝。”蕭寶貝如實回答,他挺喜歡這個美人叔叔的,長得好看,脾氣也不錯,最關鍵還是有權有勢,武功高強。
“你爹爹姓蕭?”千機藥挑眉問道。
雖然蕭氏是大周曾經的皇姓,但卻並非絕無僅有。有同姓的倒也很是正常,隻不過為了避諱,都會改為同音不同字罷了。
“嗯。”蕭寶貝乖乖地點了點頭。
“哪裏人氏?”千機藥又問道。
“大周人氏,我爹爹是藥材商,因為保護娘親和我,被大渝士兵打死了……”蕭寶貝說著說著,眼淚就擠出來了,他再喜歡他,原則還是有的。
“當真是被他們害得,無礙,我來為你爹爹報仇。”千機藥一邊溫柔地揩著蕭寶貝的眼淚,一邊金鞭飛出,隻見刹那間,方才與他對話的那個黑衣人,就被劈成兩截,身首異處。
“嗚嗚嗚……”蕭寶貝冷不防嚎啕大哭,一下子撲到了千機藥懷中,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全往他身上蹭,似是被嚇壞了。
“不哭。他們一個都逃不掉。”千機藥冷聲道。
蕭寶貝卻是哭得昏天暗地,一個勁放他懷中蹭。而花溪草卻是心情更沉重萬分。
他要滅口,大渝必將這筆賬記載了她北荒君府的頭上。
更何況,自此他便成了他們母子的恩人,再想甩開幹係,就更不容易了。
況且,他此舉,更有殺雞儆猴之意,無疑,她們母子二人,便是那猴。
千機藥動手之後,雙方侍衛就已經打了起來。唯有她們三人仍舊大眼瞪小眼的佇立在馬車前。
千機藥沒說話,隻是打量著花溪草遮擋的臉,花溪草僵硬地仰著身子垂著眼,雙臂還擁著蕭寶貝不放,卻不敢看他,更不想露出真顏。
三人就這麼僵持了許久,突然,千機藥傾身而來。似是要將蕭寶貝從她懷中擄去。
“多謝大俠救命之恩!”花溪草脫口而出,作揖擋在麵前。
“進去坐。”
千機藥命令式的口吻讓花溪草脊背微僵,卻還是應承一聲,帶著蕭寶貝坐了進去。
“你們哪來這麼大本事招來大渝死士?”千機藥看似漫不經心的問道,實則卻是話中暗含殺意。
花溪草無奈搖了搖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蕭寶貝卻是湊近千機藥耳畔,低聲言語幾句。
隻見千機藥的臉色越來越差,眸中複雜之色亦是越來越濃,不可思議地看了花溪草幾眼,才道:“你們便跟著我一起入京……”
蕭寶貝一臉認真,重重點頭。
“謝大俠救命之恩!”蕭寶貝和花溪草默契十足,幾乎是齊聲,花溪草暗自納悶著,蕭寶貝不會笨到告訴這家夥真相的,隻是,他究竟胡編亂造了些什麼呀……
一路相處下來,花溪草已經不打算逃了,反正她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還不如看看他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一切幹脆到了京都再說也來得及。
而此時,原本興奮的蕭寶貝不知怎的昏沉沉地都快睡著了,他小臉貼在千機藥溫暖的懷中,頭一回同除了老頭以外的一個大男人這麼親近,感覺好像也是有爹爹的孩子了一樣。
千機藥從來不喜人接觸自己,可自從遇上這個孩子,不知為何,竟屢屢破戒。
或許是因為,他曾經也差一點就能感受初為人父的喜悅,或許是因為,他在她們母子身上看到了找回花溪草的希望……
畢竟她們母子,是他這麼多年來唯一找到的與玄宗有關聯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