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從此陌路

嫻妃次日一早,便趕至禦書房等候皇上下早朝,全然依著赫連諾所言將九公主的情況說與皇上聽:“啟稟皇上,臣妾有要事稟報。”

“何事?”

“事關九公主病症,臣妾不敢有所耽誤。”

“九公主?”皇上原本還在批閱著奏折,此時聽聞嫻妃提及九公主之事,當即便停下了手中的筆墨。隻端量了嫻妃一眼,才沉聲問道:“怎麼回事?”

“啟稟皇上,昨夜臣妾一夜未眠一直守在九公主床前,怕她會有什麼三長兩短。可是卻在她身上發現了這個東西。”

嫻妃說話間,便將一支精致的瓷瓶遞了過去。隻是她還不曾打開瓶塞,便對皇上說道:“這裏裝的,乃是臣妾在她身上發現的蟲蠱。還請皇上過目。”

“宣太醫令過來!”皇上一聽聞蟲蠱二字,當即便麵色陰沉的瘮人。嫻妃手裏的瓷瓶,皇上也並未接觸半分。

“你可能看的出這是什麼蠱?”

“臣妾雖從小在大渝長大,但並不善蠱術,所以並不知這是什麼蠱。”

“你是如何發現這東西的?”

“啟稟皇上,臣妾是在給九公主提被子時,突然發現她露在外麵的手腕間有異物蠕動,所以才仔細看了一眼。開始臣妾還以為是入夜眼花,可是後來離近才發現,她胳膊上的那些針眼並非是她所說的針灸所留。而是蟲蠱造成……臣妾發現九公主身上的異樣之後,便傳了太醫過來診治,這蟲蠱也是太醫在她身上取出來的。臣妾將東西封在瓶裏便絲毫不敢耽擱,就到了禦書房來尋皇上。”

“微臣參見皇上,嫻妃娘娘。”嫻妃剛向皇上解釋清楚,太醫令便也來到此處。

皇上隻掃了一眼嫻妃手中的瓷瓶便對太醫令命道:“看看嫻妃手中東西,乃是何物。”

“是。”太醫令接過嫻妃手中的瓷瓶,隻小心翼翼的將瓶塞打開,而後便覺一股血腥之氣四散開來。

太醫令用隨身帶著的銀針入那蟲蠱身體,隻見銀針的顏色絲毫未變,但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兒卻更重了幾分,甚至有些令人隱隱作嘔的趨勢。

太醫令神色肅穆而又緊張的看向嫻妃,眸底滿是驚詫之色。皇上見他如此模樣隻當即確定了嫻妃所言,似是不假。

“皇上,這瓶子裏裝的東西,乃是一種蟲蠱。”

“可能看出來是什麼蟲蠱?”

“微臣不才,並不識此物。如若能找到這蟲蠱所寄樣的身體,或許能通過那人的身體反應,而推斷出一二。否則便隻能找到這下蠱的人才能知道這是什麼蟲蠱……”

“人你已經見過了。”

太醫下意識的瞟了嫻妃一眼,很快便又將這個念頭打消……

“皇上說的可是那大秦的九公主?”

“嗯。”

皇上應了一聲,算是對太醫令有個回應。

“這……”

“吞吞吐吐什麼?朕再問你話呢!”

“皇上,這蠱術,乃是興起與大渝控獸之術,非我本土所興,微臣不才,難以應解。”

皇上聽太醫令說了半天,仍舊沒有一個明確答複,麵色比之前更陰鬱了幾分。

嫻妃見狀,隻緩聲開口道:“如若這九公主當真如同太醫令所言這般危險,臣妾以為,皇上還是將她送出宮中看管的好,以免她當真受人操控,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

“這術法,可有破解之道?”

“微臣所知道的也不過是古籍上記載的寥寥幾筆,但實際操作的法子,微臣也不知曉。”

“此事便就到此為止,至於九公主如何處置,朕自有它法。你們出了這禦書房,就莫要再提及此事半句,否則休怪朕不留情麵。”

“是,臣妾遵旨。”

“是,微臣遵旨。”

皇上斥退了嫻妃與太醫令,隻將李總管招致跟前,與他近身耳語幾句,而後便見李總管出了禦書房,一路朝嫻妃的寢宮而去。

隻是嫻妃從禦書房出去,卻沒有第一時間回寢宮,而是按照赫連諾所言,要想法子將這消息透露給蕭鈺軒知曉……

“皇上從皇陵行宮帶回來的惠妃,可查清楚了她的身份?”

侍女掃了一眼周遭,見四下無人,便近身對嫻妃回道:“啟稟娘娘,那惠妃並無任何身份線索,隻查到是孤兒一個,已經在皇陵呆了三年有餘,這一次能被皇上看重寵幸也實屬意外。”

“意外?本宮才不信什麼意外。先不管她是誰的人,想辦法將九公主的事情先傳給她知道再說。左右也逃不過是秦王府,端王府,蘇北王府幾處的暗樁。”

“是,奴婢明白。”

“等等,去之前,先回寢宮一趟,看看那九公主有沒有什麼新變故。”

“是。”

嫻妃將侍女遣退,她人卻是一路朝著禦花園方向而去。當她走至禦花園的假山石附近之時,隻見她手指劃過一塊顏色稍暗的石點,快速朝裏麵扔去一張字條,而後便轉身離開。

待她走後不久,那石點之處,便再次恢複原樣,完全看不出有何不同。就連方才那稍暗的顏色,也都恢複如初,完全看不出絲毫端倪。

“娘娘,九公主被李總管帶人帶走了。”

“皇上動作倒是夠快的。此事本宮知道了,你先去把本宮交代給你的事情辦妥再說。”

“是。”侍女回到寢宮第一件事便是去了九公主所住的偏殿查探,隻是她剛一進門,便聽聞守衛說著李總管剛剛帶人離開。

懷疑與防備間,皇上終是將九公主撤出了寢宮,重新安置在一個無人知曉的絕密地方。

無論她是真是假,現在他都不會再允許她活著存在。

“把事情處理好,不要留下任何痕跡。”

“是。”

李總管交代了一句,人便先一步離開。這個地方煞氣太重,就連他多呆一會都覺得渾身不舒服,甚至脊背微涼。

一路出了地牢,李總管隻準備回禦書房複命。但他卻沒有注意到,當他離開地牢的瞬間,一道隱藏在暗色之中的身影早已竄入關押九公主的那個牢房之中。

隻是那兩名錦衣衛也不曾發覺而已。

赫連諾手起刀落間,兩名錦衣衛甚至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就躺在了血泊之中,眼睛都未曾來得及閉上。

看著九公主那張蒼白的麵孔,赫連諾終是露出一抹算計得逞的笑意。

蘇北王府中,千機藥自昨夜歸來,人便一直留在書房不曾出門半步,就連慕白過來,他也都閉門不見。如若不是影衛來報,說是花溪草醒了過來,隻怕他還要在這書房悶上一日。

“主子,花掌史醒了。”

“藥可喝下了?”

“花掌史已經喝過藥也用過膳。隻是依舊不動,不語。”

“慕白可曾去瞧過了?”

“去過了。趁著之前花掌史睡著的時候,慕白公子去了兩次。”

“天越發涼了,全天都要給她升著火爐,還有把新作的貂絨毯子送過去,記得送去之前先給貂絨拍打一下。”

“是。”

“再吩咐廚房給她煮些川貝枇杷膏,少放枇杷她不喜甜。”

“是。”影衛小心翼翼的記著千機藥所言的每字每句。他還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話多又心細的主子。

可是千機藥越是如此,他們反倒越搞不清主子到底再想什麼……

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主子為何會對花掌史下此狠手……

素來視花溪草為命的千機藥,怎麼會親手刺傷她的要害,險些要了她的性命,又將她軟禁在這蘇北王府中,不許她初入半步。甚至連慕白也不許再花溪草清醒時候去探望,隻能在她昏迷或是睡著時才能去換些藥來。

“主子,花掌史說想出來走走。”

“不行,沒有本王旨意,她絕不可以踏出房間半步。”

千機藥的目光深邃而悠遠,卻是不帶絲毫情感。影衛見此情形隻能小心退了出去,不敢再多言半句。

“主子,花掌史說想見主子一麵。”

“不見。”

“主子,花掌史她……”

“本王不想再說第二遍。”千機藥微蹙的眉頭擠成了一個川字型,原本就冷澈的麵龐此時更是青黑了幾分。影衛雖然有心想替花溪草求情,卻又不敢忤逆主子的意思,隻能悻悻閉嘴,退了下去。

千機藥望著花溪草所在房間的方向,握著的雙拳隻更緊了些……

花溪草自從被千機藥扣留在這裏,便一直不曾與任何人說過話,此時她命影衛來給千機藥傳話,實則已經做好了放手一搏的打算……

她不明白千機藥為何如此對她,也不想知道他到底為何。現在她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離開這裏。

“讓開。”

“花掌史,主子有令,為了保護您的安全,決不能讓您踏出房門半步。”

“不要逼我動手。”花溪草本意上還是不願與影衛交手的,先不說她現在本就體虛不夠方便,就憑這麼長時間的相處,她對影衛也終究是有情分的,真的讓她出手傷人,她終歸是心有不忍。

可是影衛對於千機藥的命令又不能違背,注定隻能與花溪草站在了對立麵上,攔著她的去路,不容花溪草踏出這扇房門……

花溪草身上連個趁手的兵器都沒有,甚至連她一直隨身帶著的匕首都被千機藥給拿走。此時的她,除了身上這一身衣服之位,再無半分家當。

就算她當真能走出蘇北王府的大門,也難以找到落腳容身之所……

想她花溪草前世被蕭鈺軒所傷,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今朝重生,怎麼依就如此不長記性,又落得如此下場?

“花掌史……”

花溪草推開影衛擋在她身前的胸膛,隻一股腦的朝外衝了出去。

影衛見攔不住,隻能心下暗道一聲得罪,便反手追了上來。

花溪草早就算準了影衛的動作,即便是體虛脫力,卻與影衛交手間也不差什麼,不多時,二人便打的如火如荼,形勢焦灼。

影衛招招退讓,生怕會下手重了會誤傷到她,但花溪草偏偏吃準了影衛這點,隻不管不顧的一派自損打法。幾乎招招式式都帶著些許刁鑽與淩厲之氣。

“告訴千機藥,活著出去還是死在這裏,選擇權永遠在我,不在他。”

花溪草因一時沒能跟上影衛的速度,而突然轉身,背部重重受了影衛一掌,當即嘴角就溢出一口鮮血,麵色也跟著慘白了幾分。

影衛見自己失手傷了人,當即急切起來,生怕花溪草有什麼事情:“花掌史,你……”

“我不想再說第二遍。”說話間,花溪草已經抬手拭去唇邊的鮮血,染得衣袖上都猩紅一片,看著好不引人注目。

“你覺得本王會受你以自己性命的威脅?”千機藥早在花溪草衝出房間的時候就已經從書房出來,隻是他一直遠遠的觀望著花溪草的一舉一動,不曾上前。

而此時,他則是站在了距離花溪草不足兩步遠的地方冷聲說道:“回去,好好養傷。”

“千機藥,這是你要的東西。放我走,或者讓我死。”花溪草從懷裏甩了一個什麼東西出來,隻是她動作太快,千機藥又是瞬間就將東西握在了手中,就連距離最近的影衛都沒能看見是什麼來。

“你知道我要的不止是它,還有你。”

“千機藥你難道不覺得自己這話很可笑嗎?”花溪草冷笑兩聲,人便與他擦肩而過。

千機藥的手一直緊緊攥著,直到青筋四起,指節泛白,他也不曾鬆開。

而花溪草更是一副決絕之態,輕車熟路的走出了千機藥的院落。

她猜的不錯,千機藥一直以來對她的蓄意接近,都不過是一場天大的陰謀罷了。

她不過是皇太女的替身,在千機藥目的達成之後,便一腳將她踹開。

如今,他之所以會放任自己離開,怕是也不過因為她隻要一出現,就能正好替真正的皇太女轉移掉旁人的視線罷了。

嗬嗬,花溪草冷笑一聲,回想起當初阿離出事前後的經過,不禁為自己感到悲哀。

她曾經最為相信的人,卻傷她最深……

既然他們都如此覬覦她的身份,那就總要付出些代價的……

花溪草的心底已經將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理清,所有人,欠她的,一分也不能少。她都要一一討回來。

眼看著花溪草走出院落,千機藥卻是破天荒的沒有阻攔。就連想去跟隨的影衛也被他擋了下來。

“從今以後,與她有關的任何事情都不用再與本王相稟,所有暗衛也都撤回到府中來。”

“是。”影衛悶聲應了一句,但心底卻還是有著散不開的沉重。

主子的為人他們是清楚的,可是他們一直以為花溪草會是一個意外,卻沒想到也不過落得如此下場……

離開了蘇北王府的花溪草,身無分文,又滿身傷痕。幾乎是出了大門的瞬間,就被一股黑暗所籠罩。

蘇北王府走過那每一階石板,每一段回廊。甚至可以毫不誇張的講,縱是失明,在這蘇北王府中,她也能如履平地一般來去自如,並無半分阻礙。

可正因為她這份熟悉,在此時才更顯得諷刺。

千機藥曾經帶她走過的路,如今都成了刺痛她的利劍,一點點將她剝皮抽筋,千刀萬剮……

沿著街角的圍牆一路摸索著前行,天色不知不覺間也暗了下來。

花溪草一麵思慮著日後的生活該如何繼續,一麵思索起近期發生的一切,心中不免多了些疑慮與煩躁。

就在此時,一個人影忽然飄過,攔住了花溪草的去路。

花溪草屏息凝神,雙拳緊握,感受到來人動作的瞬間,便抬手直直打向人影之處,隻聽來人悶哼一聲,便連連退了幾步。

花溪草立即運功而起,卻不料,竟無法施展輕功,就連氣息都無法聚集,目前狀況深感不妙,卻也沒有辦法,兩腿仿若千斤之重,完全不聽使喚,就連呼吸也逐漸變得急促起來。

這樣的情形隻能另花溪草略有驚慌……

花溪草深深的蹙著眉,一手撫牆,一手作掌,時刻警戒著周身的動態,絲毫不敢掉以輕心。

忽然,那道身影再次襲來,隻見那人眸中盡是輕薄,一臉淫意的打量著花溪草。

“嘖嘖,真是可憐了這臉蛋,如若不是個瞎子,倒還真是個絕頂的美人坯子,哈哈。”

來者三十有餘,身體健碩,一看便是習武之人,隻是一身邪佞之氣,眸中盡是淫欲之意,讓人不經反感。

屋內的空氣仿若凝結了一般,花溪草渾身也都散發著一股戾氣,隻見花溪草一手成爪,疾速向男子後頸襲去;一時間夜色中籠罩著絲絲寒意,過了片刻花溪草一腳將身上之人踹翻於地上,抖了抖衣裳,抓起外套便轉身而逃。

此刻,花溪草的目光宛如利刃一般,閃爍著嗜血的光亮。

轉瞬間,巷子裏人影已去,隻剩那人昏倒在地……

花溪草墨發肆起,麵如鬼厲,身影魅惑而滿附殺氣,隻見她淩空一躍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當花溪草再出現時,隻見她纖瘦的身上扛著一卷被褥,被褥一頭絲絲秀發散落,遮擋在麵前,看不清那人的麵孔。

隻覺花溪草渾身散發著陣陣戾氣,周遭冰冷不已……